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何心安在櫃台查看青龍影視的開戶時間、日常流水。青龍影視在兩年前開戶，開戶後每日都有大規模資金流水，沒過多久賬戶資金沉澱過億，最多時可達5億。對於沒有背景、沒有資源，完全靠自己營銷的客戶經理來說，這種體量的客戶簡直像中了大獎。托青龍影視的福，孫靜當年被評選為優秀客戶經理，升職了潮安支行公司客戶部組長。那一年孫靜完成了買房、升職、生孩子一係列操作，像開掛了一樣，所有的大事都擠在一起穩穩當當辦妥了。就像變戲法兒一樣，所有的劇情後麵好像有一根看不見的線。何心安問櫃員，“還記不記得青龍影視是自己上門開戶的，後期由孫靜認領維護的，還是一開始就由孫靜帶來的？”櫃員記得非常清楚，“當時開戶時需要微信預填單，是孫靜姐幫客戶填好了，才來櫃台開戶的。”也就是說孫靜是在工作之外的其他場合認識青龍影視的。何心安給李嘉豪打電話，先是嬉笑地追問他，“彆忘記給我劇本哦”，然後不經意地問，“你們辦公場所離我們那麼遠，當初怎麼想到來我們支行開戶？”李嘉豪說，“老板安排的，我就去了。”何心安故意誘導說，“真沒想到你們公司在我們銀行開戶了兩年多，我都不知道！支行長要是一開始分給我維護，沒準咱倆早就見麵了。”“是啊，我也沒想到，老板一開始讓我聯係孫靜，我也沒聽孫靜提起過你。”原來孫靜早就認識錢老板！！！青龍影視來潮安支行開戶，會不會是錢老板支持孫靜的業績？“那你知道孫靜怎麼認識錢老板的嘛？”“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們老板人脈資源一向很廣。”掛了電話後，何心安的腦海中開始進行豐富的聯想，那100萬存單會不會是錢老板給的？青龍影視會不會故意幫孫靜做業績，助力她提職？那作為交換，孫靜給了錢老板什麼？被包養嗎？可是證據呢？除了何心安在錢老板家裡發現的那款肯定屬於孫靜的限量版噴霧，還有什麼證據呢？何心安覺得這劇情應該給李嘉豪用來寫劇本。又感覺匪夷所思，又感覺這就是真相。手機響了，是白文萱的來電。何心安接聽，白文萱說，“今天下午兩點，在凱貿大廈，匡總約了朱總見麵，我們一起去。”“好的白行，我已經讓投行部提前準備了並購方案，下午可以一起提交給客戶。”何心安暫時放下青龍影視，趕緊去支行附近的打印店。自從上次參加完普創投資的金融見麵會，何心安就請北京分行投資銀行部梳理了大華銀行過去三年標杆式的並購項目，重點突出大華銀行的專業性、高效性，並針對普創投資潛在的需求，製定了一整套方案。雖然普創投資聲稱標的還在洽談階段，八字還沒一撇呢，但是作為銷售職能的客戶經理就要營造項目即將上馬的既視感，要推著客戶儘快做決策，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幫客戶下定決心。打印方案一定要用珠光銅版紙，手感厚實，即使隻有十多頁的PPT，打印出來再精裝，如同一本厚厚的方案企劃書。就算內容一時半刻還用不上，即使普創投資連打開都沒打開，但是大華銀行的態度一定要傳遞到位。爸爸，對方就是爸爸！爸爸，我時刻為您準備，等待您的臨幸！就是要讓甲方爸爸感覺到，他是上帝！何心安打印了六摞方案，放在手提袋裡沉甸甸的，有一種要去證監會交材料，IPO上市的感覺。下午1點45，何心安提前到達凱貿大廈，查看了停車場的位置，辦理了門禁卡，等著支行領導白文萱，還有不知道該算領導還是算朋友的匡子辰。兩人前後腳到達，匡子辰還帶了一個跟班，正是上次處理文創培訓還款扣劃的丁旺。雖然上次丁旺拖拖拉拉、磨磨唧唧讓何心安極其不滿，但見麵時還是千恩萬謝了一番，沒有人不喜歡被捧著，被誇，果然丁旺的撲克臉瞬間有了表情。四個人一同上樓，在19層前台和前台小姑娘說明來意後，小姑娘把他們領到了會議室。不一會兒朱總帶著屬下翟經理，還有被何心安劃清界限的慕楚詩，和他的小跟班張超。再見到慕楚詩，何心安的第一個反應是這世界當真是小人當道，為什麼在位者都是一些品行敗壞之人？