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起霧了。海上的風浪漸漸大了起來,但是前路依舊有著濃鬱的海上大霧。偶爾竄出一兩隻雪白的海鳥,海水能見度貌似是有些低,因而它們紮進去幾次也沒見捕到幾條魚。徐長生趴在船頭上眺望遠空,但是霧氣阻擋了視線實在是看不清楚。他回過頭,發現不知不覺間輪船已經進入了一片迷蒙的霧沼內,這可是航海最不願見到的情況,當然他們現如今是隨波逐流,因而反倒不受影響。“令狐,海上怎麼可能在晌午的時候起霧,貌似是有一些不大對勁。”徐長生有些心裡擔憂地發表意見。令狐狩也搞不明白這種現象,一般說來海上的霧氣會出現在黎明時分,但是在陽光最為充足的晌午還有霧氣積聚,這就有些不通常理了。“既然是我們管不了的事情,就不去管束,看它自己能帶我們去什麼地方。”令狐狩答話道,他依舊是淡定自若,沒有一絲一毫的慌張恐懼。“話是這般沒錯,我就是怕萬一碰觸到什麼暗礁就麻煩了。”徐長生應和了一聲,接著又說道:“令狐,你方才說這艘船是他們自己故意熄火的,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有你方才讓我看什麼,前麵霧這麼大我實在是瞧不真切。”“就像我之前說的,這艘船是它的主人故意熄火的,你想想也能想出來,這船上這麼多的詭異東西,還在進行著那種慘絕人寰的古怪實驗,到時候即便是到了日本港口,又怎麼能夠順利通過檢查?”令狐狩一這麼說,徐長生當時就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們根本就沒有那個心思去到達日本港口,這艘船隻不過是一個大幌子,他們在抵達韓暖流交界的準靜止鋒的時候就故意熄火,然後讓海流動力推著輪船隨波逐流,用這種方式來到達他們真正想要到達的目的地!”徐長生麵色發紅地分析著,越分析越覺得心情激蕩。令狐狩笑了一下點了點頭:“所以我說這是一個非常巧妙的設計,他們肯定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如果沒有昨晚的那些暴亂,那麼現在我們就能抓一個船員仔細問清楚了。”說到這裡,徐長生的心思也逐漸的活絡了起來,這時他又考慮到了事件中的一個疑點,當即就問:“那令狐,你說他們為什麼一定要靠洋流,就不熄火直接開足馬力走不是更加快一些嗎,總是覺得這麼做多此一舉有些累贅......”徐長生說到這裡突然不再說話了,他現在已經基本繼承了令狐狩的思維模式,所以對於事件的分析推理有了一定的長足進步,就在方才,他在問話的過程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膽的設想。“說下去,大膽說出來。”令狐狩依舊是麵色帶笑,失憶之後貌似性格都變得開朗了一些。徐長生重重地吸了口氣:“是不是這麼個情況,他們這麼做很顯然是不想讓輪船的開動影響了海流的軌跡,而且他們也掌握不好海流的具體動向,換句話說,連他們自己應該都不清楚怎麼開到那個目的地,他們必須通過海流才能到達那裡!”“沒錯。”令狐狩讚許地點了點頭:“就是這般道理,他們也不曉得怎麼發現那個地方,估計應該是遠古先民的智慧,這個我們不去考究,但是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按照他們的思路,隻要是順著海流飄蕩,就一定會把我們送到他們想去的地方!”想去的地方,究竟是什麼神秘地域?徐長生心裡又期待又緊張。接下來的航程無聊又寂寞,那些鬼麵人的快艇沒有再次出現,徐長生和令狐狩又把船艙好好地搜索了一遍。徐長生從幾具研究人員身上扒下來幾套衣服,準備到時候裝扮成他們的樣子下船。但令狐狩仔細想了想之後認為還是不要這麼做為好,為了保證安全還是到時候棄船暗中上岸。當然這種想法是十分可行的,船上有深潛水肺,況且一旦到岸那麼遊泳的距離又不遠。徐長生和令狐狩輪流休息了一下,但是每個人都沒有睡多少時間。四周的霧氣越來越大,吸到肺裡麵濕漉漉的,船艙裡麵泛著一股血腥黴味,裡麵的屍體雖說已經被他們拋入了大海但依舊餘味縈繞,睡覺的感覺跟躺在棺材裡一般十分不好受。徐長生沒有睡多長時間,渾身濕嗒嗒的難受的厲害,霧氣潮濕打透了衣衫,被海上熱風一吹火燎燎的疼,沒過一會兒就冒了一身的汗,汗水流過身子瘙癢難耐,用手去撓抓,沒過多久就起了一大片紅色斑斕。他擔心是過敏,但令狐狩瞧看後說並無大礙,二人就這般過二人世界似的撐了三天。這三天裡海上的霧氣竟然一直都沒有消散,徐長生這才意識到,並不是海上起霧了,而是他們闖進了一片終年彌漫霧障的區域!第四天清晨,徐長生抱著膀子從船艙裡醒來,外麵依舊是昏沉沉的。他頂著冷風跑到了甲板上,發現依舊是有霧氣,令狐狩一直倚靠在船板上守夜,見他醒了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說話。徐長生的氣色恢複了不少,畢竟這艘船上什麼都不缺,但是令狐狩和他都沒有喝下麵淡水艙室裡的水源,因為不能確定那些鬼麵人的死是否和這些水有關聯,他們沒有那個必要去輕易涉險。