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觴公子樓前,徐長生和蘇騰龍兩個人靠在石獅子上,麵色因為過度驚恐而有些扭曲變形。在他們的麵前,黑壓壓的全是秦庸城的百姓腦袋,他們拿著各種家夥把式,規格款式多種多樣,但是用途隻有一個,那就是準備敲碎徐長生和蘇騰龍的腦袋瓜子!這些奇形怪狀的漢子們耷拉著頭,嘴角流淌著惡心的涎水,眼神裡的森寒怨毒好似要滴出水來,雙腳摩挲著地麵往前逼迫,神情舉止皆和喪屍一般無二。“嘭——!”徐長生麵色慘白地扭過頭去,驚訝的發現身後的樓宇大門已經緊緊閉合,連門口守衛的軍士和老叟都退回到了公子樓內部,隻剩下兩個怯懦弱小的年輕後生在此充當過街老鼠。蘇騰龍和徐長生互相緊攥著對方的衣服,神情悲切的像一對即將殉情的苦命鴛鴦。“咋辦?”蘇騰龍憋了半天蹦出一句毫無意義的話,徐長生也慌張的不得了,畢竟他最大的天賦特長就是怕死,眼下這種情況很明顯在讓他恣意發揮自己的天資。“梅莊凝根本就沒打算讓我們活著出去?”徐長生衝著蘇騰龍喊道,蘇騰龍有些氣急敗壞地罵咧:“你不是說你要娶他主子的小婆娘了嘛!現在連駙馬爺都不管了,是不是你未婚妻借刀殺人謀殺親夫?他娘的謀殺你倒也成我還沒對象兒哪......”“彆廢話了,我試試能不能和他們交涉清楚!”徐長生心驚膽戰地咽了口口水,如今四麵楚歌根本沒有退路,他隻能硬著頭皮嘗試溝通。“各位鄉親父老!各位父老鄉親!老少爺們舅舅大爺們,舅舅姨丈弟弟外甥們,你們吃晚飯了沒有?”徐長生把臉上的肉擠兌成一個還算標準的笑容,隻不過看起來比哭喪還難看。身旁的蘇騰龍聽了他這口條兒立時無語,肚子裡全是發黴悔青的腸子,轉過頭去已經不忍直視身旁仁兄的悲慘後果了。果然,麵前的百姓並不領情,紛紛舉著家夥往前呼呼喝喝走來。徐長生發現,他們的步伐真的有些神似粽子僵屍,所有人都是內八字走路,而且兩隻腳掌似乎都寬大的有些離譜,但是腿部卻有著嚴重的畸形與發育不良。“各位前輩祖宗,小的初來乍到貴寶地不懂規矩,各位給個薄麵放我倆走吧,那轎子是公家的,我們也就是隨便坐坐,沒交首付也沒提現,我們難兄難弟也貸不起款,這樓裡邊的東西我們都沒動,裡邊兒有鹽和美味鮮醬油,曬足一百八十天,哦我兄弟還說了有豬腰子但不是肝,我們一點都沒動過你們彆生氣,這位兄台你冷靜一些......”蘇騰龍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一把將徐長生給扯了回來,四周的百姓也不和他倆囉嗦,直接拿著鐵鍋菜刀劈頭蓋臉地砍了下來!場麵一下子就炸開了,徐長生嚇的魂都丟了,蘇騰龍在一旁猛力推搡了他一下:“爬獅子!”蘇騰龍撅著屁股往門口的石獅子上撲,徐長生也不是傻子,馬上衝著另外一隻石獅子深情相擁。“媽的,我的哈倫褲破了,你這菜刀王麻子的嘛!”“我錯啦,彆砍內褲,彆砍內褲......”蘇騰龍賣力地往上爬,下方全都是喪屍般密密麻麻的手臂,撕扯著他的褲子和褲衩。蘇騰龍一邊攀爬一邊扭動腰肢,屁股甩的跟電動小馬達似的,不過效果還算是明顯,摸在上麵的爪子全都給生生抖下去了。