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生在醫院待了一天,直到確定燒真的退下了才回去。當天晚上,何慕笙給她煮了粥,她吃過後吃了藥就早早睡下。“晚安哥哥。”“晚安簡生。”他關了她房間的燈,輕輕的關上門。半夜。何慕笙睡得並不好,睡夢中的場景來回切換跳躍。……他見到簡生坐在如茵的草地上,身旁是一張立在那的輪椅,他剛想上前。她突然消失,他驚慌,四處尋找。在一處彆墅的後花園裡,他又看到了她。他同她的距離很近,近到觸手可及。他同她的距離卻又很遠,遠到他伸手想去觸碰她,然而隻是劃過空氣。她眸子平靜,坐在輪椅上看著不遠處的孩子,唇角彎了彎,溫暖淺淡的弧度。不遠處的孩子朝她跑來,喚了一聲媽媽。她微微笑著揮了揮手。他不自覺地停下了抬起的手,怔怔地看著她。場景突然崩塌陷入黑暗,腦海裡隱約聽見有一些聲音從清晰到逐漸模糊。那溫柔的女聲回響在黑暗裡,她說,慕笙,再見,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哦。那個稚嫩的聲音問,不能再多陪我一會嗎。她說,慕笙,你要聽話,媽媽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有多重要?她說,很重要,比你還要重要哦。比他還要重要的事?他卻下意識地想起了什麼,從夢中驚醒。起身,穿上鞋朝隔壁房間走去。被子雜亂掀開,人卻不見了。他下意識驚慌,抬腳往樓下走去……夜深,寂靜的街道沒了白日裡的繁華與喧囂,在萬籟俱寂的夜裡顯得異常冷清。簡生從4時都營業的便利店買完東西,提著手中的袋子往軍區大院裡走去。剛走到軍區門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個熟悉的身影抱入懷裡。那少年抱著她,恨不得揉入骨髓,這樣,懷裡的姑娘便永遠都走不了。“哥——好難受。”她感覺呼吸難受,伸出手,想要推開他。半途,卻被帶著冰涼的手輕輕握住。那少年慢慢鬆開她,低眸望著她開口:“簡生,不要走。”不要走。那是簡生第一次看到那樣的何慕笙。不安,害怕,以及無儘的恐懼。望著她的那雙眼,早已沒了平日的溫柔和高傲。簡生捏了捏手中的袋子,抬起頭:“我現在還不走,我買吃的去了……有點餓。”怕他不相信,低眸揚起手中裝有泡麵的袋子,餘光卻督見了那少年腳上的拖鞋。她猛然抬頭,發現了這少年還隻是穿著單薄的睡衣。“哥……我們快回家吧。”何慕笙是真的凍著了。回到家,簡生立馬拉他到沙發上坐下,把空調溫度調高,從房間拿著毯子包裹在他的身上。他的一張臉都是冷白的,唇色有點青紫,頭發上沾了夜裡的霧氣,微微有些濕潤。簡生感覺眼睛有些酸澀,不忍再看,低下頭,她不斷的衝著他冰冷的手心哈著熱氣,試圖把自己身體裡所有的暖氣全數渡給他。待他的手心稍微有了些暖意,她才輕聲開口,言語無奈:“何慕笙,以後彆為了任何一個人這樣,我也不可以。”那少年沒有回答,隻是問:“為什麼不來找我。”她愣了愣,回答:“你睡著了。”“那你不知道把我喊醒嗎。”“沒想……沒想到。”他抬了抬眼皮:“大半夜的你一個女孩在外麵,萬一有點事怎麼辦。”未等簡生說話,他就自顧自地回答了:“你是不是也想走。”他垂眸看著她。一雙眼黑得像是深潭,觸不到底。簡生靜靜的回望著他,伸出手輕輕的擁抱著他,聲音輕軟:“哥,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永遠嗎?這個詞太過遙遠,說著,連她自己也不確定。她改口,隻是保證:“哥,我下次去做什麼,一定一定,無論發生什麼,也會提前告訴你的,我保證。”何慕笙頓了頓,突然有些無奈。他可以輕鬆的解決所有事,可唯獨對她,總感覺無能為力。“簡生,如果你真的要走,也一定要告訴我。”