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點兒以為要等到下個世紀呢……”通訊頻道還沒斷開,唐在那邊乾嘔了好幾聲,“長官……嘔……”“……”楚斯沒好氣道:“你要不先切斷了吧,吐完了再跟我說話。”唐努力挽回著麵子:“不不不,不止我一個人吐,除了勒龐和……嗯那個小丫頭,其他人都在嘔,小辮子先生都快跪在地上了,隻不過他們心機太重,把通訊器全扔我手裡,自己躲一邊嘔去了,沒讓您聽見。”楚斯道:“你還挺光榮?”唐大概也覺得一幫大老爺們兒比剛過腰的小姑娘還脆皮,有點兒丟“長輩”的尊嚴,含含糊糊地應了兩聲。最後還是勒龐過來搶了話:“行了長官,需要咱們跟您一起出動麼?”楚斯道:“那倒不用,你們守著巴尼堡就行,我跟薩厄……楊去那片城市裡轉一圈,保持通訊,有需要會叫你們。”勒龐“嗯”了一聲:“放心長官,這群一米八幾一百五六十斤的嬌弱的二傻子們就交給我吧。”唐虛弱地抗議:“彆加那麼多形容詞好嗎英勇的勒龐小姐,太嘲諷了。”勒龐笑嘻嘻地說:“誰說不是呢。”楚斯“嗯”了一聲:“那就看著點兒他們,咱們人本來就少,再因為暈航折了幾個就不太美妙了。”和訓練營小隊大致溝通好,又順帶溫和地嘲諷……不,安撫了一下他們,楚斯便暫時切斷了通訊。這邊剛切斷,圍觀許久的薩厄楊抱著胳膊開了口:“我眼睜睜看著某個長官自己暈得臉色發青,還強行撐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去損下屬。”楚斯揉了揉眉心,把通訊器收好,又把天眼核心盤和中樞的鏈接斷開,頭也不抬地回道:“倒上床就睡得人事不省怎麼推都像個屍體的人,沒資格對此發表評論。”薩厄楊挑起眉:“什麼時候?”“還能有什麼時候?”楚斯奇怪地看他,“你經常在彆人眼皮子底下倒上床麼?”他說著,已經收拾好了一切,讓太空監獄重新進入隱形靜默狀態,徑直往外麵走。薩厄楊懶洋洋地跟在他後麵,落著一步距離,不多不少,“當然不是。我隻是想不起來那次有人推我,隻記得有人抵著我的背睡了前半截,又抓著我的手腕不撒手睡了後半截。”楚斯剛出太空監獄大門就刹住步子,轉頭就道:“你說的哪門子胡”最後一個“話”字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薩厄楊撞沒了。他胸口的肌肉精悍又結實,撞到楚斯手臂上硬邦邦的,好在還有點兒條件反射,不然撞到的就不止是前胸後背這些地方,而是臉了。儘管這樣,強烈的獨屬於“薩厄楊”的氣息還是撲了過來,帶著天生的侵略性,瞬間將人包裹在其中。楚斯偏了偏頭,側身讓開兩步,還沒從那種氣息中完全脫離出來,就聽那混賬惡人先告狀,“長官,你怎麼毫無預兆說刹車就刹車?”“……你自己反應不及時倒還有理了?”楚斯簡直要氣笑了。薩厄楊眯著眼看他,又是那種典型的看不出喜怒的表情,有點兒懶,又有點兒挑釁。他的目光對上了楚斯的,一轉不轉地盯了片刻後,突然哼笑了一聲,抬起一條腿隨意地晃了晃:“腿長,沒辦法。”楚斯:“……”直到上了卡洛斯布萊克的那架飛行器,他都不想再跟薩厄楊說話。楚斯自己都覺得這種心理非常不符合他一貫的行事作風,不論是工作上還是私底下,他都算不上一個脾氣溫和的人,但是他很少會把心裡的想法顯露在臉上,大多數時候,都是他輕描淡寫幾句話把彆人氣得吹胡子瞪眼說不出話來。即便有時候他覺得無話可說,或者懶得再說,也是半真不假地威脅一句當個玩笑把話題揭過去,唯獨到了薩厄楊這裡,回回都想扭頭就走。真是越活越回去,居然開始沉不住氣了。楚斯劈裡啪啦地扳開所有操縱杆,坐到了駕駛位上,儘管心裡剛剛自嘲了一通,行動上依然完全無視了駕駛艙裡的另一個活人。飛行器嗡嗡運轉起來,很快便越過了邊界線,進入了那塊城市所在的碎片。整個城市都是暗的,楚斯得打開飛行器外殼上的探照光才能看清那些建築具體的模樣,以避免把某些大樓撞毀。薩厄楊一直倚在側麵的舷窗邊,垂著眼看著腳下一片靜默的城市。飛行器的速度被楚斯調整在了陸地航行的二級檔位,速度和地麵上的跑車差不多。有那麼二十多分鐘的時間,他們誰也沒說話,楚斯偶爾撥弄一下控製杆,或是微調一下方向,薩厄楊就那麼一直看著窗外。在這樣的沉默裡,楚斯居然沒有覺得絲毫尷尬,在駕駛座裡窩得越久,越發溢生出一種懶散來,不知道是因為突然回到了唯一安逸生活過的城市,還是因為受了薩厄楊的傳染。在飛行器路過城市中心廣場上空,探照光從廣場標誌性雕塑上掃過時,薩厄楊才開了口:“如果不是看到了那組時光雕塑,我都沒有意識到這是在翡翠港。”曾經的翡翠港人口稠密,燈火日夜不息,它緊鄰內海,離白鷹軍事總指揮基地很近,還可以望見海上戒備森嚴的紅楓基地,算是安全和喧鬨最為平衡的城市之一。不過眼下的它,跟這兩樣都不沾邊。根據屏幕上的碎片圖像顯示,白鷹軍事總指揮基地和紅楓基地都不在裡麵。楚斯“嗯”了一聲,轉頭看了薩厄楊一眼,就見他說完那一句話後,就又安靜下來,依然垂著眼皮看著腳下掃過的幢幢大樓和街道。有時候冷不丁看見他這種模樣,會產生一種他在回憶往事的錯覺。但是“回憶往事”這種行為,放在薩厄楊身上總有些說不出來的違和感,因為他看起來就像是沒有過去也不想未來的人,一切並非正在他眼前發生的事情,似乎都引起不了他的注意。當年在軍事療養院裡,許多人的背景幾乎都是透明的,誰誰誰是軍部誰誰誰的遺孤,誰誰誰父母在百年大混亂裡雙雙亡故……等等。但是也有一些人的身世背景不太為人所知,比如楚斯,比如薩厄楊。嚴格來說,他們兩個在這方麵是同一種人,不喜歡跟人談論自己的私事,也不喜歡和彆人分享自己的想法,說不上來是因為戒備心強還是單純覺得沒有談的興致。楚斯大概更偏向於前者,所以並非完全撬不開縫。在麵對他相對放心一些的人時,他不介意解釋兩句,但也隻是極偶爾,並且非常簡略,就像被訓練營那幫家夥們提醒可以給家人發訊號時,隨口回的那句“沒有需要聯係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