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目錄 45第四十四章(1 / 1)

年節過後很快就預備開學。路文良和唐瑞安在寒假臨界點的兩天之前終於趕完了作業,抱著厚厚的試題卷去報名上繳,拎著比前一年更加沉重的課本,饒是路文良兩輩子的心智,都不由得沮喪了起來。唐開瀚也終於失去了年假時的悠閒,新年伊始,新市長馬振馬先生再不複從前的意氣風發。和之前傲慢的拒絕了眾人的求見時那不可一世的模樣作對比,如今的他可以說是落魄的連狗都不理會了。馬市長在底下人孝敬給他的海川市超豪華彆墅區裡抱著二奶吃年夜飯,可後餐的紅燒魚還沒有上桌,反貪局的公務員們就先一步到了。在他落網之後,海川市新上任被提拔的幾個骨乾也紛紛落馬,連帶著臨近的兩個城市的高層乾部們都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他和他的親信們被迅速的控製了,從他家的書房隔層裡搜出來一個筆記本,上麵詳細的紀錄了上任海川市短短月餘期間各方麵呈上來的孝敬。與此同時,遠在帝都的一位姓馬的常委會委員也因為高齡不幸逝世。這兩件事情當中是否有關聯,那可真是隻有天知地知當事人知了。唐開瀚在聽到消息的那瞬間幾乎呆若木雞。和馬振一並落網的可不僅僅是他的擁躉,在他上任期間給他送過大麵額的進貢的海川企業也都紛紛被開始調查,從企業資金到稅務和上溯機關,一樣一樣都仔細的被排查下來。唐開瀚當初也曾拿著二十萬打算和馬振見上一麵探探虛實,然而卻因為和上任領導關係太親密而被馬振排斥,到現在一看,反倒是因禍得福的好事情。這種細密地毯式的篩查,對現如今要低調做人的唐開瀚是致命的!他無比的感激路文良曾經告誡他的那幾句話,也再不去好奇路文良為什麼會知道這些東西了,從認識到現在,路文良為他提供了多少得以便利的建議?然而馬振的落馬代表者新一代的勝利者即將上位,唐開瀚提前接到了老市長姚崇明的電話,約他到天津去吃一頓飯,趕個場子。唐開瀚當天收拾好東西離開了海川。…………沒有過好這個年節的可不止被雙規的新市長馬振,路功一家人也同樣是愁雲滿麵的數著日子等開春。趙王八在病床上躺著,驗了傷報了案之後更加有恃無恐的囂張起來。他的刀傷雖然劃得厲害,可也恢複的快,沒過多久不看不出大礙了,但他就是不歇火的要鬨騰,明明可以出院了,偏要住在病房裡,一天八頓的要吃補品吃水果,什麼貴吃什麼,蛇果一口氣啃兩三個,香蕉梨子卻看都不看一眼,每天要護士用輪椅推他去樓下曬太陽,稍一輕忽就是大吵大鬨。路功頭發都愁白了,趙春秀被派出所拘留著,案件在看趙王八的態度抉擇是否要開庭審理,路德良也被叫去了解了兩次情況,每次回來都嚇得半夜半夜睡不著。老婆兒子都被折騰的不成人樣,路功又不是鐵石心腸,怎麼可能不著急,但趙王八每一聽他說話就冷笑連連,絲毫沒有要善了的意思。如是過了段時間,趙春秀的爹媽也聽說了事情,從鄉裡趕到了縣城。趙父完全不講道理,見麵先是狠狠的削了一頓女婿,趙母平時雖然會和趙春秀吵嘴,但關鍵時刻還是心疼女兒,從得知了趙春秀被收押就開始沒日沒夜的哭喊自己命苦,兩天不見眼睛腫的像兩顆碩大的核桃。路功行色匆匆的越過斑馬線朝著醫院趕,手上拎著一袋趙王八點名要吃的山竹,那價格貴的路功肉都在生疼,他緊皺眉頭,咬著牙迅速走著,腦子裡又開始回想起自己剛剛和趙春秀見麵的場景。