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淵一個眼神,身邊的人,伸出手裡的長劍一挑,便將那壯漢的手打的飛起來,一陣酸麻之後,便是劇痛。“哎喲,哪個龜兒子,敢打老子。”男人吃痛鬆了手,那個被打的小孩,便看向了他們。年汀蘭看著那個孩子,“我是年府的,你可願意跟著我?”年府?這偌大的京都,能有幾個年府?那小孩眼睛裡放著光,卻又突然收回了目光,咬了咬牙,搖搖頭。“為什麼?”年汀蘭覺得自己是在他機會,但他似乎不領情。“你敢,你要是走了,老子才不管你娘的死活。”那男人被玄淵身邊的人控製住,背對著他們,根本看不到小孩搖頭。小孩捏緊了拳頭,“若是和你們走了,我娘跟著他,就隻有死路一條。”年汀蘭與玄淵相互看了一眼,“你娘在哪裡?”小孩叫文鬆,他不是男人的親生兒子。文鬆將年汀蘭等人帶到了他們住的地方,是一個獨門小院,裡頭不大,但收拾的乾淨整齊。裡屋偶爾傳來咳嗽聲,聽起來虛弱不堪。文鬆帶著玄淵與年汀蘭進屋,瞬間便傳來一股子藥味,看樣子,這屋裡的女人吃了不少藥。“娘,娘!”文鬆一進屋就去喚床上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將人扶起來。“娘,有客人來了。”文鬆的娘緩緩睜開眼,看清人的時候,露出一絲淺淺的笑。“鬆兒,來了客,便去倒些水來,不要將客人怠慢了。”“文淑兒?”玄淵忽然喊了聲,床上的女人渾身一顫,又抬眼看著玄淵。“二,二殿下?”年汀蘭並不認識床上的女人,但是卻頗想知道,玄淵是怎麼知道這個女人的?玄淵眉頭微微皺起,“你怎麼在這裡?”床上的女人見著玄淵,似乎有些局促不堪,理了理臉頰上的頭發,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二殿下都長得這般大了……”女人似乎是陷入了沉思,思緒似乎是回到了許多年前。“當初我文家對聖上不敬,我父親被斬首示眾,一夕之間,我文府中人,男為奴,女為娼,此事已經過了許多年了呀……”聽那女人說起,年汀蘭才想起,似乎十多年前,自己還是一個小孩的時候,這京城裡,的確有一大戶人家,姓文。在文官中的地位,當初似乎能與曾家相抗衡。隻是不知道,為何最後犯了事,突然之間家族儘滅。“這是你孩子?”玄淵有些奇怪,當年文家的男孩都被貶為奴了,這個文鬆,不該在這裡。文淑兒點點頭,“我入了妓院,喝了落子湯,依然有了他。妓院裡的媽媽心好,許我生下他,生下他,本不想他姓文的,可又不知道他爹是誰,便也隻能跟著我姓了。”年汀蘭對文家,或者是文淑兒,並不敢興趣,但是文鬆孝順又倔強,教養不差,這樣的人,若是收在自己身邊,為自己所用,也一定是個忠心護主的。玄淵差人去請了大夫,大夫診斷之後,隻是搖了搖頭,“時日無多,準備後事吧。”年汀蘭特意觀察著文鬆,目露悲戚,卻又握緊了拳頭。玄淵與文淑兒還在屋子裡聊,年汀蘭與文鬆在屋外送走了大夫。“你,有何打算?”年汀蘭不由得想聽聽文鬆的想法。文鬆看了看屋角,依舊被禁錮住的男人,眼裡迸射出一股怨憤的光芒。“我想殺了他!”年汀蘭心頭一顫,她隻是想知道,文鬆對於未來的打算,卻不想,聽聞他此番心思。“我母親當年,隻當他是老實人,傾儘所有,為自己贖了身。本想跟著他好好過日子,誰知道,他好嫖好賭,根本沒有實現一開始對我母親的承諾。更像是討債鬼一般,榨乾了我母親身上的每一分錢財。更甚者,我母親這兩年得了病,他不管不問,害我母親至此……”文鬆咬牙切齒,說出來的話,聽著人的心裡,都陣陣發涼。“你覺得,你現在能殺他嗎?”“不能!”“為什麼?”文鬆的回答,到是讓年汀蘭有些意外,本以為他會說能,畢竟那個男人此時此刻,被困在那裡,他心中憤恨,如今隻需要隨便拿一把刀來,便能以解心頭隻恨。文鬆的個頭並不高,隻到年汀蘭的胸口,但是他腰板挺的異常的直,看起來,像是個小大人。“母親說過,他救過她的命,將她帶離了妓院,恩同再造,就算他變了心,我們也不能忘了當初恩義。”文鬆到是恩怨分明,年汀蘭到是覺得,文淑兒倒是當真不簡單的。年汀蘭看了看文鬆,看著他分明心中恨極了,卻又死死壓抑著自己,心裡到是越發喜歡這個孩子。文家當年,對當今聖上不敬,殃及全族。整個京都裡頭,找不出幾個能姓“文”的人。更有甚者,有些人,為了不讓自己遭受無妄之災,生生改了姓。但這個文淑兒,不但自己沒有忘掉自己出身,還能讓自己的孩子,也銘記自己的族姓,實在是難得了。