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海澱黃莊回到家,何心安發現何如意在自己家門口站著。“姐,你怎麼來了?”何心安有些詫異地問,然後滿腦子回想自己有沒有做什麼沒腦子的事,又要被何如意罵。“我不能來麼?”何如意冷冷地反問。何心安邊開門邊緩解氣氛,“我是說,你要來的話,怎麼不提前告訴我,給我打個電話,省得你在門口等。”“給你打了,沒有人接。”門開了,但何如意仍站在門口,“我不進去了,我就想問你,你最近是不是和慕楚詩在一起?”何心安渾身一震,慕楚詩這三個字在何家是不能提的秘密,雖然每個人都知道,但慕楚詩這個人,還有當年發生的種種事情,都不能提。當年何老太太是中學的教導主任,逼著學校勸退了慕楚詩。慕楚詩轉學後,何老太太天天在家裡念叨,對何如意恨鐵不成鋼,高三高考的關鍵時期竟然乾這些汙七八糟的事。從那時起何如意學會了甩門,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並且在天花板上裝了一條簾子,把自己的床鋪與何心安的床鋪徹底分開。有一次老太太氣急敗壞,瞧了鎖闖進了屋子,母女倆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何老太太伸手打了何如意,何如意沒有哭,隻是惡狠狠地看著何老太太,示意她有本事再打,打死她好了。何如意高考失利。常年雄霸年級第一的何如意隻考上了一所普通大學。何如意對此似乎毫不在乎,倒是何老太太傷透了心。何老太太苦心培養了何如意18年,原本以為她定能考上清北大學,成為何老太太一生的驕傲。沒想到最後一場空。何老太太不服,逼著何如意,求著何如意複讀。何如意說,“您有本事讓中學勸退他,您也一定有本事讓清北破格錄取我。”何老太太差點被氣暈過去。後來何如意上大學,有一次何老太太心火又冒上來,舊事重提,又念叨慕楚詩害了何如意,結果何如意一年都沒有再回過家。從此之後,何老太太長了記性,再也不提慕楚詩。何心安這個始作俑者更是察言觀色,想都不敢想,更彆說提。如今,何如意突然這麼問,何心安腦中像賽車比賽一樣,各種聲音瘋狂亂躥。什麼叫在一起?何心安隻是遇到慕楚詩,讓他幫她催收而已!可是,何心安答應了慕楚詩,事成之後,做他的女人以此償債。可是慕楚詩那麼花心,說不定到時候早就忘記了!況且,大不了再撒潑耍無賴不承認就好了。問題是何如意怎麼知道?她此時此刻問這個又是什麼意思?“啊,”何心安假裝思索,其實心裡捉急地像著了火,何如意到底想聽什麼答案,何心安揀她喜歡聽的說就是了嘛!“你不準再見他。”何如意命令道。“為什麼?”何心安本能地反問,她特彆討厭何如意像何老太太一樣,說話總是用一副命令的口吻。她都已經30歲了!早都不是小孩子了,為什麼這兩個女人總是拚命想管教她!“這是你欠我的。”何如意的語調低沉,沒有一絲起伏,臉上帶著一種伸張正義的理直氣壯。說完之後踩著高跟鞋走了。何心安站在家門口,聽著高跟鞋噠噠噠走進電梯間,聽著電梯“叮”開門又“咣”關門,才緩緩回過神。自從中學時,慕楚詩讓何心安轉交給何如意的情書,被何老太太發現以來,何如意好像從來沒有因為這件事,對何心安提任何要求。這是何如意第一次提要求。不準再見他。何如意高考前的那段時間,她們兩姐妹像睡在同一個房間裡的陌生人。任何心安道歉,討好,何如意通通都不接受。那時何心安被愧疚、懊悔充斥著內心,發誓隻要能讓何如意原諒,做什麼時候她都願意。如今,過了十多年,何如意突然提了要求,何心安有點懵。所有的食物都有有效期,何如意現在提這個要求,是不是超時了?而且何如意都結婚,兒女成雙了,怎麼又想起慕楚詩,難不成要破鏡重圓?況且,為什麼慕楚詩說,何心安欠他的;何如意也說,何心安欠她的;這倆人當年要早戀,就不要讓何心安當中間人啊!!!這倆人要是現在還前緣未了,直接見麵了結啊!乾嘛都來找何心安!何心安把自己甩在沙發上,感覺特彆搓火,真是莫名其妙!第二天頂著一雙黑眼圈去了支行,剛坐到位置上,許淵就溜到身旁,“分行要搞客戶經理排名了,你知道嗎?”當時白文萱特意提點何心安,何心安根本沒當真,但許淵傳的八卦,一般都是稍有眉目的事。何心安問,“大華銀行吃了幾十年大鍋飯,怎麼突然搞改革?”“聽說北京分行一把手特意從中良銀行挖了匡子辰做公司銀行部一把手,就是為了推這個。