這些日子以來,他們的飲水用的都是船員們自己留下的水壺裡的水,他們飲用了一些日子也沒有什麼大礙,姑且也都放心下來。二人坐在甲板上吃了點船員餐,都是一些速食產品,徐長生一邊生硬的噎著嘴裡的麵包,一邊用眼睛瞟著遠處的海水,赫然發覺遠方的霧氣竟然有了些許消散的跡象!他激動莫名地推搡著令狐狩,一時間險些把麵包給生生噎到肺子裡去。“令狐,前邊有東西!”徐長生激動地指著前方的景致,那種感覺像極了當初發現新大陸的荷蘭海盜馬車夫一般癲狂熱切,不過確實是這段時間裡大起大落太多,徐長生在壓抑恐慌中生活得太久了,人的惰性與奴性總是相輔相成,安逸久了就想起來折騰折騰。所以說這就是芸芸眾生的生命,簡單概括起來就是一句話,生命在於折騰。像徐長生這種少年心性,從小肯定幻想過像海盜那樣征服星辰大海,發現新的世界然後奪取遺失的寶藏,屠龍殺怪之後還有佳麗相陪,但是現實情況僅僅是一個瘦弱的孬小子像野猴子一般趴在船板上死命的吆喝,連自己高興的點都不大搞得清楚。遠處的霧氣越來越消散,沒多久一個龐大的黑色影子出現在二人眼前,像是一個漆黑如墨的饕餮一般臥伏在那裡。令狐狩見自己的推理被證實也是頗為歡欣,眉間舒展心情也明朗了不少,畢竟他也是人類,這段日子在霧氣中生活得也有些胸悶氣燥了。“令狐,那裡貌似是有什麼東西!”徐長生的少年心性展露無遺,在那邊呼呼喝喝地一頓吆喝。令狐狩喝止了他一嗓子,回身從船艙裡取出一副望遠鏡,打開蓋子調好焦距開始觀察起來。徐長生見他這樣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其實說到底令狐狩本來不需要這麼做的,但是他把麒麟眼給了自己,換上了一對普通人的眼眸,這就免不得要依靠望遠鏡這種物事了。不過想歸想,徐長生還是厚著臉皮用了麒麟眼,一時間熾熱的眸光像兩盞碩大的探燈一般穿雲破霧,直挺挺地插進了遠方的黑色島嶼裡麵。“令狐,那裡有個大石碑!”徐長生的視野非常發達,因而很容易找到關鍵點。令狐狩並沒有鬱悶神色,安靜地順著徐長生的手指看去,果然發現了一塊巨大的石碑,上麵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但是望遠鏡是著實看不清楚的。“你用你的眼眸瞧瞧,上邊寫的究竟是什麼東西。”令狐狩少見得露出無奈的神色,他推搡了一下徐長生,徐長生吐了吐舌頭應和了一聲,順從地朝那塊石碑上仔細瞧去。徐長生的心裡越來越驚異,因為他感覺自己的這對麒麟眼貌似有些變態到離譜了。如果他能夠看見自己的眼睛的話,一定會更加驚訝的發現麒麟眼竟在有規律的收縮舒張,這是它在自我調節焦距的現象,但是很明顯比望遠鏡強太多了。不過,看了半晌的徐長生還是看不出來上麵寫的東西,但他不是輸在了視力上,而是輸在了沒文化。“令狐,那上麵的字我看不懂......”徐長生喃喃地說道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大光頭。“你照葫蘆畫瓢,把看到的寫出來給我看,反正你有那對眼眸,左右手書寫都行。”令狐狩有些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安靜地吩咐道。徐長生應和了一聲找了紙筆,開始在航海日誌上仔細臨摹了起來。令狐狩在一旁安靜地瞧看著,徐長生一直寫了好幾頁,他的手速越來越快,神情似乎也變得極度亢奮!他越寫越酣暢淋漓,下筆越來越力道遒勁,紙張被粗暴地撕扯劃擦,而徐長生的眼神也愈發得貪婪與癲狂!令狐狩見他神色有異,立刻上前一個掌嘴強行製止了他。徐長生被他這麼一手搞得迷惘不解,但是氣卻喘得更加厲害了。“怎麼回事?”令狐狩問他。徐長生摸了摸頭,不知道自己何時出了滿頭汗,他擦了一把說道:“不知道,我就是寫,越寫越覺得心裡暢快舒服,根本不想停下來......”令狐狩聽了這話神色凝重,他來回踱步分析著徐長生的現象,徐長生安靜待在一旁不敢發一言。令狐狩分析了一會兒說道:“照此說來,你若是身旁沒有我,估計會一直這麼亢奮地消耗體力寫下去,最後氣力耗儘活活累死!”這話說得徐長生一陣心裡發抖,他根本不清楚方才自己怎麼了,心有餘悸地回過身子望了望那塊石碑,咕咚一聲咽下了一大口口水。令狐狩沒有過多在意他,轉移視線想看看石碑上的文字,誰知一看航海日誌上的字跡,立時眉間緊鎖又沉悶起來。“你自己再仔細看看,你寫的都是些什麼鬼畫符。”令狐狩指了指徐長生手上的航海日誌說道。徐長生聞言立刻看了一眼手上的筆記,但上麵全是古文字他看不懂。便在這時,令狐狩趴在他的耳邊,說了一句解釋性的話語,但是徐長生聽完後卻如遭雷擊一般,嚇得脫手將日誌甩出好遠!地上的日誌在甲板上被風吹動,上麵密密麻麻全都是徐長生方才的筆記。但讓人毛骨悚然的是,筆記上記述的全部都是同一個字符。令狐狩告訴徐長生,他寫下來的東西翻譯過來,密密麻麻的全是扭曲難看的同一個字。而這個字,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