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陳家彆墅。“阿望。”屋內的女生睜開了眼,卻是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的看著前方。陽光透過白色的窗簾灑落在她的身上,此刻的她好像全身都散發著光芒。他走到她身邊,安靜的站在她的身邊。那雙乾淨純粹的眼睛,仿佛依舊泛著光。隻是,現在卻什麼都看不到了。陳铖的心裡湧起一絲感傷,他抿了抿嘴唇,低眸看著她,有些悵然。簡生,當你不再想去見那個人。是不是,我就可以代替他走進你的未來。我把你藏在這裡,隱瞞了所有人,其實也算自私。陸衡說得沒錯,他就是自私。明知道永遠無法代替那個人走進你的心裡,可即便從未得到後,也害怕再次失去。就像明明無數次可以開口告訴你那個人的現狀,明明,隻要告訴那個人你在這,他就一定會過來找你。可是啊,他害怕,害怕一旦開口,連這樣陪著的機會都沒有。“陳铖,你在想什麼?”陳望低聲問。“嗯。”陳铖輕輕一笑,伸手拂了拂了她耳邊的長發,把它彆在了她的耳邊。“隻是在想,我們明天就要離開了,你還需要帶些什麼。”“我沒有東西。”陳望想了想,似乎猶豫了很久,才靜靜開口:“陳铖……你之前回去有在H市看到……簡生的墓碑嗎?”陳铖看著她愣了愣。她稱呼簡生,那個被她丟棄掉的名字。在那天夜晚他和陸衡找人把她帶出徐家,她就說了,那個名字,連帶著那一場大火,一起化為灰燼了。可這個名字,依舊讓陳铖的心咯噔跳了一下。酸澀的,又帶著一絲無奈。“阿望——”“我知道了。”陳望垂了垂雙目,表情一點變化也沒有:“沒事,我就是隨口一句。”陳铖一時沒有作聲,他看著她,試圖從她平靜的臉上找到一絲其他的東西。可他沒找到,除了平靜,就是平靜。半晌,他才開口問:“阿望,你想去看他嗎?”看他?不可能了。即便她去了,她這樣,出現在他麵前,除了隻會讓他難過,什麼都做不了。陳望的眸子,微微的動了動,但又緩緩的垂下。這時,樓梯上傳來腳步聲,是很輕的聲音,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但陳望卻極為敏感,幾乎是本能反應,轉頭,偏向了與聲音相對的方向,僵硬了身體。陳铖輕輕摸了摸她的發,安撫道:“是陸衡,不是他們。”他起初並不知道陳望為什麼對樓梯聲極為敏感,直到那天夜晚從房間裡傳來一陣陣的嘶喊聲。她閉著眼,皺著眉,口中是斷斷續續的聲音。“彆碰我………彆再抽了……滾開……”他和陸衡都被嚇到了,在他們沒有去找到她之前,她經曆了他們所想象不到的事。沒有辦法感同身受,隻能好好的陪著她,陪在她身邊一夜沒睡,她才慢慢的平靜下來。她瞬間的鬆了身體,笑著回了頭:“是陸衡啊。”陳铖轉過身,看著陸衡抬腳一步步的走進來。二樓有多餘的空房,陳铖和陳望各住一間,陸衡不想回家,便也跟著住過來。陸衡上前,走到她們身邊:“等我們去國外了,短時間是不會回來了。”“阿望。”他又喚。陳望隻是微微的側了一下頭,並沒有應答。她還沒能完全適應這個名字。片刻反應過來,她才笑了笑:“我在。”“以後我們陪著你,我們會照顧你。”陸衡臉上揚著輕鬆的笑意,餘光落在陳铖的麵上。陳铖也笑了笑,看著她,眼裡藏著溫柔。陳望嗯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麼,即便她現在活著,她卻感覺不到真實。