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老槐巷,宋瀟寒的車就停在巷口,這麼熱的天,他沒在車內坐著,而是站在車外等她。走近時,宋瀟寒替她打開車門,方才上車。車內冷氣十足,宋瀟寒發動車子,林深有點尷尬:“宋總,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合同。”林深拿不準他到底想做什麼,有些拘束地握著安全帶,宋瀟寒倒好車子,偏頭問她:“吃飯了嗎?”“吃過了。”“我還沒吃。”他突然笑了一下,很淡的一個笑,像春日的陽光融化了湖麵的薄冰,總是冷峻的眉峰也溫和下來,“一起。”正是午飯高峰期,宋瀟寒走繞城,駛離市區,上了沿海公路。車窗外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被太陽炙烤的海麵騰著熱浪,無聲地拍打著岸邊的礁石。終點是臨海的觀潮閣,槐安市首屈一指的豪華海上餐廳。宋瀟寒帶她徑直去了六樓,那裡是他的私人餐廳,環境清幽,大片的落地窗外可見白浪淺沙。房間裡沒有服務員,廚師了解他的口味喜好也無須多問,隻是看見林深時略有驚訝,禮貌詢問:“這位小姐需要什麼?”宋瀟寒替她拉開餐椅,她儘量壓下不適:“我吃過飯了。”廚師笑了笑:“那就為你做一份飯後甜點吧?”林深點點頭。頭一次來這種地方,還是跟隻見過一麵的宋瀟寒,林深局促得目光都不知道該落在哪裡,偏偏宋瀟寒話又很少,兩人湊在一起,房間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半晌,還是他先開口:“林小姐。”他神色嚴肅,吐字很慢,“早上的事,抱歉!”她趕緊搖頭:“沒關係的!”他已經道了不下三次歉了,客氣得讓林深有點受寵若驚。宋瀟寒猶未察覺,將從車上帶下來的文件袋遞給她:“新合同。”林深詫異接過,打開袋子將合同拿出來,從頭到尾翻看一遍後,神色頓時驚詫起來。新擬的合同在原本的內容上添加了新條款,言明兩年內凡是連棠酒店需要用到畫作的地方一律采用林深的畫,而凡是有連棠參與投資的畫展,都會優先展出她的畫,並將之前的違約金翻了三倍。這簡直就是在做慈善,林深緊緊捏著文件:“宋總,這份合同……”宋瀟寒淡聲打斷:“賠償。”林深無奈笑笑,將合同推回去:“謝謝!但這份合同我不能簽。”宋瀟寒皺起眉頭,她稍作沉默:“早上的事令我感到難過,但遠遠沒有達到需要用如此施舍般的手段來賠償的地步,我希望我的畫能被展出是出於欣賞,而不是同情。”他望著林深,待她抿起唇角,才沉聲開口:“我很欣賞你的畫。”他眉眼退去冷意,放緩了語速,“第一眼看見,就被吸引。”林深覺得不解:“為什麼?我的畫什麼內容也沒有啊?”宋瀟寒頓了頓緩緩道:“很多時候,言語和實物並不能……”停了一下,像是有些壓抑,伸手解開領口的扣子才繼續說,“表達一個人真正的情緒。”“而那些不能通過言語表現的感情,在你的畫裡卻能……清楚地感受到。”林深一下愣住。這個人,居然真的看懂了她的畫……那些碰撞的色彩,不是她打翻顏料盤的胡來一氣,那是她困於心中難以發泄的團團情緒,畫畫於她而言從來都不是創作,而是宣泄。可為什麼他能看懂?他這樣的天之驕子,怎麼能明白她所經受的那些?空氣一時沉默,宋瀟寒不知為何蹙起了眉頭,等到廚師上菜,他才終於開口,仍是緩慢的語速:“林小姐,和你聊天很奇怪,我以前,基本上不怎麼說話。”廚師給林深做的是一份草莓布丁,她用叉子戳了戳草莓:“是嗎?”他笑起來:“是的,和你聊天很愉快。”不知道想起什麼,麵上浮起她看不懂的神色,隻聽見他低沉的聲音,“我已經很久,沒有跟人聊過天了。”摒棄往日的冷峻和沉默寡言,他笑起來的時候意外溫暖,揚著唇角時,仔細去看,頰邊還有一個很淺的酒窩。吃完飯,宋瀟寒再次將合同遞給她,話已至此也不必矯情,林深簽下自己的名字,語氣真摯:“真的很謝謝你!”宋瀟寒笑了笑:“送你回家。”時近午後,天際疊了重重白雲,陽光隱在這雲層後,多少減了些熾熱。私人電梯在維護,宋瀟寒帶她去坐客梯,電梯門打開時,裡麵站了一對說說笑笑的男女,四目相對,林深低頭走進去。總是在這樣的場景下遇到顧傾淮,看著陪在他身邊的陌生女人,她已經不感到意外。電梯門合上,陌生女人先開了口:“宋瀟寒?真巧啊。”宋瀟寒麵色淡淡,不輕不重應了一聲,女人笑了一下:“上次飯局你放我鴿子,這事兒在圈子裡都傳遍了,我爸說要找你聊聊,是我勸回去的。”她湊上來,勾著唇角,“你不覺得你欠我一個道歉和謝謝嗎?”林深目不斜視,不動聲色地往邊上退了好幾步。然後就聽見宋瀟寒冷冰冰的嗓音:“抱歉!多謝!”身後一聲嗤笑,顧傾淮環胸抱臂一臉看戲的神色,見女人回頭瞪他,撇嘴示意她繼續。她卻將目光轉到林深身上。“這就是你放我鴿子的原因?聽說六樓是你的私人餐廳,從不帶外人進去,怎麼,她不是外人?”她走近林深,指尖戳了戳她的肩頭,“難不成,是你的秘密情人?”手指碰到肩頭的瞬間,林深有些倉皇地後退,宋瀟寒伸手將她隔開,冷冰冰道:“裴小姐!”女人被兩人這番舉動氣得瞬間跳腳,一副要撲上去乾架的模樣:“宋瀟寒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彆以為……”話沒說完,被顧傾淮一把拽回來,她扭頭瞪他,“你乾什麼!”顧傾淮咧嘴一笑:“電梯到了。”她跺跺腳,指著林深和宋瀟寒:“他們居然……”顧傾淮二話不說拖著她就往外走:“好了好了,再氣妝都要花了,舞會馬上就開始了。”女人氣得不行又無可奈何,眼見電梯門緩緩合上,最終把氣撒到他身上:“你信不信我給你差評!”顧傾淮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關閉的電梯,終於將她放開,微微舉手作投降狀,歪嘴笑道:“那多沒意思啊,這次給你打個八五折。”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還是張帥得慘絕人寰的臉,女人瞪他一眼,甩手走了。電梯內安靜下來,宋瀟寒皺著眉問林深:“沒事吧?”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電梯外逐漸消失的身影,腦海裡浮現出阿靜和玉蘭樹下那對母子,好半天,搖頭:“沒事。”宋瀟寒將她送回家後約定了來取畫的時間就離開了,林深又翻了一遍合同,仍覺得不可思議。翌日又到了一周情侶的任務時間。林深準時坐到電腦前,音箱裡傳出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