你想想,中良銀行的狼性文化,聽說內部互相搶業務,鬥得相當精彩!”許淵說得眉飛色舞,就好像他親眼看見了一樣。“可是,大華銀行一直都是支行長找業務,客戶經理乾業務,沒聽說哪個客戶經理自己有營銷能力,這排名不就是一窩鹹魚加慫蛋排名,又什麼好排的?”“給爸爸排名啊!客戶經理慫不要緊,爸爸夠牛逼就行了!”何心安白了許淵一眼,按照許淵的邏輯,像何心安這種認真勤懇卻四平八穩的客戶經理,當真沒有活路了?許淵假裝同情地看著何心安,“不然你叫我一聲好爸爸,我把我名下的10個億,分你一些?”何心安拎起桌上的一摞材料掄在許淵的背上,“你要死啊!”許淵邊跑邊說,“這是我要救你,你不要哦!”不一會白文萱從辦公室走出來,“開會。”以前都是孫靜帶大家開會,就像走個過場。各自彙報過去一周做了什麼,未來一周要做什麼;各項KPI完成的怎麼樣,沒完成的打算怎麼完成。孫靜把大家彙報的總結在一起,再在乾部會上和白文萱彙報。如今白文萱坐鎮,每次開會都要去半條命。要求貸款項目速度推進,存款客戶高頻拜訪、新增存款,代發工資、網銀覆蓋等小指標也不能落下。輪到何心安彙報了,最近兩周在忙文創培訓,存款有自然流失,小指標也沒有新增。白文萱很不滿意,“上班八小時可以外出跑客戶,下班之後再做文案工作,跑客戶的路上可以抽空給各個客戶發信息,分行新上的理財產品所有客戶都要觸達!不要做個催收就把其他工作都落下!催收是避免損失!是維護我們已經取得的利益!分行考核支行,考核的是新增!新增存款、新增貸款、新增利潤!”白文萱教訓了半天,整個會議室噤若寒蟬。好似一幫扶不上牆的爛泥。唉!領導們希望員工個個是能打的戰士,員工個個覺得自己要真是那麼能打還要領導做什麼!大家低著頭,在心裡罵著MMP“文創培訓,還有三周到期,必須讓他還錢!”白文萱說得輕巧,她行她上啊。大家都同情地看著何心安。好像這筆即將逾期的不良貸款責任全在何心安。明明她隻是幫孫靜善後。“白行,我已經”何心安剛想彙報她已經做了哪些工作,但是被白文萱粗暴打斷,“不要說你做了什麼,要看結果!”上次開會還說要過程管控,這次開會就變成直接看結果。領導們說話能不能有個準!手機嗡嗡、嗡嗡震動,是慕楚詩的來電,何心安關了聲音把手機扣在桌麵上。白文萱逼她催收,王星聲稱已經從文創培訓辭職,文創培訓已經解散,上周和白文萱彙報時,她說,“要想辦法!”辦法是讓慕楚詩教何心安暴力催收,但慕楚詩要何心安做他的女人,何如意又讓何心安不要再聯係慕楚詩。何心安真是要被逼死了。手機消停了一會兒,又嗡嗡震動起來。何心安也是心煩意亂,拿起手機,向白文萱示意是大客戶的電話,出了會議室,長長噓了一口氣,接聽,“喂。”“下午有空麼?”慕楚詩問。還不等何心安回答,慕楚詩接著說,“鳳凰幼兒園,下午2點見。”“那不是李焯的小兒子所在的幼兒園,戒備森嚴,一般人不準入內麼?去哪裡乾嘛?”“去了就知道。”掛了電話何心安沒有著急進會議室,裡麵肯定一陣血雨腥風,何心安呆在外麵透氣。手機又震了起來,是何如意發來的信息,“我會想辦法讓匡子辰派催收專人去潮安支行接手文創培訓。”信息隻有一句話,看不出是何如意對何心安的關心,還是對她的控製。仿佛何心安工作生活的方方麵麵都在何如意的掌控之中。過了一會兒,手機又震了起來,還是何如意的信息,“你不要再聯係他。”何心安的逆反情緒頓時冒了出來。何心安討厭何如意處處管著她,何如意為什麼不能過好自己的人生,不要插手彆人呢?何心安給慕楚詩回了信息,“好的。下午見。”下午1點50,何心安提前到達鳳凰彆墅區,門口鐵門緊閉,還有兩個站得筆直的保安。1點55分,慕楚詩開車來了,車窗落下去,慕楚詩示意何心安上車。何心安不知道慕楚詩在搞什麼鬼,注意到慕楚詩今天竟然穿著西裝,裡麵是粉藍色的襯衫,顯得既活潑又騷氣。慕楚詩對著保安說,“我找幼兒園園長,已經約好了。”保安回崗亭電話核對了一下,出來開門,放行通過。何心安問,“我們今天去做什麼?總不是這樣正大光明地進去拍照,或者威脅李焯的兒子吧?”慕楚詩笑得痞氣十足,“你不是說我辦不到麼?文創培訓若在10天內還錢,不要忘了你答應過,我說什麼,你做什麼。我正在想,第一件事是讓你幫我洗內褲,還是幫我洗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