”說道最後這句的時候,他已經轉了身,目光剛好和楚斯撞上。不過轉瞬,他又已經垂下了目光,伸手拿起了沙發扶手上的文檔袋,從開口處隨意朝裡頭掃了兩眼,確認自己沒拿錯,這才朝門邊走。“打擾了,我們先告辭了。”楚斯和薩厄楊先他一步站在了門外。楚斯的通訊器又震了一下,依然是唐發來的訊息長官,那些漂浮物繞在你們周圍著陸了,我和卡洛斯布萊克在一架飛行器上,正帶著流浪者大軍過去,這邊有蓋伊他們守著,預計五分鐘就位。楚斯正想回複一句,就感覺整棟樓突然抖了一下,非常輕微,如果不是身在高層可能根本感覺不到。“地震?”蔣期關門的手一頓。“也許吧,不過震級不大。”楚斯這麼回了一句,目光卻和薩厄楊對了一下。這種抖動不是地震,他曾經在擬環境測試中感受過當中的細微差彆,這更像是某種虛擬環境或是某種暫存的環境即將被打破或是崩塌的前兆。放在眼下,大概是這段強行拉回的時空快要消失了。這對楚斯來說是好事,如果這段時空消失,那麼這裡的公寓、正要去開會的蔣期、包括他手裡的那份草稿都會從這個星球碎片上消失,在他們本該存在的時空裡繼續。楚斯就不用擔心外頭圍著的那些來曆不明者會打擾這裡了。而在他拖住蔣期洗杯子的時候,薩厄楊應該已經利用他通訊器裡植入的透視掃描功能把文檔袋裡的東西讀取了一份出來。該拿到的已經到了手,想見的人也終於見到了。一切圓滿又順利,心情本該是不錯的,但是當他們匆匆下了樓,蔣期衝他們擺了擺手,獨自順著一條朝公寓西南門的道路走時,楚斯的心情卻落了下來。很久很久以前,在蔣期過世的前一年,有一回他和楚斯聊天的時候話題拐到了時間上,他當時很認真地對楚斯說過一句話,“如果有那麼一天,時間能被操控著自如來回,那也許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具誘惑力的事。”他曾經在那樣的感歎後告誡楚斯,如果碰到了那樣的一天,記住不要去做太多的扭轉,因為引起的變化會大到難以預計難以衡量,畢竟誘惑總是和危險並行的。那時候楚斯不太理解,因為沒有什麼事能讓他覺得誘惑難擋。但現在,他突然懂了。在蔣期已經走出去好一段,眼看著快要出公寓區的門時,楚斯突然衝他的背影開了口,“5667年11月14號。”蔣期一愣,轉頭看向他,“什麼?”“67年11月14號那天……彆出門行麼?”第48章戰利品整個小區突然又抖了一下,像是被一根長杆攪渾的湖水,樓和樹影開始受到影響,晃動的枝椏時不時擋著前麵的路。蔣期就站在那樣的樹影裡沉默了片刻,靜靜地看著這邊,一時間沒有開口說話,表情和眼神都模糊在了暗夜裡,讓人看不明白。“這話也許非常唐突。”楚斯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做過這麼衝動而不計後果的事情,也許是因為他並沒有親眼看見過難以挽回的蝴蝶效應,“但是”“沒關係。”蔣期的語氣透著年長的溫和,“沒關係,每個人都會有唐突衝動的時候,沒有誰會例外。”通訊器的震動聲接連響了好幾下,大概是唐那邊又有了新的情況。跨越了數十年的這片公寓區也越來越不穩定,蔣期那邊應該是感覺不到這種崩塌般的紊亂,楚斯這邊卻是根本無暇去管,他隻想聽聽蔣期的回答,想聽見蔣期說一句:“好,我記住了。”然而蔣期再開口時,卻依然沒有說出楚斯想聽的應答。在越來越劇烈的波動中,楚斯聽見蔣期答非所問地道:“我好像忘了跟你說,你跟我兒子很像,長相、習慣都很像。”楚斯站在那裡,垂著的手捏成了拳,半晌後“嗯”了一聲。“我曾經跟我兒子開玩笑說他長得太慢了,想把時間拉到幾十年後看看他成年的樣子。”蔣期的語氣裡帶著一點笑意。楚斯閉了一下眼,依然隻回得出一個字:“嗯。”“這話聽起來也有點兒唐突,但我還是想說……”蔣期頓了一會兒,道:“我很高興。”“我也……很高興。”楚斯說。“老實說,看不太出來。”蔣期玩笑著說道。整個公寓區看起來幾近崩塌,時間所剩無幾。他又看了楚斯一會兒,而後衝這邊揮了揮手,道:“我該走了,也許……”話還沒說完,眼前的景色已經發生了變化,楚斯眼睜睜地看著這片時空像龜裂的土地一樣碎成了塊,其中一條裂縫就橫亙在他麵前,蔣期或許就在裂縫後麵,或許已經跟著那塊時空消失了,楚斯看不見他,也沒能聽完他最後半句話。“長官,再在這裡發呆,我們就會被分崩的時空五馬分屍了。”薩厄楊的聲音響在他耳邊,“我倒是不怕這個,你的話……分了可就拚不上了。”楚斯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被人拽著手腕在公寓區逐漸消散的路上飛奔。眼看著到這塊時空邊緣時,邊緣區已經出現了清晰的裂痕,他們如果頂著裂痕走出去,到外麵大概就隻剩頭或者隻剩腿了,剩下的都掉在另一個時空裡。唯一一片完整的平麵還隻有半人高,麵積還在不斷縮小。“來,抱一下!”薩厄楊在奔跑中回過頭來哂笑一聲,拉拽著楚斯的手臂猛地一收。“跳!”楚斯順著那股力道,一把勾上他的脖子,兩人借著極大的慣性側身一躍,相貼著穿過那塊不斷縮小的平麵,重重摔在了地上。他們已經儘可能靠緊以減少碰到邊緣裂縫的可能,但落到地上的時候,楚斯肩後還是疼得火燒火燎,大概還是被縮減的邊緣剮蹭到了。這可不是鬨著玩的,濃重的血腥氣瞬間蔓延開來,將兩人胡亂地包裹在其中。楚斯動了動肩,嘖了一聲,一邊忍著肩後的痛感撐坐起來,一邊道:“這姿勢有礙觀瞻,趕緊起吧。”薩厄楊利落地翻身站了起來,整條手臂血淋淋的,也不知傷得多重。儘管他看起來毫不在意,但楚斯還是注意到他轉身的時候動作略有些彆扭。果不其然,他那件黑色的背心肋骨處整個兒被剮了一道,布料缺了一大片,露出來的皮膚上糊了一層血肉沫子。他背手摸了一把後腰上彆著的天眼,確認沒有受到損壞,又從兜裡掏出通訊器丟還給楚斯。“看看吧,震了有一會兒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把破了的背心脫了下來,精壯的上身徹底裸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