趙春秀還沒有被定案,拘留期間塞點錢還是能見麵的,幾天不見,趙春秀迅速的瘦了下去,皮包骨頭的模樣嚇人的很。她一見麵就哭個不停,邊掉眼淚邊打嗝,鼻涕就蹭在自己臟兮兮的衣袖上。“外頭咋樣了?”路功擰眉盯著她:“德良被嚇著了,這兩天睡不著也吃不香,你哥那老王八蛋每天吃香的喝辣的,還有你爹在一邊幫腔,你說怎麼樣?”趙春秀哆嗦著嘴唇哭都沒了眼淚,她真是鬼迷心竅了,當時就跟被人打懵了似地搶過刀就紮上去了,要是放在現在,那簡直是給她個膽子她都不敢去乾的。那時候肯定是中邪了啊!!!趙春秀此刻無法摸清楚趙王八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眼見自己現在身處險境,丈夫神情疲憊,兒子天天擔驚受怕,滿心的痛楚就跟鋼針似地一根根紮入胸口!她握著路功雙手哭了好久,直到探視時間結束,被人帶走,才好歹停下眼淚,卻也是一步三回頭的。路功歎了口氣,走進醫院大門,乘電梯到達五樓住院部。縣城的醫院貴的離譜,床位每天都要三十塊,趙王八一天三頓的掛鹽水和營養液,還開了國外的補藥,加上新鮮水果和補品,這一段時間,家裡每天的開支都高到了一個讓人咂舌的地步。偏偏趙王八還完全沒有要輕拿輕放的意思,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給路功露個笑臉看過。他越想越氣,手上捏著塑料袋嘎吱嘎吱的扯著繃緊。進了病房,就看到他那個凶悍粗莽的嶽父正在拿著個紅褐色的蛇果削皮,一麵小聲的在和躺在床上裝死趙王八說話。路功無論如何笑不出來,沒好氣的把山竹往床頭櫃一放,低頭不經意的瞥了眼垃圾箱,他媽的,全是奶粉罐糖水草莓這些稀罕東西,他一年到頭也不見得能吃上一次!趙父數落他:“上午說去買個水果,那麼晚才回來,你走路腳程比狗還慢!”趙母瑟縮的把拿去倒的尿盆輕手輕腳的塞回床底下,等到直起腰來,也一臉寡婦相的看著女婿,眼神裡全是責備。她擔心趙春秀的下場,但路功卻不甚在意女兒的安危,為了安撫趙王八,讓他不至於拿女兒撒氣,她隻好低三下四的去替人端茶倒水洗夜壺,但自家女婿卻是個拎不清的,每次來醫院都要三催四請還不情不願,這讓她如何能放心的起來?路功撞到她的眼神,心裡憋了口氣,臉都染上薄紅。趙王八頤指氣使:“醫院的飯難吃死了,我晚上要吃東北大米和辣醬菜。”路功皺起眉頭:“這大冬天的我去哪裡找東北大米?市場上賣的不就叫東北大米麼?那個也不好吃?”趙王八轉了個身,手裡捏著蛇果軟軟的啃:“那個不好吃,不香。”“那我咋還吃呢!”路功一肚子火氣,這幾天他給人當孫子都當成真孫子了!這輩子他就沒受過這麼大的氣!趙王八一聽他口氣不對,馬上就來勁兒了,轉過身似笑非笑:“你什麼意思啊?我不吃那種米傷口好不了行不行?我是病患你不知道啊”路功咬牙切齒。趙王八占了上風,小人得誌的笑著:“我勸你最好還是彆逼逼叨逼逼叨的,我叫你乾啥你乾啥就對了,我手上這一刀是你老婆砍的,我腦袋上的疤是你兒子砸的,萬一我沒吃到自己想吃的東西,一不小心死了,那到時候死的可不止是我一個人。”路功目眥欲裂。趙母生怕路功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讓趙王八生氣,沒等路功開口就趕忙幫腔:“你弟叫你去買你就去買唄!