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秋來得格外早，當盛夏褪去最後一絲餘熱，樹上的楓葉也被微涼的晚風染紅。時間走的很快，快到距離薑怡發現丈夫出軌已經將近兩個月了，時間又很慢，慢到，她隻覺得待在這個家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當初說好隻過來暫住幾天，不知不覺間婆婆已經在這個家裡待了大半個月，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先前薑怡不過隨口提了一嘴，便被他們母子倆指責了整整一晚上。後來，薑怡便再也沒提過這事兒，正如王瑞傑再也沒提過要動她卡裡的錢一樣，但這並不意味著她要忍受這一切，總有一天，她要把他們母子倆一起從這個家轟出去。從飯桌上脫身之後，薑怡沒有去找任何人，也沒有回家，這兩個月經曆的事情太多了，壓的她快要喘不過氣，她深知接下來的路會更難走，不敢踏錯一步。包裡裝著一支錄音筆，那是薑怡在赴約之前買的，早在點菜的時候她便趁著陸冉冉不注意，按下了錄音筆紅色按鍵，他們之間所有的對話內容全部被記錄在這支筆內。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街道上的霓虹燈照在她臉上，竟然有一種無與倫比的美麗，晚風拂過她額間碎發，她把錄音筆塞進包裡，拿了手機出來。上麵數十個未接來電，出乎意料的是，大部分竟然是顧潛之打來的，而作為當事人的王瑞傑雖然打了電話，但隻有兩三個，想來也是沒耐心，剩下的就是婆婆和阿媛打來的。薑怡沒心思一個個給他們回過去，猶豫片刻，還是撥通了顧潛之的電話。“喂。”“你去哪了？”電話那頭是沉沉的磁性嗓音，少了平日裡的冷淡，很酥耳，但能聽得出幾分不悅。“在街上。隨便走走。”薑怡淡淡地應著。另一邊正在加班加點整理案卷材料的顧潛之滿頭黑線，良久，悠悠地開口問了一句：“薑小姐，您還記得您今天上班嗎？”薑怡：“……”很好，被那倆人耽擱了，除了餐廳就忘了這茬，在街上像個無家可歸的幽靈一樣遊走了一個下午，如今回過神來臉一紅，幸好顧潛之看不見，她略帶歉意道：“對不起顧律師。我現在過去加班，把下午的補回來。”顧潛之歎了口氣，無奈開口：“不用了。你的量倒是夠了，以後記得按時按點就好。”其實顧潛之說的沒錯，薑怡一個上午就把彆的實習律師可能要做一天的工作給搞完了，效率的確是非常人能比，也怪不得顧潛之會將她帶在身邊。兩人的電話就通了不到十分鐘，儘管顧潛之說不用加班，薑怡畢竟意識到了自己做法的不合適，還是很自覺地跑去了律所。原以為整個律所隻有她一個人了，誰知道薑怡進去的時候就看到顧潛之一個人的辦公室燈還亮著。薑怡悄無聲息地敲響了顧潛之辦公室的門，裡麵傳來一道冷峻的聲音：“進來。”顧潛之一抬眼，見到是薑怡，那雙眼睛稍微停留了幾秒，眸中一絲詫異一閃而逝。“不是說不用來了嗎，頭一次見加班這麼積極的。”“這不是來補時長嘛。”薑怡撇了撇嘴反駁道，而後很自覺地坐到另一張屬於她律師助理的辦公桌上，翻了翻桌麵上的材料，居然是自己和王瑞傑的。剛想問顧潛之怎麼回事，包裡的手機鈴聲響了，這麼大晚上的，以為又是王瑞傑或者婆婆打來的，薑怡顯得很不耐煩，剛想劃掉卻看到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親昵的備注：“老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撥通過這個電話，那行熟悉的電話號碼徑直鑽入她內心深處的柔軟，薑怡突然感覺心裡很是過意不去，這麼久了都沒有給家裡打過一個電話，反倒還要爸媽主動打電話過來。深呼吸了幾口氣，緩了緩情緒，嘴角牽出一絲勉強的笑意：“喂，媽。這麼晚，你怎麼打電話來了？”“怎麼，我不打電話你就不聯係我了是吧？”電話那頭一頓劈頭蓋臉的念叨，久違的溫暖湧上心頭，薑怡的眼眶不自覺地濕潤起來，轉眼看到一側遞過來的紙巾，她伸手從顧潛之手裡接了紙巾擦淚。“才沒有，這段時間不是忙嘛。對了，媽，我找了個工作。”薑怡沒有把自己和丈夫王瑞傑的事情說給他們聽，反倒是儘挑一些好的，顧潛之在一旁埋頭看文件默不作聲，電話那頭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閨女啊，你和王家那小子怎麼了？”一直以來，薑怡的父母都不是很喜歡王瑞傑，不是嫌棄他家裡不好，薑怡現在回想起來，大抵是老一輩的眼光比她要獨到，因此都是“王家小子”稱呼，即便是結了婚，對他的態度也沒有好很多。等等，難不成是他們已經知道了什麼？薑怡預感不祥，這大晚上的突然給她打電話，一定是有什麼事情，果不其然，媽又開口了，一副苦口婆心的語氣。“怡啊，不管怎麼樣，你們都已經結婚十年了，現在奕辰還那麼小，有什麼事情忍忍就過去了。”聽她媽這語氣，應該是還不知道王瑞傑出軌，否則不會這麼勸她，薑怡歎了口氣：“媽。我記得以前你不是這樣說的。再說了，你們不是不喜歡他嘛？怎麼突然還替他說起話來了？”也許是薑怡的這句話實在有點紮心，電話那頭久久沒有傳來聲音，辦公室裡靜悄悄的，薑怡隻能聽到顧潛之均勻的呼吸聲，過了好一會兒，電話那頭終於開了口。“不是替他說話，是替你們著想。婚姻是你選擇的，也該自己承受，至少不能讓兒子成為你們不幸的犧牲品。”薑怡的臉色沉了沉，眼神堅定，咬著下唇道：“這段婚姻關係，我可以選擇它，同樣，我也可以選擇切斷它。”說完，薑怡示意顧潛之說句話好讓她找借口掛掉電話，實在不想聽老人家碎碎念。顧潛之很上道，當即就叫她去找本資料，薑怡順勢而言：“好啦好啦，你彆操心我了，我要加班去了，你注意身體啊，拜拜～”事實上，薑怡猜的沒有錯，王瑞傑打了兩個電話，薑怡都沒有接，她從來沒有超過八點不回家的習慣，她現在的行為讓他內心開始害怕了，她是個好妻子，他不能沒有她。於是即便心裡千般不願萬般不肯，明知道會挨罵，王瑞傑還是無奈地撥通了丈母娘的電話，想勸倒薑怡的家庭支柱，放在以往，薑怡的媽是不會管他的，可一旦搬出了八九歲的奕辰就不一樣了，為了外甥能擁有一個好的家庭環境，她隻能給自己閨女打電話。更何況，王瑞傑怎麼可能敢說自己出軌，還把舊情人肚子搞大的事兒？他跟丈母娘說的是因為不想薑怡出去工作太勞累，倆口子觀點不合這才吵了一架。事情鬨到了薑怡的娘家，兩個正在看電視的老人家你一言我一語，基本上常年沒吵過架的夫妻，為了自家閨女這事兒開始動起肝火互相推諉責任來。“唉。當初就應該極力阻止閨女嫁過去。”掛了電話後，薑媽悔不當初，當年她也是這麼過來的，遇人不淑，不聽家裡勸誡執意要嫁，最終落得個滿盤皆輸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