既沒有高興,也沒有悲傷,好像隱隱有些東西,不知道丟在了哪裡。並且,永遠也尋不回來。陳铖想了想:“阿望,如果你想,我們明天就不去了,我可以先帶你回H市看一看。”陳望聽著,微微笑了笑。“不用,沒必要,按照你們的安排走就可以了。”“阿铖,阿望,阿衡,吃飯啦。”吳媽圍著圍裙在樓下喊道。陳铖應了聲“來了”,便推著簡生的輪椅往樓下走。陸衡跟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同陳望講話。陳铖在一旁聽著忍不住開口:“陸衡,什麼時候你的話這麼多了。”“那還不是因為對象是阿望。”陳望笑,聲音輕軟。嗯,是,怪我,我的錯。————吳媽最近是隔三差五就給陳望做魚湯,隻是因為陳望之前說了句喜歡。一些家常菜香,混著魚湯的香味,在空氣中來回飄散。“吳媽做的菜都好香。”陳望聞著味道,不禁誇讚。“那你多吃一點,每次都是隻吃一點,看著就心疼。”“好好好。”陳铖將陳望推到飯桌前,嘴裡念叨:“那你今天吃完一碗飯。”“我儘量。”“不要儘量,是必須。”這段時間,一直都是他在照顧著她。所以,他很習慣的端起碗,先給陳望盛了一碗魚湯。他在陳望的身旁坐下,拿起小勺子輕輕的攪著,然後吹了吹了,喂了一勺在她的唇邊。“阿望,喝湯了。”他溫聲說。陳望笑:“你放下吧,我自己能喝。”“我喂你。”陳铖擔心她會燙到。“不用了,我手又沒斷。”明明是帶著笑意的一句話,陳铖嘴角的笑意卻忍不住斂了下去。他輕輕的把湯碗放在陳望的麵前,又把勺子遞到她的手中。“那你小心,有些燙。”“好。”陳望點了點頭,她接過勺子,輕輕的試探著碰到了瓷碗的邊緣,伸手,猛的縮回,是被燙到了。陳铖嚇得握著她的手:“沒事吧。”陳望抽回手,搖了搖頭:“沒事。”然後低頭,繼續拿著勺子摸索著喝湯。陳铖在一旁忽然感覺鼻翼有些泛酸,沒有再說話。他和陸衡就像是兩座雕像,各自坐在陳望的兩邊,靜靜的看著她喝完一碗湯。飯廳裡,靜的隻能聽到瓷器與瓷器碰撞的聲音。眼見著陳望的湯就要見底,陳铖飛快的拿著碗,去廚房盛了飯。陳望拿著勺子,靜靜的看著桌麵,笑:“你們不用這樣,我真的沒事。”陸衡心裡萬般不是滋味,明明以前……他正想著,陳铖已經端著飯回來。“阿望,想要吃土豆絲嗎?還是排骨?還是魚?吃魚的話我先給你挑好刺。”陳望歎氣,覺得有些酸澀又有些好笑。彎了彎唇笑,眉眼生動了許多。“陳铖,你不像是把我當病人,倒像是把我當弱智。”什麼都不會,什麼都需要彆人動手。陳铖拿著筷子的手抖了抖,繼而笑:“不是把你當病人,是把你當公主,病人擱我這想有這麼好的待遇,做夢。”陸衡附和:“是啊是啊,阿望你彆客氣,陳叔都說了,讓他好好照顧你,你彆心疼他,怎麼受罪怎麼來。”“是啊,阿望你彆心疼我,我一個大老爺們皮糙肉厚,你放心上,我抗的住你。”“咳咳……陳铖……你這話說的阿望是有多彪悍啊……”“老子的意思哪裡說是彪悍啊,我們阿望是公主啊,是天底下最好看最高貴的那個公主……”兩人一唱一和,把陳望逗笑。陳望雖看不到他們此刻的神情,但腦海裡,已有了生動的畫麵。眯著眼,儼然是溫柔的笑意。陳铖和陸衡兩人相視一笑,還未反應過來,麵前這個女生笑著笑著,繼而大顆大顆的淚水落了下來。瞬間,濕了麵容。陳铖和陸衡慌了,本來是想讓她高興的,可沒想到把這個孩子給弄哭了。