還舍不得那點東北大米了?照我說,就秀兒和德良乾的這事兒,你弟天天要是山珍海味都不過分,她爸,你說是吧?”趙父臉色也不好,他對趙王八再好,畢竟趙春秀才是他親女兒,這侄子當著自己的麵對自己女婿說這種威脅的話,為免也太不把自己看在眼裡。但他也知道以大局為重,所以噴了口氣,卻還是說:“嗯,你媽說的在理。”路功被他倆你一句我一句的唱的腦門子都一頭冷汗——氣的!這是吃裡扒外的親家這輩子都沒見過第二個!他絲毫不了解兩個長輩的苦心,可勁兒氣得夠嗆,愣是想不出為啥同樣是當爹媽,趙家這一對怎麼就能當成這樣!?這些年路德良闖的禍犯的錯多不勝數,他有時候看在眼裡也氣得不行,可不管怎麼樣,孩子終歸是自己家的孩子,流著自己身上的血液,自己家教訓教訓也就完了,還讓個外人踩的稀巴爛,還楞要在一邊幫腔叫好!?趙母見他半天不肯動,上前來推,小聲勸阻,:“去!快去買大米,晚上好來得及吃……”“滾邊去!”路功一個忍不住就爆發了,以他的脾氣能忍到現在也是個奇跡,如今好不容易爆發出來了,就是氣勢洶洶的超大嗓門:“讓他□去!他媽的今天要吃這個明天要吃那個,天天像頭豬似地吃吃吃吃吃,要殺要剮隨他的便好了!我他媽買東西不要錢啊?!有能耐他就把我一家都殺了,我站在這裡不眨眼睛!”趙母急得要命,去扯他衣服:“說的什麼瞎話……”路功眼睛都紅了:“我沒說瞎話!秀在裡頭都多少天了!?你們自己數數?他壓根就沒打算放過我們!那我還不如和他拚了!省的德良沒爹沒娘!”趙王八看他動了真格,想到趙春秀殺他時的模樣,也不敢硬氣,嚇得不輕,哭喪著臉抱著一卷被子擋在身前,嘴裡斥著:“你你你要乾嘛!!”趙母嚇個半死,女兒已經進去了,女婿萬不能再進去,她趕忙拉住路功,也不顧他不停的捶打,嘴裡不住的勸。趙父終於看不下去了,虎著臉上前去拽住路功的手臂朝後背一扭,就將毫無還手之力的路功給扯了出去。趙母捂著臉哭了一會兒,抹抹眼淚,站起來,表情要哭不哭的坐在了趙王八的病床邊。“阿財,你差不多得饒人處也該饒人了,把大家都逼到了絕路,你看你妹夫這脾氣,隻怕早晚要乾出些嚇人的事情來。”趙王八以為她在恐嚇自己,色厲內荏的扯著嗓子:“我怕誰!?他敢來找我麻煩,我找人剁了他!我找警察!”趙母放下捂住臉的手,一雙腫的像核桃的眼睛裡神情詭異的平靜。“他真要殺你,拿把菜刀就夠了,前後用不了半小時。”抬起手來,她輕輕的觸摸著趙王八後腦勺的傷疤,“要是有一天,你哥和你弟弟妹妹們被人這樣算計了,你嫂子我,也得和人拚命去啊……”趙王八難得見她這種態度,嚇的咽了口唾沫,抿了抿嘴唇,眼神慌張不安。半響之後,他才咬緊了牙根,重重的哼出來一聲。…………唐開瀚是和新上任的小姚市長姚慶一塊兒回到海川的,兩人在老姚市長的餐桌上一見如故,相談甚歡,甭管是不是真心實意,總之早已無言的結成了某種默契,回到海川,姚崇明在飯桌上金口一開批準了唐開瀚在周口村的開發案,小姚市長一上任就大開方便之門,並且暗地裡迅速的開始派遣學者去考察周口村的紅豆杉群,等到集齊了資料,就打算上繳中央,重重的打響自己的第一戰!