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門後生,把話說清楚些。”塗山老人見徐長生這般言論,當即便催促著他莫打啞謎。徐長生恭敬的唱了一聲喏,好生請柳洵先回蒲團坐穩妥了,這才指著供桌上的靈位牌子問道:“在我說之前,我想先問一嘴,劉小哥您就姑且告訴我,這些牌子是什麼時候立起來的?”“牌子是古時候便傳下來的,塗山老丈告訴我,他也不曉得這些牌子是誰做出來的,至於這些牌子上的字跡則是塗山老丈親手刻上去的,時間大概是在三十年前。”柳洵回答道。徐長生聽聞此話立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消息著實讓人驚愕到頭皮發炸!因為柳洵的話分外明顯,這些牌子是三十年前刻上去的,但那時候徐長生還沒有出生,自己的親人都還健在存活,怎麼憑空能夠刻出這些昭示著死亡的牌子!“這怎麼可能......前輩您怎麼會預先知道我家人......都會死掉?”徐長生聲音發顫地問塗山,麵色複雜滿溢不解。“你應當還不曉得塗山老人的身份,你難道就不想一想,為什麼塗山老人一直待在這座靈堂裡麵不曾離去?”柳洵未等塗山回答,先在一旁衝徐長生問了一嘴。徐長生搖搖頭,眼神熱切地望著塗山,迫切想要知道塗山會說出些什麼。“我是守靈人。”塗山老人枯坐半晌,幽幽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守靈人?什麼意思?守護靈位的人嘛?”徐長生從字麵意思上分析了一句。“沒那般簡單。”柳洵糾正道:“守靈人必須是燭陰人,世世代代守護著長生傳人的靈位,是測算並鎮守長生傳人的魂靈之人,而且守靈人有一個世代相傳的身份,他們都是巴祖王的奴仆。”“巴祖王?他是誰?”徐長生對這個名字毫不感冒。“你現在不需要知道,等時機到了自會告知於你,還是讓老丈給你解釋一下靈位的事情。”柳洵說到這裡,恭敬的請示了一下塗山,塗山點了點頭,遵照他的意思說了下去。“這些靈位都是我一手篆刻的,準確說來,在你還未出生之前,我就已經著手開始篆刻了。”塗山老人說道。“這又是為什麼?”徐長生不解繼續發問。“很簡單,因為你出生伊始,便已然定下了你的喪門命數。”塗山老人的語氣奧妙深邃,聽在徐長生的耳朵裡混沌繚繞。“不是說喪門命運不可捉摸嘛?”徐長生繼續問。“老夫說的是命運不可捉摸,但是你的命數卻可以斷定,也就是說,我隻能算出你的喪門命,但是算不出你的具體命數走向,能夠預見到你會成為長生傳人,但是預見不到你之後的具體轉折。”塗山道。“這又是如何得知的?”徐長生問了一嘴,但隨即便有所領悟一般:“難不成是因為奇門遁甲?”“後生腦子不僵,孺子可教。”塗山略微誇讚了一嘴接著道:“準確的說來,是因為奇門遁甲和六壬神數。”“塗山老丈可以通過天演變化測算人生倫常,六壬神數和奇門遁甲都是古中國最為奧妙難測的高深學問,你最好不要妄自揣測。”柳洵從旁補了一腔。“既然能夠測算出你的喪門命格,那麼你的親人自然便會接連死亡,這都是可以預見的事情,老夫索性也就儘數寫了,按照輩分排了順序羅列在供桌上。”“塗山老丈推演出你的命格,我負責調查你的家境狀況,因此你的親人名號俱都沒什麼隱晦。”柳洵也解釋了一嘴。“那那塊空白的靈位牌子,是不是原本準備寫張發財?”徐長生指著牌子問道。“的確不假。”塗山老丈聞言略有思慮,接著道:“但是他貌似到現在還沒有死掉,老夫因而將名號抹去,你方才要說的,是不是就是這個人的異數?”“不錯。”徐長生並未否認,但還是繼續著自己的詢問:“容我再問一嘴,這間靈堂是不是用來供奉每一代長生傳人的?”“你怎麼會這麼想?”塗山老人沉默了半晌。“我就是順藤摸瓜罷了,既然那塊空白的靈位牌子是留給我舅舅的,那麼中間那個長著血眼的靈位牌子是不是就是留給我的了?”