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一個......你說清楚......究竟是哪一個......!”徐長生下意識地問出這句話,但很明顯蘇騰龍也答不出什麼所以然,諸葛飛羽的後手著實厲害,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紕漏可以辨認。令狐狩和諸葛飛羽,擁有著一樣外貌五官的兩個男人,如果不是極端相似的話,徐長生不可能相處這麼長時日還瞧看不出端倪。但是,現如今兩個如此克隆的男人赤條條地擺在麵前,要憑肉眼判斷出誰是誰,還真的是方天夜話。“二人有兩個區分點,分彆是衣著和傷口,令狐狩是運動裝,諸葛飛羽是秦人古著,令狐狩之前被諸葛重創了胸口,但現在諸葛剔除了二人的衣著穿戴,又模仿著製造了類似的傷口,因而已經無法判斷。”徐長生喃喃道,腦子裡依舊是空白木訥,所言所語皆是潛意識的自我流動。“獸醫,既然諸葛飛羽是後受傷的,那麼肯定會相比之下傷勢較輕,那麼彌留生存的可能性就會大幾分,照這個思路想下去,會不會死的那個是令狐狩,而活著的那個就是你們所說的諸葛飛羽?”莊凝凝也在一旁說了自己的見解。蘇騰龍滿頭大汗地忙碌著,沾滿鮮血的雙手也顧不得消毒,小心謹慎地在二人的刀口處做著清淤處理,他聞言搖了搖腦袋,神情疲憊地說道:“不能這麼武斷,你們先說說這多出來的人是誰?諸葛飛羽是誰?”由於蘇騰龍和張發財都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乍一見到兩個一模一樣的令狐狩,也是震驚得無以複加。張發財心寬體胖從不在意細節,蘇騰龍職業病作祟一心撲在救死扶傷上,因而到現在都還沒有細細過問這中間的經過。徐長生極度不情願提起這些事情,但又礙不過故人情麵,隻得草草地說了一遍,當然蘇騰龍二人聽完後也隻能嘖嘖稱奇。“照此說來,不同的人體質上的確有顯著差彆,令狐是曾經的麒麟眼擁有者,不可能身子骨差,我寧願相信活下來的是令狐,死掉的才是那個龜孫子,來你過來,幫我握住這裡,注意不要牽動傷口,我要給刀具消毒......”蘇騰龍說道。蘇騰龍和身邊的將士們忙活得熱火朝天,徐長生聞言也附和道:“他這話說的不假,我根本不可能長時間使用麒麟眼,但是令狐卻可以,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他的體質絕對過硬。”“那就等於啥也沒說嘍?還是沒什麼進展,那剩下的這個還救不救?”張發財聳了聳肩膀,指著地上的人說道。“寧可錯救,不能妄殺。”蘇騰龍麵目堅定地回複道。“您的醫者仁心還真是泛濫的很。”張發財有些佩服地調侃了一嘴,當下不再磨嘰。莊凝凝叫來了馬車和大量的人手,小心謹慎地將令狐狩二人安置在車裡,又將胡銃子單獨運送進了一輛馬車。原因無它,為了眾人的健康發展,他的一身美妙體香必須要特殊對待才是。秦庸城的龐府大火一連燒了七個時辰,最後在開放了黃泉和天水地府之後總算是偃旗息鼓。這場火將龐府燒了個一乾二淨,城中的百姓適時發動了暴亂,攻陷了包括斛觴公子樓在內的十三座天蠶寺樓宇,紛紛奪回了屬於自己的錦囊,多多少少地洗刷了一點曆史給予自身的恥辱卑賤。而秦雍公等統治階層為了安撫民心,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著實是不敢再引起更多的民怨。莊凝凝在這場暴亂之中恢複了女兒身,斛觴公子樓徹底覆滅,不再需要梅莊凝公子來延續這種罪惡繁衍。秦雍公也沒有再為難於她,當然並不是秦雍公寬宏大量,完全是因為被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陣腳,忙於國事根本沒空去搭理她。以後公子樓是否要重新樹立還不得知,一切都還要聽命於時間。這場火災造成了大批百姓流亡,踩踏和焚燒也造成了許多的傷殘死亡。即便是火勢已經止熄,喧鬨不息的民怨和起伏躁動的人心依舊是棘手的首要問題。當然對於徐長生來說,這就不是他所關心的事情了,交給秦雍公他們去煩惱就是極好的了。關於縱火犯一直在追查當中,其實徐長生已經能夠猜測出來大致的懷疑範圍,但是很明顯,犯罪嫌疑人俱都是這裡的古人招惹不得的。他現在跟著眾人回到了四太公的府邸,這座府邸是莊凝凝以梅莊凝公子的身份坐擁的家產,鮮有外人敢於打攪,因而也的確是現如今城裡難得的清幽之地。府邸內部,愁雲慘霧,氣氛頹然。