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呐?”徐長生麵色悚然地問了一嘴,很顯然眼前的狀況有些讓他難以言喻。方才他們下來的時候,徐長生記得很清楚,所有方陣除了死一般的沉寂之外並無疑惑之處。豆腐塊一般的軍陣裡麵,每一個士兵的容貌身軀俱都清晰可見。但就在方才柳洵推倒了兩塊軍陣之後,徐長生驚愕發覺,本來好好存在的身軀都已經化為塵埃,地上除了一片散碎的盔甲狼藉之外,沒有絲毫的屍體存在!“被掏空了。”柳洵麵目凝重地站在一旁說道:“你所見到的士兵已經全部都是空殼子,裡麵的血肉臟器都被掏空了,隻剩下皮肉還裹在外麵,盔甲一散,架子就垮塌了,人皮子薄兒,被風一吹自然便化了塵埃。”“怎麼會這樣?”徐長生麵色恐慌地盯著地上瞧看,這種殺人手段著實是新奇得讓人發指。抽血吞臟,蝕骨抽筋,空留表皮,人形傀儡!“這手法我已經領教過,所以並不感到驚訝,你最好現在適應一下,因為我們即將要辦的那件事情,以及要去的那個地方,和眼下的這些俱都脫不開乾係。”柳洵警示性的說道了一句。徐長生又走到一個軍陣旁邊,那些士兵從外表上看去絲毫沒有異常。他並沒有推搡,而是重重地拍了一下邊角將士的肩甲。隻聽“喀嚓”一聲犀利脆響,被掏空的士兵一下子就垮塌下來,盔甲轟隆隆地堆疊在一起,劈裡啪啦錯雜堆成一團,最後一個頭盔耷拉在最頂上,像是極度縮水的皮囊一般快速榨乾。徐長生又試驗了幾個,完全是一模一樣的場景。隻要輕輕地拍擊,麵前的士兵就會瞬間麵容扭曲堆疊,五官誇張地攪合在一起,眼珠子和嘴巴咬在一起,腦袋皮卡在鎖骨深處,像是流動沙丘的漩渦一般慢慢下陷,軟蹋蹋地隨著盔甲的失衡,一同掉在地上激蕩起漫天沙塵。“我怎麼感覺這場景有些熟悉......”徐長生死死盯著麵前的景致,內心裡麵除了震撼以外,更多的是似曾相識的疑愁。“你可以慢慢瞧看,但是儘量彆再發出聲響,雖然我們被發現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很明顯這裡死了這麼多人,想要找到殺人者也不是什麼易事。”柳洵從旁囑托道。“他們既然已經成了空殼子,為什麼都在這裡屹立不倒?”徐長生疑惑地觀察發問著。“這個好說,因為這些人是在內部被掏空了血肉,而外麵的盔甲依舊保持著相對的性狀排布,我們的推搡和拍打都會破壞他們的內部平衡,所以牽一發而動全身,再者說這裡有城牆庇護,風塵雖說不小但還不能夠吹散盔甲的重量,因而必須要借助於更大的外力。”柳洵侃侃而談。“照你的說法,這河灘兩岸所有的軍陣都已經被掏空了?”徐長生心有餘悸地盯著四方瞧看,放眼望去全是肅然寂靜的密集人頭,都和之前所見那般毫無動作。“嗯,都死了。”柳洵說到這裡的時候,不經意地瞟了一眼城內的方向:“即便是城內,如今也應該不大美觀了吧......”“為什麼要這樣?這些王侯和百姓究竟為了什麼?如此這般究竟有什麼目的?”徐長生問到這裡忽的又愣了一下:“不對勁,怎麼貌似又有了一些熟悉的感覺......”柳洵見他若有所思也不去打攪,安靜在一邊靜候著他的下文。過了半晌,徐長生有所頓悟地輕聲叫喚了一嘴:“我明白了......是屠城!”“什麼屠城?屠秦庸城?”柳洵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徐長生耐心跟他解釋道:“這就是熟悉感覺的來源,之前有一位叫做諸葛飛羽的家夥,他曾向我透漏過他的屠城計劃,柳哥,方才聽你所言,你似乎是知道有人要如此下手,莫非你也識得諸葛飛羽?”柳洵低矮的帽簷下麵陰翳沉默,過了半晌幽幽開口:“不錯,我和他有過一些糾葛。”“那就錯不了了!既然這是諸葛飛羽的手筆,那麼很可能就是當初他和舔刀客等人一同謀劃的屠城計策,如今諸葛飛羽不知道是生是死,但是這個計劃的的確確是真正的施行出來了!”“什麼計劃?你可有所聞?”