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海上未知島嶼,依舊是那片詭譎莫測的森林。徐長生神情呆滯地望著不遠處發生的事情,站在原地許久都不敢挪動半步。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樹木成精了,這樹林裡麵都是修煉千年萬載的老妖大魔,已經修煉出來了恒定的體溫和血液流轉,還能夠像人類一般流汗喘氣!也無怪乎他會這般胡思亂想,畢竟現實情況擺在眼前,所有符合實際的言辭論調都像說胡話一般難以置信。就在方才,那個呼喝口號的野人本來在沐浴樹木的血液,麵前的樹乾突兀張開了血盆大口,將一個活生生的人嘎嘣酥脆地嚼爛成了兩截!四周的野人一下子就不安分了,亂哄哄的到處踩踏嘶吼。張發財很顯然也沒遇過這種情況,一時間也慌亂了手腳,在人群中跳著腳一陣瞎叫喚,慘白的麵色混合著黏膩的血汙,遠遠看去像是剛出生的帶血巨嬰一般滑稽詭異。那棵被砍傷的樹木依舊在放肆地流血,血水從橫切麵漫天噴灑,透過斑駁稀疏的樹影,在散碎的陽光下淩亂成像。有一種動脈血管爆裂噴湧的即視感,噴射出的扇形血柱詮釋著一股彆樣的血腥藝術。被殺的野人已經被血樹吞掉了半隻身子,腦袋瓜子一直到尾椎全部吞了進去。血樹囫圇吞棗一般直接閉合了嘴巴,徐長生不用看也能猜到血口裡麵的景象,應該和屠宰場絞肉機差不了多少。但是他看不到不代表張發財看不到,這位胖爺一直在第一現場做著第一手新聞報道,不過他這位戰地記者此刻更像是一頭剝了皮的年豬。張發財的地理位置給予了他得天獨厚的觀察視角,因而這位小老兒可以奢華享受這份銷魂蝕骨的惡心場麵。野人的腦袋瓜子直接滾到了樹乾裡,脖頸動脈和脊椎骨被活生生地掰斷,胸腔的肋骨在巨大的力道擠壓下瘋狂刺紮出表皮,將腸肚肺臟全部挑了出來。血盆大口緩緩地閉合著,裡麵的腦袋被擠壓得扭曲變形。內臟與腸子混合著在裡麵攪拌,最後隨著嘎嘣一聲脆響,脊柱徹底斷裂開,原地隻剩下了一小半身子。地上的身子依舊在顫抖抽搐,張發財嚇得亡魂皆冒,也顧不了太多抓起長矛就跑。誰知地上的蕨類植物厲害得很,沒跑幾步就被狠狠地刮擦了一下,直接一個狗吃屎栽在了吃人樹的麵前,像極了一隻對祖輩叩首的肥大蛤蟆。正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倒下來的張發財似乎今天出門沒看黃曆,直接一頭紮在了地上那個死掉的殘肢屁股上。更加讓這個胖子沒想到的是,這剩下的半截身子竟然還殘存著一些消化不良的殘羹,被他這麼一欺負直接就儘情釋放了,張發財肥肉滋生的臉盤子被一個酸臭帶血的屁崩得盆滿缽滿,直接將這個胖子熏得臉色發綠。徐長生遠遠瞧見也是有些無語,張發財坐起身子罵罵咧咧地抹臉,奈何混合著血水越抹越花。四周的野人依舊在神色慌張地亂跑,有的直接跪在地上開始嗚咽嚎叫,有的則像禁婆一般開始跳起了大神兒,場麵混亂至極異常熱鬨。張發財和徐長生一個德行,雖說吃了虧但都是不敢過分造次的主兒,灰溜溜地縮著脖子鑽到樹叢裡,忍著荊棘劃破表皮的傷痛往徐長生的方向跑來。“彆回頭,直接跑!”徐長生還沒明白張發財的意思,見張發財呼喝著示意了一個方向,當下也不遲疑揮起挪威鉤子開始賣力跑路。倆人一直跑了將近一個時辰,張發財實在是跑不動了,招呼徐長生停下來歇歇腳。徐長生見舅舅發話也坐到地上,正好有些事情還需要問明白些。他從背包裡麵取出來一些壓縮乾糧,張發財跟見到爹娘一般上去就啃,差點沒把包裝袋都給吞咽下去。徐長生經過這一頓折騰也是餓的不行,當下也吃了些,但是他身量小,自然不需要像張發財那般補充體力。張發財狼吞虎咽地嚼完了嘴裡的乾糧,吧唧了幾下嘴巴癱坐在地上,這才開始有力氣抱怨這一路上的種種。徐長生蠻喜歡張發財這種直腸子習性,不拐彎抹角還反倒有那麼幾分童真未泯的可愛。“你們就是為了那樹裡麵的血來的?”徐長生等他發泄抱怨完了,才安靜地問了他一句話。張發財點了點腦袋:“本來之前幾次都沒有什麼問題,小老兒也不曉得怎麼會突然開口吃人,不過還好吃飯的家夥還在,子孫根也茂盛得很。”徐長生熟悉自己這舅舅的脾性,欺軟怕硬又有些猥瑣怯懦,但是這麼多年來對自己還是沒得說的,當下也就放任了他說些下流話:“那我們現在去哪,回你說的那個老巢取麵具?我貌似記得你說林區後麵有個盆地。”張發財本來還在那裡發著牢騷,一聽這話也把臉捯飭得正經了些,但是臉上的血汙已經凝固乾澀成了膠狀塊,方才神經緊張還不怎麼覺察,現在他一動麵部肌肉就會有血塊簌簌脫落,像是破碎的乾燥牆皮一般,每掉下一塊就牽扯著臉皮抽搐一下,張發財疼得齜牙咧嘴,沒過多久連微表情都不敢做了。徐長生望著他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怪樣子,一時間又好氣又好笑地埋汰了他一嘴,囑咐道:“你最好等會找個地方洗洗臉,說話儘量彆動彆的地方,不然又要一番齜牙咧嘴。”