“你們再摸我就告你們猥褻罪!摸純情少年帥咖的屁股是犯法的哦!還有你,讓你偷小爺的桃!讓你偷小爺的桃!你也是,讓你拿搓衣板!讓你拿搓衣板!隔壁老王都不用這玩意......”蘇騰龍像吉普賽女郎似的到處扭搭,下方的百姓似乎真有某種畸形怪病,他們這種小兒麻痹一般的體態無法進行攀爬,反倒讓蘇騰龍騎在獅子頭上作威作福悠然自在。他望著下方一群嘶吼咆哮乾著急的腦袋瓜子,心裡說不出的舒坦愜意,轉過頭看了看徐長生那邊的情況,誰知這麼一看險些嚇的從獅子上滾下來。蘇騰龍常年給動物做活體解刨,手臂力量還算發達強健,但徐長生連文弱書生都算不上,活脫脫一個隱居避世的土鱉宅男,這種石獅子對於他來說未免過於難爬了。雖說那些百姓動作緩慢,但徐長生依舊是沒爬上去,現如今還在死死地抱住獅子腿苦苦掙紮,兩條腿上全都是各種刮擦傷口,像蛙泳一般死命地搖晃蹬踹。這些喪心病狂的百姓毫無組織紀律,蘇騰龍越看越覺心驚膽戰,但是更多的是迷惘不解。這些日子來他的的確確是和這裡的居民生活在一起,互相之間攀談交往甚歡,根本想不透他們為何會因為這座公子樓而變的這麼失去理智。“快滾上去,不然一會兒腿都沒啦!”蘇騰龍扯著嗓子喊徐長生,徐長生的腿已經被菜刀砍了好幾下,他有些暈眩地往上爬著,完全在用意誌力進行肢體操控,腦子因為快速失血已經有些缺氧,有幾次險些直接從獅子上墜落下來。許久後,徐長生總算趴到了獅子的背上。他雙手死命抱住獅子的嘴巴,握住牙齒裡麵那顆圓滾滾的石球,他身下的獅子已經灑了渾身的血,不知道的還以為徐長生大姨夫來了似的壯烈非凡。蘇騰龍一直神經緊繃地關注著徐長生,見他爬上去了也總算鬆了口氣,握在石獅子卷發上的手已經滿是汗漬,雙手緊握的部分已經攥成了兩顆暗灰色的費列羅。他身下一片濕漉漉的冰涼,竟然因為過度緊張尿了褲子,一時間又好氣又好笑,這可能是世界上最悲催的兩座石獅子了,被兩個慫包騎還要受儘屈辱折磨。下麵的百姓見無法攀爬上去,紛紛開始將手上的家夥往獅子身上丟,一時間菜刀板凳、扁擔磚頭全都漫天飛舞!蘇騰龍和徐長生被砸的體無完膚,內心的屈辱感越來越強烈,畢竟這頓揍挨得完全沒有頭緒。但是慫包就是慫包,這兩個家夥除了自認倒黴外根本做不了什麼,畢竟誰心裡麵都清楚,現在強出頭就是死路一條。誰知這些百姓貌似智商也不大高,滿天亂飛的各種物事大多數都砸回到了人群裡,一時間方才還同仇敵愾的居民開始互相抱怨自相殘殺起來!場麵更加的混亂不堪,不過這正是蘇騰龍願意見到的場景,當下坐在獅子頭上開始做起了解說:“打!打回去!這口氣不能就這麼咽了!就是他丟的碗!你耳朵裡的筷子是他插的!還有你頭上的雞毛撣子是那邊的老頭的,就是那個腦袋上頂著梅花尿壺的那個看見沒......”蘇騰龍解說的興致勃勃,但是心裡麵卻沉重的很。因為他畢竟是個醫者,徐長生的情況十分不容樂觀,他腿上的傷口如果再繼續出血的話很可能會死掉,他可不想自己一個人陪這些怪物玩耍。“嗚嚕嚕——”就在這時,一聲嘹亮的戰馬嘶鳴劃破長空,隨即混亂的街道上響起了一陣沉悶的鐵蹄聲響。徐長生抬著沉重的眼皮勉強瞧看,遠處的街道上揚起一片白色沙塵。緊接著一匹雪白的蒙古馬風姿灼灼,踩踏著清幽冷冽的節奏絕塵而來。