他伸手把她抱住,貼合的很緊:“找不到你,我真的很擔心。”最後一句,好像是夢裡一聲囈語,一閃而過,沒了痕跡。她點頭:“嗯,我會告訴你的。”“嗯,這樣就夠了。”“不過你怎麼突然醒了,我去你房間看的時候你睡的挺熟。”“做噩夢了,很可怕的夢。”何慕笙沒意識到,他用了多麼孩子氣的話語說著這話。收起了所有防備,無所顧忌的撒嬌,全給了她。簡生想,那夢,想必是個很難過很難過的夢。難過到,醒來之後,他的眼睛裡都是藏不住的悲傷。她輕輕拍著他的背,一時不知怎麼開口。“怎麼不問我做什麼樣的夢!”“好,你做的什麼夢?”她笑眯眯地,語氣中帶著溫柔輕鬆的笑意。少年笑了笑,貼臉蹭了蹭她的臉頰,格外孩子氣。“我夢見你走了,不告而彆。”大抵是怕她又突然走了,最近這段日子,他睡得並不安穩。“原來是怪我啊。”“嗯。”“那真是個可怕的夢。”簡生笑,伸手揉了揉他的發:“我很抱歉。”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落入他耳中,心裡的煩躁和不安,就這樣被她瞬間撫平。“那你以後都不許這樣,不告而彆是個不好的習慣。”“嗯嗯嗯。”“你要是走了就彆回來了。”“好好好,走了以後不回來不回來了。”“你敢不回來。”她笑著:“你不是讓我彆回來嗎。”“你總是這樣,該聽的話不聽,不該聽的話偏聽,太任性了。”任性?簡生彎了彎唇,現在看起來是你比較任性啊哥哥。“是是是,那以後都聽你的好不好。”“嗯。”少年微笑,眯一雙大眼睛,乖巧無比。“何慕笙你彆捏我臉……快去睡覺了!”“好。”“那你把手鬆開!!”“我也想,它黏你臉上了。”“何慕笙!!!”“我在。”“哥哥,你現在心情好嗎?”她突然換了畫風,何慕笙還楞了楞:“什麼意思?”“我跟你說件事,你彆生氣。”“你說。”“你先保證不會生氣我就說。”“我考慮一下。”“那不說了。”“行,我保證不生氣。”“嗯……那我跟你說哦,我那天在醫院打電話給阿姨了,元宵節過後我就回去。”見他表情突然晴轉陰,她立馬補充道:“你說了你不會生氣的,要說話算話。”何慕笙:“……”簡生看他愣愣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樣子,覺得自己很有先見之明:“你剛保證的,不能說話不算話。”何慕笙很清楚,這段時間他跟蘇雅鬨的太僵,簡生或多或少也知道了,而且蘇雅那邊若是再聯係不上簡生,也一定會親自回來把她帶回去的。這件事,與其說是生她的氣,倒不如說是生自己的氣。“何慕笙。”她見他不說話,笑著喊道:“哥哥,你是不是在生氣,彆生氣啦。”何慕笙斜督了一眼:“簡生,你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好歹我也是你哥哥,你說走就走,你說你這孩子是不是想挨揍啊。”“哥哥,就是因為你超級重要。”簡生眨眼看著他,帶著特有的軟軟糯糯的語調:“所以我才不想讓你徒增麻煩,真的,你對我超級重要。”“……”那一瞬間,何慕笙被她徹底是弄的沒脾氣了。小屁孩,他們在說正事啊。現在是說這話的時候嗎。可問題是,他居然真的還挺受用的。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容易被收買了。“哥哥哥哥。”“嗯……不是要睡覺了嗎,還不快去睡覺吧。”“好,哈哈……”“還笑,快回房去。”“知道啦知道啦。”“慢點跑……”此前無謂,皆因為從未擁有。如今不安,大抵是擁有了才害怕失去。也是,一旦深處寒冬的人,見過了暖陽的人,又怎麼會再願回去。他啊,他也隻是萬千世界裡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個。一個缺了她,就不行的何慕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