眼瞧著玄淵已經出來了,看樣子,他與文淑兒,到是頗為熟悉。兩個人,竟能聊了這般久,最要緊的是,玄淵出來的時候,眉頭深鎖,似乎極為苦惱。年汀蘭示意青魚將身上的銀錢拿出來,遞到文鬆的手上。“方才大夫的話,你已經聽到了,這些日子,好生照顧你母親,她想吃什麼,要什麼,便給她買吧。”文鬆看著年汀蘭遞去的錢袋子,又看了看被鬆了手的男人,又一直盯著文淑兒的房間看了許久。“不知年小姐,有什麼條件?”文鬆突然這麼一問,到是引得年汀蘭愣住了。她的確有心,將文鬆收在身邊,但是這次給他錢財,不過是自己舉手之勞,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意圖。不曾想,這孩子,倒是個有原則的,無功不受祿,這是最基本的生存準則。年汀蘭本不想與他計較這麼點錢財,但是既然這個孩子都這樣說了,她自然是順水推舟。“就當是買你的定金吧!”年汀蘭瞧著文鬆,又黑又瘦,實在是毫無美感,偏偏一雙眼睛黢黑有神。“好好伺候你母親,能多活幾年是最好,若是當真……你便來年府尋我,在年府做事,想來也不會虧待了你。”文鬆依舊沒有伸手的打算,玄淵走進,“拿著吧,你母親將你托付給了我,汀蘭即將是本王的王妃,你跟著她,也就與跟著我是一樣的。”“誰說跟著我與跟著你是一樣的?”年汀蘭故作臉色,“你是個在軍營裡混的,這個孩子,我帶回去,可是要他讀書的,你莫要將你與我混作一談。”年汀蘭模樣俊秀,這番神色,看來頗有些嬌憨,那模樣,倒像是在與玄淵“計較”。一時間,玄淵嘴角上翹,“好好好,年小姐說的是。文鬆啊,錢你拿著吧,到時候想跟著誰,便去誰的府上,你看可好?”“當真?”文鬆終於是開了金口,玄淵神色一凜,“自然是當真的!”“年小姐的話,可是當真?”玄淵自作多情,還以為文鬆是在詢問自己,未料到,文鬆竟是對年汀蘭所說的感興趣。年汀蘭笑了笑,微微偏了一下頭,問到,“讀書?”文鬆點點頭,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眼神甚至在發光。“自然,你若是要來,我便會為你請老師,教你讀書習字。”年汀蘭的這個誘惑是巨大的,文鬆雖說從未上過學堂,但是路過的時候,偶爾偷學那麼一會兒,心裡也是極為滿足的。這會子,年汀蘭以讀書為誘餌,誘惑得文鬆,沒有半分猶豫的,就接過了錢袋子。“若是母親尚在,文鬆是要伺候母親的,若是母親沒了,文鬆自當來為年小姐效力。”話是說了,事兒也算是定下了。玄淵送年汀蘭回府,二人難得的相處和諧。“二殿下當年,與文家交往密切?”年汀蘭當年小,著名的“文家案”在京都掀起了腥風血雨,她卻感觸不深。但似乎也就是因為那一場,文家的浩劫,玄淵才突然之間,沒有再在宮中出現,轉而去了邊關,似乎也正是因為那一場案件,皇上對玄淵才有了更多的厭惡,以至於事過多年,皇上對玄淵依舊頗為冷淡。玄淵眼神微微縮緊 ,微微歎了口氣“算不得交往密切,當年你與四弟他們都小,是曾大人在教學。我卻是年長的,在那之前,我與先太子,一直都是文大人在教導。”年汀蘭有些唏噓,玄淵與文家,竟有這樣一層關係在那裡。“所以,在文家案裡,你偏袒文家了?”年汀蘭是聰明的,幾乎不用多想,便知道,當年玄淵定是為文家求情了,不然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玄淵卻是搖了搖頭,“並未偏袒,我堅持的,是事實。”年汀蘭與玄淵一同走在大街上,臨近午時,街上已經沒有那麼多人了。“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年汀蘭不由得發出詢問,文家案,很有名,但是向來深處閨閣的年汀蘭,又如何能知曉?如今她想法早已不一樣,自然不能再兩耳不聞窗外事,這些個,該知道的,她還是該知道才好。玄淵停住了腳步,“你若是想聽,我們便尋一僻靜處,我說與你聽?”玄淵在詢問,隻要年汀蘭能對他的事兒感興趣,那麼,她早晚也會對他感興趣的。看著年汀蘭眼裡的好奇,玄淵眼神真摯的看著她,他需要一個王妃,一個與自己並肩作戰,心靈相通的王妃。年汀蘭不由得點點頭,“青魚,去告知府裡,今日,我與二殿下,在外頭用膳。”一場出街,因為文鬆,卻隱隱有一個念頭,在年汀蘭的腦海中萌發。這個念頭,為玄淵的日後,也為她年汀蘭的日後,埋下了深深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