四周黑壓壓的百姓被沉悶的鐵蹄不斷迫向兩旁,有的則直接被碾壓到地上踩碎胸骨,一路上儘是人仰馬翻的暴亂聲響以及頭顱爆碎的無力呻吟。嘎嘣!嘎嘣!嘎嘣!嘎嘣!蘇騰龍有些激動地望著漸漸迫來的雪白駿馬,那些奇形怪狀的暴民正在被無情的鐵蹄收割碾壓,一蓬蓬血肉混合著畸形的人體被拋上了天際,他們手裡麵的物事根本阻擋不了這種野蠻物種的橫衝直撞,駿馬凶殘的奔走嘶鳴,像是一道無法纓鋒的鋼鐵洪流。駿馬來至近前,馬上閃出一個黑色的影子。蘇騰龍仔細搭眼瞧看,赫然發現竟有一個黑衣人趴在那隻蒙古馬背上,徐長生見著了這個家夥也是驚愕萬分,因為這個人不是彆人,正是當初引誘他跟蹤的神秘孤燈人!黑袍人這次沒有拿生死簿,當然也沒有擎著八角宮燈,他勢如破竹地駕馭著胯下駿馬,一路奔走到了徐長生的跟前,但由於他臉上帶著一張惡鬼麵具,徐長生並不知曉他的真容。黑袍人背後扛著一個金色的箭囊,雲紋繡花錦緞編織,裡麵斜斜地插著十幾隻玉翎箭。他翻身下馬,招呼蘇騰龍二人下來,又指了指自己的坐騎道了聲:“不想死就快上來。”聲音低沉且老道,有一股老舊車轍般的低吟轟鳴。蘇騰龍不曉得這人是誰,但當下很明顯已彆無選擇,當即拽著迷惘的徐長生上了馬。四周的暴民依舊是不死心,在那裡不依不饒地想要圍攏過來。黑袍人見這些愚民頑固不化也是頗為惱火,從馬背上取下一隻墨色大弓拈弓搭箭,對準麵前的群眾就是一記力道遒勁的爆射!玉翎箭穿雲裂日地射進人群,精準無誤地穿透了三個暴民的腦袋瓜子,頭顱精準的爆開一蓬蓬細小的血花,伴隨著西瓜崩碎般的清脆聲響,一同疊加著釘死在街道旁的賭坊門柱上!三具屍體俱都死不瞑目,腦袋齊齊碎裂在一起,黏糊糊的汁水腦漿撒了一地。血水從動脈裡麵洶湧噴射,像血腥瑪麗烈酒一般噴灑出華麗的弧度,在柱子和房簷上澆淋出一團團巨大的凝紅!三具屍體很快冷卻,眼珠子鼓凸凸的裸露在外麵,血水灑了四周人渾身都是,場麵暴力凝腥至極。“想死的繼續占著道,不想串糖葫蘆的就乖乖去兩邊麵壁。”黑袍人冷峻發話,整條街道上的暴民哪敢不從,紛紛慌張地退到兩側,很快空出了一個寬敞過人的街道來。“好手段,梅莊凝佩服得緊。”便在這時,梅莊凝公子的陰柔聲音突兀傳出。馬背上的徐長生抬頭望去,赫然發覺梅莊凝竟坐在第三層的樓宇瓦片上,正撫扇含笑地看著這出好戲!當下他心裡麵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但偏偏自己又實在是做不了什麼,因而也隻能是乾生悶氣。黑袍人的猛鬼麵具表情僵硬,露著獠牙的鬼臉瞪視著上方的梅莊凝。梅莊凝公子依舊語笑嫣然,指了指遠處的皎月高天:“你要救人就快些,不然誤了四太公的傷勢微臣可擔當不起,再者說,這天,也要變了呢......”黑袍人聽他說了這話似乎頗為震驚,有些慌張地抬頭仰望。徐長生見他這般也覺心底不踏實,連忙順著他的目光朝天穹上看去,誰知這麼一看竟然差點沒驚掉自己的眼珠子!此刻高高的天穹上,那輪碩大皎潔的月亮裡麵,漸漸地浮現出了一張清晰地人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