徐長生繼續問道。“你還不傻,那眼睛就是長生主眼,隻不過所用的木料比較獨特,因而看起來有些許凶煞。至於這間靈堂正如你想象那般,就是曆代長生傳人的祭祀靈堂。以後你若是死了,老夫也會給你好生供奉上去的。”塗山老人應和道。這話說的徐長生心尖兒一涼,冷颼颼地打了一個寒戰。他皮笑肉不笑地應承了一下,接著說道:“照著這般說法,難不成說長生傳人每一代隻會出現一個?”“你這話古怪得很,難不成說長生傳人還可以多到批發?”柳洵略微打趣了他一嘴:“長生主眼隻會一脈單傳,和稀有的喪門體質結合才會塑造出一個長生傳人。”“那麼說來,這般挑剔的塑造出一個長生傳人,究竟是為了做什麼,難不成是為了完成那件事情?”徐長生問道。“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簡單。”柳洵的語氣突兀變得分外凝重:“每一代長生傳人,都必須肩負起兩千年的恩怨宿命,之前的幾代長生傳人,無不為此灑下了血淋淋的血水墳塋!”這句話字字轟撞在徐長生的心口上,讓他渾身上下的血液立時激蕩沸騰起來。他不住地喘著粗氣,似乎胸腔裡有一隻發情的雄獅一般燥熱難耐,過了許久發燙的麵皮才漸漸冷卻下來。“這是血脈裡注定的憤恨,涉及到這方麵的話語,都會引起你的應激性反應,你不必感到奇怪。”柳洵從旁解釋了一嘴,但很明顯徐長生依舊對自己的古怪反應久久不能釋然。“喪門後生,你現在可以說說你的見解了。”塗山老丈適時將話題拽了回來,安靜枯坐等待徐長生的下文。徐長生聞言輕聲哦了一嘴:“想必前輩您已經瞧看出了一些端倪,我先說說您的喪門命格,剛才通過發問,我有了一些感悟。”徐長生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將思緒理得通順了一些:“您方才和小的說過,您在三十年的時間裡麵七十八口接連死去,而且每個人的死亡都是單獨死去,中間的間隔一般是一年半載,很有規律並且沒有斷過鏈條,可是我說得這般?”“不錯,接著說。”塗山很明顯不願提及這方麵的事,但還是風骨卓然地聽他說了下去。徐長生指了指自己說道:“我先跟您說說我自己的情況,我家人丁單薄,沒有太多的親戚脈絡,當年爺爺闖關東來的吉林,早已經和關裡家的老親戚斷了聯絡,因此算來算去隻有十三口,這也是由於我四位舅舅皆沒有婆娘的緣故,畢竟有的是癆病鬼,有的像我四舅這般不務正業,著實是沒有姑娘願意自找麻煩往槍口上撞的。”說到自家的醜事,徐長生也感覺有些麵皮發燙,心裡暗暗地將幾個不爭氣的長輩兒埋怨了一遍。他接著說:“咱們就先不論他們下地之後有沒有勾搭到女鬼,就說說他們的死亡情況,我今年十七歲,我所有的親人在我四歲的時候開始死去,也是一年半載死掉一個,每次有人死,我都會做黃泉噩夢。”說到這裡,徐長生指了指那塊空白靈位:“這時候問題就出現了,我在最後一次噩夢裡麵撕碎了生死簿,我的親人頭骨將黃泉擺渡者撕咬殆儘,從那之後,我的四舅竟真的沒有死去,而且還白白胖胖地活到了現在,跟我來到了這座城池裡!”塗山老人聞言也覺詭異離奇,麵色微喜地說道:“我還當是我計算有誤,果然如我所料,他當真逃過了喪門枷鎖!”“那這算不算是我掙脫了燭陰人的命格?”徐長生略微激動地問了一嘴,因為很明顯,他並未有親人死絕,這很不符合燭陰人的命格常理。塗山老人思慮了半晌後,說出了一句讓徐長生心顫的話:“也不能夠完全篤定,因為出現這種情況,還有一種可能性。”“什麼?”塗山老人麵如死灰地沉吟了半晌:“有可能是時候未到......”這話說完,徐長生立時便冷汗直冒癱坐在了地上。便在這時,柳洵忽然把靈堂的門拽開,指著外麵的天上喃喃開口。“老丈,血葫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