柳洵好奇地問了一嘴。“這我不知曉,但是諸葛飛羽說過,他要拿下秦庸城。按我的理解,他的真正目的應該不是那些平民百姓,而是將重點獵殺對象放在了這些王侯貴族身上。也就是說,這才是他所言的屠城,他要借著這個機會來清剿掉所有士族!”徐長生有些激動地說道。柳洵聞言點了點頭:“你的說法很可信,這個人我知道一些,這次我們辦這件事情,他也著實是一個很大的麻煩,最起碼從目前來看,他已經開始了他的殺戮藝術。”“我知道他是怎麼殺人的,我確定!”聽聞此話,徐長生突兀說出來這麼一句,而且神色異常確鑿。“哦?願聞其詳。”柳洵踏著那些散碎的盔甲廢墟往前行走,一邊走一邊和徐長生對話。“他們用的是我的葫蘆!”一提到這個滴血葫蘆,徐長生立時便有些心裡發顫。畢竟這東西著實是邪異非常,若不是自己有著燭陰血體質,現如今早已經成為了地府亡魂。“什麼葫蘆?”柳洵很顯然不清楚其中原委,徐長生當即便將葫蘆的事宜悉數告知。柳洵聽聞過後也覺得唏噓不已,語氣裡滿是感歎和了然,但並沒有徐長生預想中的驚愕和不解,這反倒讓徐長生心有所感。“當初諸葛飛羽就和舔刀客說過,用滴血葫蘆交換從麒麟鬼窟裡麵取出來的冊子,而且諸葛打過包票,那隻葫蘆肯定能夠屠掉一城的人。”徐長生又說了一嘴。“你說的葫蘆我是聽說過的,諸葛飛羽說的不假,昆侖神木的陰木心可以做到這些。”柳洵點了點頭。“然後呢然後呢?”徐長生追問道,他很想從柳洵嘴巴裡多撬出一些東西,畢竟這個人著實是神秘,沒準會掌握一些對自己有用的信息。“葫蘆的具體內容不能說,因為我也沒有見過實物,所以不能夠妄自菲薄。但是這葫蘆很明顯對諸葛飛羽的胃口脾性,因而這些人的死應該可以確定是葫蘆所為。”柳洵說道。徐長生聞言略有失望,但還是笑臉相迎繼續跟著他走。柳洵走了一會又開口:“你不用著急,所有的秘密和諸葛飛羽的目的,我在以後會全部告訴你,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安靜跟我奉命行事,一切答案都在前路上等著你。”徐長生點點頭,二人在密密麻麻的死人方陣裡麵急速穿行。徐長生有一種遊走在秦皇陵兵馬俑的即視感,但很明顯四周的家夥都是貨真價實的死人,隻不過現在全都成了人皮空架子而已。柳洵一邊走一邊望天上的血色月亮,此時的夜色已經濃鬱至極,柳洵撚手測算了幾下,轉身衝著徐長生說道:“馬上就過子夜了,這裡的景致即將發生變化。”徐長生被他這麼一說立時神色緊張,柳洵安慰開口:“彆害怕,我說的是夜風將大,這裡的軍陣過不了多久就會全部七零八落,最後成為河岸邊上的一盤盤散沙。”說到這裡,柳洵突然不再說話,示意徐長生也噤聲跟進。徐長生悄悄地跟著他往前踱步,柳洵似乎有所發現一般貓著腰,腳步細碎且輕盈地往前靜走。徐長生模仿著他的動作,二人就這般一直摸索過了三處大的方陣,最後在一處車輦邊上停了下來。“那邊有人,僅剩的活人!”柳洵在徐長生耳畔耳語了一嘴,徐長生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由於麒麟眼他早在下城牆時就已關閉,因而並不擔心會暴露自己的行蹤。這麼一看,借著血紅色的月光,果真看到了窸窸窣窣的一群人頭攢動。“人數貌似還剩下不少......”徐長生也在柳洵耳畔低吟了一句。“我們跟著他們,先分一杯羹,最後再鳩占鵲巢。”柳洵語氣陰翳地說道。“這感覺跟諜戰一般刺激,我喜歡嘿嘿。”徐長生捂著嘴巴一陣傻笑,當然很明顯被柳洵自然無視了。便在這時,遠處的人群裡忽的騷動了起來,緊接著一個人影慌張急促地衝出了人群,嘶吼鳴叫著,竟然朝柳洵二人的藏身地奔走過來!“媽的,我們被發現了嗎?”徐長生緊張地罵咧了一嘴,柳洵倒是鎮定的很,低聲嗬斥了一句徐長生:“彆囉嗦,放他過來,我要釣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