“阿望,對不起,我們是想——”她抬手擦著臉上的淚,眯著眼,慢慢的,好心情的:“我……知道……我隻……是覺得高興。”陳铖鬆了口氣,好看的臉上揚起溫柔的笑,抬手落在她的發上,溫熱又異為柔軟的掌心。“阿望,你嚇死我們了……”————第二天,天氣有些陰沉,時不時響起悶雷,是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奏。陳铖陳望還有陸衡三人去機場的時候,是陳铖的父親陳深送的機。機場內,陳深不停的叮囑著陳铖要好好照顧陳望。陳铖一一回應說好,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是你親閨女親兒子。陳深笑,彎著腰,摸了摸陳望的發,笑的慈祥:“等我把手頭上的事解決了我就去看你們。”陳望點頭:“好的,陳叔你好好照顧自己。”“嗯。”陳深回頭看了看陳铖:“要個兒子一點用都沒有,半點掏心窩子的話都沒有。”“你有阿望就好了,把阿望當親閨女養不就得了。”陳深凶他:“瞎說什麼,我願意,阿望能願意嗎。”陳望坐在輪椅上嗬嗬笑,聲音軟糯好聽:“叔,我願意,你人好,真的好。”“好好好,好孩子,以後就做我親閨女。”陳深四十歲,但歲月對他依舊溫柔,那張好看的臉上泛著笑:“阿衡你到時候過去跟你爸說,要是阿铖這小子胡來,不用看著我,照打不誤。”陸衡快速的回答:“好。”陳深看了看手表:“快到點了,你們進去吧。”“好,我們走了。”“陳叔再見。”“臭小子,你好好照顧阿望。”陳铖推著陳望,伸出一隻手揚了揚:“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機場的候機廳裡,陳铖去給陳望買奶茶,便留著陸衡陪她。“陸衡。”“嗯?怎麼了?”陳望兩隻手相互捏著,思揣著,猶豫著。半晌,輕聲開口:“可以幫我打個電話嗎?”陸衡楞了一下,繼而笑:“可以啊,你要打給誰,我給你撥過去。”“我想……我想打給他,可以嗎。”他?僅僅隻是一秒,陸衡反應過來,看著不遠處正在買奶茶的陳铖,他猶豫了。卻在觸及到眼前這個女生微微濕潤的眸子時,他又鬆了口:“好。”他拿著手機撥通那個人的電話號碼後,然後放到她的手上。“阿望,我去看看陳铖,你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他把選擇權交還給了她,她想留下也好,想跟他們一起走也好,他都支持她。無所謂其他,隻求她不後悔。“謝謝你。”“阿望,說謝謝太生疏,下次,在我們麵前,再任性些也沒關係。”不喜歡她時刻隱忍,也見不得她隱忍。陸衡笑了笑,轉身,攔下了,正拿著奶茶準備回來的陳铖。他說,陳铖,讓她自己做選擇吧。……嘟……電話那頭一直沒有接通,時間久到,陳望以為不會有人接聽的時候,電話那頭突然傳來聲音。“喂。”熟悉而又久違的聲音。陳望咽了咽喉嚨,拿著電話貼在耳邊:“喂……是我。”中間,一陣空音,空到,仿佛是過了一個世紀。許久,電話那頭突然有了聲音。他說,簡生,你在哪。聲音都是在顫抖。陳望捂著嘴,眼角通紅的顫落下淚水。好想,告訴你我很想你。鬆開手,話到嘴邊,是溫柔的,平靜的。“何慕笙,我不要你了,我們分手吧。”終於,最後,她連愛人的能力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