回廊裡,暖閣間,屏風後,弄堂前,全部都是來來往往忙碌的小廝,手捧著帶血的水盆,清洗著殷紅色的毛巾,裡裡外外全部動員了起來,儼然一派嚴謹肅然的手術場景。徐長生孑然一人坐在後花園的池塘邊上,麵前是一片蔥蔥翠柏,他的眼神隨意地放逐渙散,毫無定格地在四周環境裡遊移。這是他傻傻呆坐在這裡的第三天了。蘇騰龍回來後就投入了忙碌之中,這裡的郎中均是湯藥把脈之輩,根本沒辦法治愈胡銃子等人的傷勢,隻有蘇騰龍一個人精通西洋醫學,但依舊是難以做到儘善儘美,忙三火四的折騰到了現在都沒有出房門,雖說醫術高超但著實是有些吃不消。胡銃子的傷勢很重,肋骨斷裂了三根,有內出血的跡象,背部軟組織大麵積挫傷,頸動脈外側破裂嚴重,已經被蘇騰龍用老鼠尾巴縫了針。雖說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還是沒有醒轉的跡象。蘇騰龍跟徐長生交代的說法是臟器有衰竭的可能,要進一步觀察確認。令狐狩和諸葛飛羽之中死掉了一個,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二人被送回來後身體已經僵硬,蘇騰龍廢了很大功夫才將騎兵刀取出,但是將二人身體分開卻著實是費了更大的周折。蘇騰龍的抉擇也非常的果斷,直接將二人的手臂關節拗斷,硬生生將相擁的二人掰了開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手臂脫臼可以接續,但錯過了手術時間就會抱憾終身,他可以等,但是病人不能等。蘇騰龍依舊搶救了那個死掉的人,但很明顯是做無用功,根本就是無濟於事的瞎忙活。莊凝凝請示了一下徐長生的意見,徐長生也沒有多說什麼,畢竟人死燈滅,在蘇騰龍確認死亡之後,就草草地葬在了後園子的柏樹林裡麵了。而徐長生,今天已經是為其守陵的第三天了。他不清楚死的人究竟是誰,但即便是諸葛飛羽,他也不忍心讓他就這般淒涼離世。他的理由非常的簡單,這個男人可以殘忍無情的殺戮平民百姓,卻始終沒有傷害脆弱怯懦的自己。當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太過懦弱,根本不配成為諸葛飛羽獵物的資格,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有令狐狩的眼睛,諸葛飛羽觸景生情因而並未下殺手,不過不管怎麼樣,徐長生都在這裡坐了三天三夜了,不吃不喝,不眠不睡。彆人可能對己無恩,但是自己不能對彆人有愧,這或許就是他自己的處世之道。第四日晌午時分,張發財來找了徐長生。“回去吧,剩下那個人醒過來了,獸醫喊你過去看看到底是誰。”張發財出奇得消瘦了幾圈,神色有些許落寞萎頓,看樣子這些時日也飽受了不小的折磨。“胡爺醒過來沒有?”徐長生毫無感情地發問著,語氣態度越來越和令狐狩趨向。張發財被他這種沉凝氣勢感染了不少,也不廢話搖了搖腦袋:“還在睡著,獸醫說不要打攪,說他身子比一般人硬朗,有彆於常人之處,你還是彆操心為好。”徐長生聞言點了點頭坐起身子,雙腿因為坐得太久已經麻木無感,劇烈抖動著誇張的幅度。張發財在一旁關切地攙扶著他,看著他愈發清瘦的眼眶嘖嘖連聲:“我了個乖乖,這些時日苦了你了,等會兒你先去瞧看,小老兒給你做些熱乎的餛飩吃了,不然這身子骨恐怕又要倒下一個。”徐長生苦笑著應承了,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翠柏,歎了口氣隨張發財徑自走了。翠柏林子裡,一處半人高的墳包孤零零地佇立著。四周沒有太大的風塵,聽不見林海濤聲,孤墳孑然一身在柏樹環抱裡麵大夢長眠。墳包沒有什麼誇耀的裝飾,簡約湊合的有些說不過去。墳上立著的並不是什麼大理石碑,隻有一塊木頭削成的簡易牌子。沒有像樣的棺槨,自然也省去了墓誌銘,而且更加可悲的地方是,由於不曉得死去的究竟是誰,連牌子的正麵都隻能空白著不寫,也隻有以後將其正名了再補上名號。但是,這並不代表木牌上空無一物。在木頭牌子的其中一麵上,不知何時印上了一個殷紅色的血手掌印。五指纖細修長,掌印清晰且脈絡流暢。血液的顏色非常清亮,醒目卻不妖豔,濃鬱卻不汙穢。最重要的是,整隻血手印似乎分外新鮮,上麵的鮮血還在滴淌著往下流!也不曉得究竟是誰按上去的,遠遠觀望過去,整張牌子上儘是流淌著的細密血淚,在蔥鬱翠柏裡麵綻放著卓然安靜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