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沿著集市逛了一番，然後跟著人群往寺廟的方向走。剛到寺廟門口，一身淑女裝的於楚楚從樓梯的方向走下來。她彎腰拍了拍膝蓋，顯然是等了有一段時間。她率先抬手打招呼，溫和開口:“笙哥，周楊，簡生，你們好。”何慕笙轉頭看向周楊:“阿楊？”神情冷淡，聲音也不禁冷下了幾分。周楊無奈的聳了聳肩:“笙哥，這次不關我的事，是蘇姨說的……應該。”何慕笙收回目光，嘴唇抿成一條線，默了默，開口:“於楚楚，你有完沒完。”冷漠的語氣就像是在提醒她的無理取鬨。也對，她已經無理取鬨了十幾年。不過，若是讓他知道了那件事與她有關，她都不敢想那後果。好在，他什麼都不知道。於楚楚仰起臉，對上何慕笙的目光，極為溫和的模樣，完全不似以往的嬌縱:“笙哥，以前是我太任性了，這次我是特意來找簡生的，不過不是來找茬，你放心，我保證不會動她。”她仰頭看著他，他卻移開眼根本不想多看她。這些年，她有事就不斷的尋求蘇雅的幫忙，蘇雅給他壓力，他也未存改變過對她的態度。他從小就不喜歡她，最主要原因的其實是在她，是她無數次的大小姐脾氣，無數次的偏執消磨掉了他對她所有的耐心和容忍度。以至於最後，每回見了麵，何慕笙都是冷漠的移開眼，片刻都不想多看。有時於楚楚細細想來，他雖看起來冷漠，但從上小學到現在，她做了無數件令他討厭的事，而他也並未同她計較。其實，以他的脾氣，他對她已經算是客氣的了。此刻，從她的角度看上去，他的五官精致的令所有人自行慚愧。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擁有著叫人無法抵禦的魅力和好模樣，可無論何時，那張好看的臉上，都透著淡漠疏離，讓人永遠瞧不出他的情緒。“簡生，我們可以聊聊嗎？”於楚楚略過何慕笙和周楊，抬起頭衝著簡生笑了笑，將手中的紅包遞給她：“這是我媽讓我給你的。”簡生垂眸，目光落在女孩手中的紅包上。厚厚鼓鼓的，應該有不少錢。但她有些不解，抬眼看她，這是什麼意思？於楚楚立馬著急解釋道:“簡生，我保證，隻是聊聊，你要是不願，我們可以約下次聊。”下次？看來她如果拒絕，於楚楚下次還是會來找她。簡生望著她，想了想點頭:“可以。”何慕笙欲開口，被一旁的周楊拉著往廟裡走:“笙哥，生生都說可以了，這裡來來往往這麼多的人，你放心，生生不會有事的，我們進去等，她們女生說話，我們不方便。”“生生，那我帶笙哥，我們先進去了哈。”“好。”周楊帶著何慕笙離開，把空間留給了兩人。過年來寺廟的人多，簡生給上寺廟的人讓路，同於楚楚一起並肩靠在了階梯旁。簡生望向於楚楚的臉，表情平淡，看不出絲毫情緒：“你們家的紅包就不必了，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於楚楚拿著紅包的手微微一頓，她咬了咬嘴唇，回望向簡生，臉上依舊掛著笑：“簡生，你之前的傷，現在應該沒事了吧。”“嗯，都好了。”“哦，那就好，嗯，以後你要是有其他需要我的地方，我。”“你還有其他事嗎，沒有的話就這樣了吧。”簡生不願聽下去，打斷了於楚楚的話，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看了一眼廟門的方向，轉身準備離開。於楚楚不覺得意外，深呼吸一口氣，忽然開口叫住簡生：“你知道了對吧……那件事。”簡生轉身，一雙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注視著於楚楚，沒有喜怒，平靜的看不出任何情緒，可卻莫名地就讓人覺得生寒。人人都道簡生好脾氣，性子軟，也不會主動同人交惡。但意外的是，隻有於楚楚覺得，簡生並不是所看到的那般軟弱，她有傲氣，有秘密，她是那種絕不會輕易甘於在彆人的擺布之下生活的人。若非她心甘情願，沒有人可以。比如蘇姨。明明她最討厭的人是簡生，可意外的，她卻是看的最清楚的那個人。於楚楚被簡生那一眼看得心中發涼，她捏了捏微微滲出了汗的掌心，定了定心神之後，仰起頭來對上簡生的眼睛：“簡生，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之前的那件事，是因為我太喜歡笙哥了。”簡生沒有說話，直直的看著她，似乎在確定她所說的話的可信度。“我說的是真的，我實話告訴你，我和笙哥從出生就認識，我家和他家門當戶對，所以從小我也一直把蘇姨當做媽媽，把笙哥當做未來的一半，沒有你。”於楚楚抿了抿嘴唇:“如果沒有你的出現，笙哥一定會喜歡我。”簡生溫和的笑了笑，但語氣卻涼到了骨子裡：“於楚楚，我不在乎你家和何家的事，我也不在乎之前的事了，隻是你真的清楚嗎，你是因為喜歡何慕笙才做那些事，還是因為你隻是想贏。”如果說是喜歡，那這種喜歡，真的令人感到恐懼。於楚楚頓了頓，沒有開口。似乎是被她說中了，又似乎彆的。緊了緊握著紅包的手，於楚楚沉默了一會兒，半晌才抬起頭來，衝著簡生撇了撇嘴反問道:“你是不是喜歡笙哥。”“這不關你的事。”