唐開瀚這一回可算是榮歸了,路文良一聽說他竟然真的拿下了周口村的那一塊開發案,立時就不可思議的笑成了傻子,唐開瀚一早答應了這酒店裡有他的股份,而他在深思熟慮之後也接受了唐開瀚贈與他的百分之五的酒店股,這代表日後周口村的興衰都將和他息息相關,然而沒有人會比路文良更加清楚紅豆杉保護區的明星效用,用來做彆墅區都能讓一個企業扶搖直上,更何況是作為經久不衰的度假區呢?雖然資金的回攏或許會慢上一點,但這卻是毫無疑問的會下金蛋的母雞啊!這母雞的一窩蛋裡還有一個是他路文良的!在路文良的催促下,唐開瀚整合的手頭的資金,開始收購周口村的土地了。周口村現今雖然居民不多,但在很早之前,卻是周圍人口數一數二的大村子,村子裡光是世代留下的農田就有不少,如果按照開辟出來的最邊緣的房屋做臨界,這個村子的占地能夠達到上千畝地,更彆提周邊還有農民們已經荒廢掉的耕田,一並算來,大概在三千畝地上下,剩餘的都是梯田。雖然其中有一部分被梯田和茶葉山所占據,但剩餘的麵積對一個村子來說也已經十分壯觀了,去掉有可能被劃分為禁止進入的紅豆杉範圍區,村子的實際占地麵積為兩千六百畝地,雖然算不上非常大,但也絕對不小了。村子裡有半數的祖宅已經失去了戶主,有一些是遠走海外再也不曾回來的,還有一些是獨居老人已經逝世多年,唐開瀚請人去和管轄的縣政府打了個招呼,花了一筆錢把這些無主房購置下來,剩下的就是為數不多的需要洽談拆遷的人家。周伯和劉阿姨王嬸兒她們一早就被開了最高價然後移民到了縣城,唐開瀚專門在那裡歸置了一塊區域用以蓋移民小區,小區地段很不錯,還有商鋪贈送,王嬸兒的女兒女婿一聽說可以去縣城做生意了,也一個個喜笑顏開的。周口村的房子要發達啦!短短幾日間,周口鎮上下都傳揚開了這個不可思議的消息。…………路文良則也開始了屬於他的忙碌,新市長姚慶走馬上任不到兩星期時間,就拾起了海川市健康路那邊的開發計劃。拆遷戶已經被勸離完畢,拆遷款到手,沿途的房屋拆遷計劃卻因為新領導的到任而擱置下來,當時許多人都望著這一片注定將杳無人煙的城內荒村幸災樂禍,然而在第三任市長到任後不久,這一塊荒涼的路段竟然突突突的開進了十餘台挖掘機!健康路的那些破舊的老屋,經曆了風吹日曬,仍舊頑強的活著,縱然房屋的外牆已經像風燭殘年的老人那樣開裂出深深的溝壑。而在此刻,隨著一聲聲巨響,她們終於支撐不住,轟然倒塌。這便掀開海川市建的一個新紀元。作為唯一的健康路商鋪擁私人有者,路文良接到了吳主任的電話,說新市長姚慶要親自接見他。此刻的路文良,坐在市政府泛著老舊年輪味道的暗黃色調辦公室裡,手捧著一杯熱茶,默不作聲的喝著。他很緊張,混他們這一行的,對穿政府製服的人會有一種源自天性抗拒,就像老鼠怕貓,貓怕惡犬,以環境因素和個人因素綜合來看,這更像是一種源自自我的心理暗示。姚慶看上去年紀並不很大,三十多歲將近四十,戴著黑框的棱角柔和的眼鏡,鏡片後麵的眼睛無時無刻不笑的彎起,模樣很是親切。他頭頂微禿,發際線十分靠後,頭頂油光發亮,是脂溢性脫發的症狀,並不是人為造型。嘴唇很厚,鼻頭肥大,麵相忠厚老實,身高一米七到一米八左右,高矮適宜,並不給人壓迫感,一身正氣十足。他開口問路文良是否想要吃點心,聲音柔和清晰,緩慢卻不滯納,帶著靈動和威嚴的味道。這是個天生適合混官場的男人,幾乎不用開口,周圍已經是濃鬱的官僚氣味,這種先天優勢不是誰都能得到的。腹誹片刻,路文良拒絕了他提出的吃點心的建議。