現在升職都不考思想品德麼？雖然心裡這麼想著，但臉上還是洋溢著春光明媚的笑容，把打印好的材料一一雙手捧給甲方爸爸。朱總接過後象征性地翻了翻然後撂在桌上，翟經理正過來翻過去看了看裝潢，打開第一頁，估計是把大華銀行的名字照著抄在了自己的筆記本上。慕楚詩饒有興致地看著何心安以及她交的作業，然後一本正經對跟班小張說，“還是大銀行做的方案好，你回去好好學習學習。”小張點頭如搗蒜，“沒問題，慕總。”好像還專門翻開筆記本，寫下了“好好學習幾個字”。何心安坐在對麵，想翻白眼讓慕楚詩滾犢子，但礙於慕楚詩是甲方爸爸，便假模假樣陪著笑臉。都說爸爸虐我千百遍，我待爸爸如初戀，這才哪兒到哪兒，來啊，互相傷害啊，她才不怕呢。雙方互相介紹，白文萱說，“朱總，您好，咱們之前在冷餐宴已經見過了，這位是大華銀行北京分行公司銀行部匡子辰匡總，全麵主管大華銀行在北京地區的公司業務，存款貸款都是他負責。”慕楚詩眼睛一亮，凜凜一道寒光射向何心安，上次他躲在何心安的衛生間，聽到何如意說，要讓何心安嫁給匡子辰，就是這貨？笑起來有倆酒窩像個大型玩具娃娃？何心安麵部表情微微調整，透露出一絲絲得意洋洋，意思是，愛慕本姑娘的人多的是，你算老幾？白文萱接著說，“匡總非常關注普創投資，我們幾次和匡總彙報工作，匡總都表示，必須要向普創投資這種優秀的客戶提供服務，必須展開合作。”匡子辰接著說，“朱總，我必須要和您說明，雖然大華銀行在商業銀行裡排名並不是數一數二，那是因為我們隻與市場上最優質的客戶合作。”朱總的眉毛微微挑了挑，似乎是不相信，也似乎是這種拐著彎的馬屁他聽多了。“大華銀行在歐洲、美洲、澳洲有多家境外分支機構，對於境外並購最有發言權。這兩年行業內有名的境外並購都是大華銀行提供的金融服務。我們的方案裡都有提及，您也可以私下打聽。”匡子辰牛逼吹得相當響亮，連何心安都覺得，這說的是她所從業的大華銀行麼？隻見翟經理向朱總耳語，朱總的眼神由懷疑轉向信任。“您一定要與各家金融機構多接觸，多對比，選擇最適合您的金融夥伴。”匡子辰句句以普創投資的立場為出發點，又捎帶手推銷了大華銀行，講話的套路一波一波，朱總對匡子辰的態度明顯比對白文萱要接納許多。匡子辰接著說，“根據大華銀行過去的服務經驗，像普創投資這種跨行業並購的發展方式，顯示了企業的決心和魄力，我非常佩服您的戰略決策，但跨行業對企業是機遇也是考驗，您不僅要仔細挑選金融夥伴，更要仔細挑選收購標的。”一席話紮到了朱總的心坎裡，外人隻知道大老板把大權交給他，讓他運籌帷幄，指揮各軍團全麵推進，但他私下裡也著實擔心，萬一跨行業失敗，豈不是變成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個人的仕途豈不是也要折在這裡？所以並購的風聲放出去了，但進度節奏其實很慢。朱總這才緩緩開口，“不瞞您說，這確實也是我所顧慮的。”後麵的會談進展較為順利，雖然雙方還走著高大上的套路會談，但十句中也夾雜著幾句實在話。所有的跟班全程都沒發言權，就是真人會談記錄機。會談結束後，何心安忍不住向白文萱誇讚，“分行領導出馬，效果果然不一樣。”白文萱給何心安一個真幼稚的眼神，小聲說“最近兩周，匡總拐了好幾道彎和翟經理搭了關係，知道翟經理是足球愛好者，匡總上周末專門攢了聚，一起踢了球，把翟經理變成了自己人，不然剛才翟總怎麼會幫咱們說話？營銷客戶要深入敵人內部，普創投資表麵看起來是找金融夥伴，其實呢，朱總的位置和決策是進一步天堂，退一步地獄。”何心安確實沒想到這裡麵還有這層彎彎繞，再看向匡子辰時，覺得以前看輕了他，以為他就是靠著爸媽上位的紈絝子弟，沒想到他也不是吃素地。不由地多了兩分欽佩。何心安發現了新大陸一般，仰慕地看著匡子辰。被慕楚詩逮個正著。慕楚詩心裡的醋壇子一下被踢翻，這小妮子翅膀硬了，要往外飛了！絕對要把這種勢頭扼殺在搖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