“咱家人都臉皮賊厚,天賦異稟無大礙的。”張發財嘴上這麼說著,但麵龐卻絲毫不敢大動,隻是嗡動著嘴角往出擠兌著含混不清的字,活脫脫像一個剛出土的兵馬俑,脆弱的一碰就掉渣子。徐長生不想再和他打趣了,拍了他一把讓他快些說接下來的行程。張發財:“是有個盆地,大外甥你得先把你這身行頭脫了,不然即便是給了你麵具你也裝不真切,做戲一定要做足戲碼。”“這個先不急的。”徐長生仔細地瞧看了一下張發財的扮相,活脫脫跟印第安的土著人大差不差。好好的粉紅內褲不穿偏偏要學人家用草履編圍裙,身上全是圖騰油彩還綁著一堆破爛繩子,上麵栓掛著一些石頭疙瘩,但是很明顯從裡到外都土掉渣。徐長生忍著惡心移開視線,回頭望了望身後,心有餘悸地咽了一口口水下肚,忽然他眉間緊皺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角喃喃:“不對勁,有點不對勁啊......”“怎麼?”張發財見他這副神情也正經了起來,望向來路問了一嘴。“你仔細聽聽,這森林裡為什麼又安靜了下來?”徐長生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泛白,張發財也明白他什麼意思,望著來路看了一會,也緊張地流了一身的臭汗。“我們先摸回去瞧瞧。”徐長生突然做了這麼個決定,反倒是把張發財嚇了一跳。他熟悉自家外甥的怯懦性格,但是現在的徐長生很明顯已經跟以往發生了一些改變,從他舍命去救令狐狩那時候就已經能看出來。如今的徐長生雖說還是膽子不大,但卻繼承了令狐狩的兩個優良傳統,那就是道義和狠心。“你真要回去?彆胡鬨了大外甥......”張發財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徐長生已經不理睬他徑自走了。張發財罵咧地抱怨了一嗓子,神情無奈地跳著腳跟了上去,肥碩的大肚腩四處晃蕩,很明顯是窩了一肚子的悶氣。徐長生:“這有可能和令狐拋下我有關係,沒準就是他正在尋找的線索,所以我必須要回去看個清楚明白。”徐長生也不囉嗦,隻不過這次回去小心謹慎了許多,步調輕盈也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但依舊在這片死寂的森林裡傳出幽曠的回聲。越往回走,二人的神經就愈發緊張,徐長生心裡麵的慌亂越來越明顯,心臟猛烈撞擊著胸腔,在這死一般寧靜的樹林裡聲壯如雷。二人回到了方才砍樹的地方,徐長生驚訝發現那棵樹已經恢複原狀,血盆大口消失不見了,閉合處是一層帶著細密血汙的樹油,像鬆脂一般圓潤粘稠阻塞了傷口。那群野人竟然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連一聲多餘的哼哼都沒有留下。“他們......會不會被......吃掉了......全部?”徐長生有些聲音發顫地問道。“走活計彆口無遮攔,跟著腳印找找看再說。”張發財訓斥了他一嗓子,不再多言隻顧悶頭行路,半晌後回到了海岸邊的衝積平原上。徐長生此刻沒心情探究這衝積平原的由來,他喘著粗氣和張發財奔走,張發財的體力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住著長矛一瘸一拐往前行進,但是非常明顯,海岸上並沒有任何人的影子。“舅舅,這裡都是腳印!”徐長生望見了地上的端倪,海岸上出現了許多雜亂的腳掌印子。他和令狐狩來的時候這裡是沒有腳印的,現在除了他們的腳印之外,又多出來一些雜亂的印記,從腳趾輪廓上看就是那些赤腳的野人。“從走向上來看,大致的趨向是朝著海岸邊上,他們進海裡頭泡澡了嗎?”張發財有些疑惑地嘀咕了一句,便在這時,徐長生推搡了他一把,語氣緊張地喊了一聲:“那邊......那邊有人!”張發財被他這話說得心裡一緊,忙抬眼衝著他的手指頭看去,果然發現遠處的海平麵上露出一個帶著圖騰麵具的人。緊接著,野人們接二連三的露出腦袋,在海麵上翻滾潛遊,拍打著粼光霍霍的水花。張發財的心思安定下來,最起碼這證明了剩下的野人並沒有全部被那種怪樹吞噬掉。如果真的找不到他們的蹤跡,那麼徐長生的猜想就很有可能會成真,那就隻能說明這片林區裡肯定還有其它能夠吃人的樹木,那麼這就不是什麼好消息了。他鬆了口氣拍了拍肚皮,轉過身子想和徐長生打趣幾句,卻發覺後者竟神情緊張地發著抖。張發財拍了他一巴掌讓他彆犯神經,誰知徐長生依舊是那副驚訝的神情,這下子搞得張發財也有些心底發毛。“咋了,搞得跟死了老爹似的,再者說你當初死了老爹也沒這哭喪德行......”張發財一邊抱怨一邊又瞧看了海上一眼,但是這隨意一瞥也嚇了一大跳,一屁股癱坐到地上也發起抖來。徐長生神情慘然地望著海麵,喃喃的說了一句話:“我們,到底是來到了一個什麼鬼地方......為什麼除了我們就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