“你彆緊張,”姚慶開口安撫他,笑容溫和,“我知道你是唐開瀚的好朋友,今天請你來這裡,是想要了解一下情況。”路文良微笑著看著他。姚慶站起身來,慢慢的踱步在自己辦公桌前踱步,忽然張嘴:“你多大了?”路文良也站了起來:“今年十九。”“哦~”姚慶的表情似笑非笑,“你還年輕啊……唉,不像我們,都老了,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像你那麼小的時候,絕對想不到推掉拆遷款要商店鋪麵的主意。”路文良摸不清他到底想要說什麼,多說多錯,所以隻是含蓄的笑笑,並不講話。姚慶見他不張口,猛然爆發出一陣輕鬆的大笑:“你看你緊張的,你和唐開瀚關係那麼好,唐開瀚管我大哥也喊哥,咱們倆論關係也該是好兄弟輩的,你那麼生疏乾什麼?來坐坐坐……”他又走過來把路文良按在沙發上,眼睛笑得周圍全是紋路,路文良不動聲色的察覺到他握住自己肩膀的手掌十分的緊繃。他的心情必然沒有表麵看上去的那麼輕鬆。其實想想也知道,小姚市長和老姚市長前後在同一個城市工作,坐同一個崗位,乾同一件工程,這倆人之間的關聯肯定不是尋常人能猜測到的。小姚市長在後來的健康路城建策劃中那麼賣力,無非就是出於兩種原因。第一種是他確實明白健康路的建設對他有利無弊,第二種就是作為擁躉對上位者的一種效忠行為,他想要告訴姚崇明,自己會無條件擁護他的一切決定,那麼如果是出於這個可能,他對唐開瀚的心思估計就有點不好捉摸了。人這一輩子隻有兩條手臂,左膀右臂。因為不可複製,不可增加,卻不可或缺,所以才顯珍貴。那麼姚崇明到底是否信任他呢?是否真的有把他納入羽翼之下保駕護航的準備呢?他和唐開瀚在姚崇明心中的地位,又究竟孰高孰低?姚崇明這樣簡單的答應了本不屬於他管轄範圍內的周口村的領土開發,並且眼都不眨的將這塊大肥肉贈送給了唐開瀚。如果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不是姚慶,那麼這簡直是一件可以鬨得天翻地覆的越權事件了,老姚市長這樣做,到底是為了告訴姚慶,唐開瀚是他要小心動不得的人,還是真的就把姚慶當成了自己人,所以完全沒在意這樣彎彎繞繞呢?這一切,不會有人親口說的一清二楚,但其中的關節,卻是要靠著自己的理解去慢慢滲透,懂得清明的。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每一天,都會在各種揣摩中度過。路文良太理解他了,曾幾何時,他也是這麼膽戰心驚的做人。下屬眼中的路經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整個幫派除了老大鄭潘雲,講話最有分量的人就是他。卻殊不知伴君如伴虎,在老大身邊討生活,又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他還在心中百轉千回的想,忽然就聽姚慶不經意說了一句:“不過大哥這回真的有點小氣了,本來健康路的門麵也不值錢,既然都已經同意給你們批了,乾嘛不多給你們兩間?這樣吧,晚一點你和我們一起去吃頓飯,那邊健康路的街道辦估計也會有人到場,我給你引薦引薦他,看看事情還能不能有轉機,虧了什麼不能虧自家人嘛!”路文良嘴角一抽,忽然明白了他在想什麼了。