“簡生你彆忘了，你和笙哥在一個戶口本上，即便你跟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所有人都隻知道你們是兄妹，你知道你的那個喜歡，在彆人眼裡那意味著什麼嗎。”簡生目光看向前方，眸中的情緒翻滾，最後又歸於平淡。這個問題，在她偷偷喜歡上何慕笙那一刻開始，她就明白。她想離開何家，短時間卻又不能離開。“我知道。”“而且何家是什麼樣的家世你應該很清楚，就算笙哥也喜歡你，以後也可能喜歡你，但你覺得你能讓何家的人同意嗎？你一個孤兒院出來的，毫無背景毫無能力，你能和笙哥有未來嗎？”於楚楚字字珠璣，卻也是實話。簡生麵色冷靜，聲音平緩:“這不關你的事。”這話說的，是毫無底氣。而且她想，依著蘇姨的性格，這件事也絕不可能允許。於楚楚蹙眉，片刻，鬆了眉頭，釋然了：“簡生，我之前是嫉妒你，不過從現在開始，我退出，我保證，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煩你們。”簡生溫聲開口，聽不出情緒:“除了這個，你還有其他事嗎？”“沒了，其實今天來就想給你道個歉，那件事是我對不起你。”於楚楚低著頭，飛快抬手揉了揉自己發紅的眼瞼，忽然笑了：“而且我輸給你這樣的，也不算丟人。”簡生看著於楚楚，半晌，她微微鬆了眉，卻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轉身離開。身後，於楚楚握了握拳頭叫住她：“我知道我不該多嘴，但是蘇姨一直喜歡的是我，主要是因為我和笙哥的家世都合適——”“所以如果你真的喜歡，那你就要脫離何家。”於楚楚撇了撇嘴，輕聲嘟囔道：“雖然我知道我沒什麼資格說這些話，但是蘇姨何家的人很重視笙哥，他的對象也是一樣。”簡生腳步微頓，回過頭，望向於楚楚輕輕點了點頭溫聲道：“我知道了，謝謝。”於楚楚衝著她擺了擺手，燦爛一笑：“不用謝。”一直到目送著簡生的背影消失，於楚楚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淡了下來。她將手中的紅包重新裝回口袋裡，輕輕歎了口氣：“這回真的要死心了，於楚楚啊。”……“哥，周楊。”“聊完了？”何慕笙咳了咳，將手中的東西往後麵藏了藏，看了一眼門外的方向，問簡生：“她找你說什麼？”簡生搖了搖頭，習慣性的想去拉他的衣角，手剛剛抬起來，忽然想到了什麼，動作微頓，她收回手，望向何慕笙開口問道：“沒什麼哥哥，你們剛才在廟裡做什麼了？”她不想說，何慕笙也沒有繼續追問的意思。反倒是周楊眼睛亮亮的，衝著簡生笑了笑：“剛才你不在，笙哥在廟裡求簽了，求了還不給我看，肯定是見不得人的簽文。”後者快速甩鍋:“那是阿楊非要讓我抽的。”“那你不還是抽了，我還不是聽周曉貝那丫頭說這裡很靈，我看很多人都求了，等你過來的時候就順便讓笙哥抽個。”周楊伸手趁何慕笙不注意，把他方才藏在背後的東西拿出來，在簡生麵前晃了晃:“你猜笙哥求的是什麼？”周楊的手上，拿了一塊長方形的簽文，竹子做的，顏色是暗紅色，一角微微有些破損。何慕笙眸色一暗，伸手，簽文落在他的手中。簽文一閃而過，簡生雖沒看到上麵的簽文，但有些意外，何慕笙從不信這些，即便是周楊攛掇，他能動手做也實屬不易。所以他願意做，會求什麼？她嗯了一聲，低聲問：“哥哥，你求的什麼？”“學業。”何慕笙清聲道低頭看著她，怕她不信，輕聲重複：“學業，上上簽。”“誰的？你的嗎？笙哥你還需要求學業嗎！騙鬼呢。”周楊一怔，似是不信，抬手想看。何慕笙已經丟下他轉身把簽放回簽筒，晃了晃，亂了位置。他回頭朝簡生走過去，拍了拍她的頭:“但是不要相信這些，都是心理作用而已。”簡生認真的點了點頭，似乎在說著一件極為莊重的事:“嗯，我隻要相信哥哥就好了。”毫無意外，簡生的這句話很好的取悅了何慕笙，他輕輕彎了彎唇，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洋溢著笑意。周楊把何慕笙同簡生分開，拿著三支香走到簡生一旁:“笙哥你彆再刺激我了，生生，你要不要抽一個，難得來了，順便抽個。”簡生不信這些，但周楊都遞到麵前了，簡生也沒拒絕，接過香:“那求個平安吧。”走上前，她把手中的那三支香插入香爐，回身跪在佛像麵前的蒲團上，手拿簽筒，略高頭頂，心中想著所求之事，開始晃簽筒。不一會兒，一支簽文從上方落下。簡生放下簽筒，撿起地上的簽文。她看著手中的簽文，一角微微有破損。片刻，她放進簽筒，起身把簽筒放回原處，轉身朝身後的兩個少年走去。“怎麼樣了？”周楊比她還激動:“是不是上上簽？”簡生看著何慕笙笑:“嗯，上上簽。”周楊似鬆了口氣:“很好很好，兆頭不錯，你以後一定會平平安安。”想來還是因為之前的事。簡生微微一愣，偏頭，微笑著拍拍他的肩:“嗯，以後平平安安。”這話，帶著美好的期願。但到底是驚喜還是意外，由天由地，不由她。何慕笙抬手，揉了揉她的發:“走了，我們回家了。”“嗯。”“嘿，笙哥你們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