果然帶官帽子的人就是一肚子摸不透的壞水,原本一件那麼單純的房產交易,被他一講,活像是他們和八竿子打不到一邊的姚崇明私底下有了什麼來往,提前拿到了消息似地。他這話問的夠拐彎的,要是事情真的是他猜測的那樣,路文良隻要一個答應,其中的各種細節就豁然開朗了,這不就明擺著告訴姚慶,唐開瀚比起他來,還要和姚崇明更加親近些麼?這話可不能輕忽,路文良當即笑了,連帶著心臟都懸起來兩寸:“姚哥你瞎說啥啊,當時我和管拆遷那個吳主任扯了好幾天的皮咧,我那房子四百多平方,換成樓房太不劃算了,結果後來他也隻肯給我三間門麵,換麵積我還吃虧了呢。”姚慶笑容一僵,愣了下神:“哦?”路文良趁熱打鐵,抱怨道:“你們市政府也太精了,這樣拆遷算來算去,我還吃虧了差不多一百平方,那都多少錢了……也不肯折現給我。”姚慶打了個哈哈:“政策嘛,我們也身不由己的……”“就是我孤家寡人不劃算!”路文良一撅嘴,孩子氣十足的哼了一聲,“我家要是也有十個八個戶口,那我也要拆遷款了。當初我要是知道姚哥你要來做市長的話,肯定就去求你了,現在虧得很,我每天想想都難受死了,明明自己有屋,還要住在彆人家。”姚慶咳嗽了一聲,在路文良對麵坐下,喝了口茶,漫不經心的打量著路文良的神情,心中若有所思。“這樣,”他茶杯一放,忠憨的開口,“我儘量幫你爭取一些啊,你看現在資金也已經不在我手底下轉了,各有各的部門,我剛上任,你也得明白你姚哥的難處。過段時間健康路開發了之後,我再幫你看看,能不能饒點地方下來。”路文良愣了一下,立刻笑逐顏開:“真的啊!謝謝姚哥!”姚慶勾了勾唇角,“你也真是的,明明你唐哥比我能耐大了去了,當時怎麼不去找他幫忙。”路文良一揮手:“姚哥你看他裝模作樣呢,還能耐,我求他也沒用,那時候他和老姚先生還不太親密呢,想找也沒地方找去啊。”話鋒一轉,他又看向姚慶,滿眼調皮:“姚哥,你也姓姚,老姚市長也姓姚,你倆是親戚嗎?”姚慶被他反將一軍,問的坐立不安,臉皮子抽抽,趕忙轉移話題:“瞎說,這世界上姓姚的人多了去了。你也不該說你唐哥的壞話!”路文良住了嘴,做出受教的模樣正襟危坐。姚慶問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又笑了:“時間不早了,小路你先回去吧,姚哥就不送你了,有空,代我向你唐哥問個好。”路文良依依不舍的站了起來,神情還有點親熱:“那……姚哥,我走了啊,店鋪的事情您可彆忘了。”姚慶無言勾著唇角揮揮手,看路文良出去了,笑容漸漸的淺了下來。他歎口氣,眯著眼,仰頭躺在辦公室裡的沙發上。他就說呢,一個外姓人,哪裡會比自己和老堂兄親密。路文良步履匆匆,眼神陰鶩,緊握雙拳迅速的走出市政府。上了出租車,他才鬆下勁兒來,回頭不鹹不淡的看了眼那巍峨的入口。姚慶怎麼會知道自己和唐開瀚的關係好?他才到海川幾天啊,居然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模樣。這新市長,絕對不是好相與的,他得快點去和唐開瀚通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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