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裡河村東頭,一輛黑色卡車裡,徐長生和令狐狩正安靜地坐在裡麵。令狐狩司機位,徐長生副駕駛,後麵的位置留給了依舊在昏迷中的胡銃子。後來發生的事情平淡如水,但還是讓徐長生有些想不明白。按照正常的邏輯思維來看,薇薇安應該是和令狐狩有些恩怨糾葛,不然以令狐狩的閻王脾性,不可能滴血不見就鳴金收兵。麒麟鬼窟裡麵,令狐狩並沒有繼續找枸杞老五等人的麻煩。原因無它,就是犟不過薇薇安的性子。而這個活閻王似乎是對她有些沒轍,當下也隻好帶著徐長生和胡銃子先行走了。枸杞老五是老江湖了,自然看得出來令狐狩這個人輕易招惹不得,因此對於他們的離開連屁都不敢亂放一聲。反正這次死了那麼多人,潛水設備和氧氣的存量,已經足夠剩下的摸金校尉潛浮上去了。鄒先生依舊是那副要死不死的渾噩模樣,槍膛子和蘇騰龍留下來陪他,也不曉得如今是否從鬼窟裡麵出來。不過很顯然,回程並沒有什麼驚悚之處,一路平安自然不需要過多著墨,在這裡也就不多加絮叨了。沒有人去提有關沙丘的事情,鄒先生很明顯是已經心灰意懶,枸杞老五的人雖說各懷鬼胎,但還是礙於令狐狩的淫威而不好起衝突,倒是徐長生知道的最為徹底,因為他是看著令狐狩把那十三顆眼睛踢下深淵的。令狐狩一路上安靜地開著車,徐長生將車窗打開,外麵的陽光嬌嫩的厲害,沒有死人氣息的新鮮空氣灌滿了淤濁的肺臟,一時間再世為人的感覺分外強烈。畢竟無論是無底洞還是盜洞水道,都感覺和從地獄裡爬出來差不多少。不過徐長生畢竟是少年心性,生存危亡的經曆一過便又開始胡思亂想,但令狐狩顯得比他更加沒心沒肺,連開車都能閉著眼睛打盹。對於少年來說,苦難的經曆不要在心中過多的滯留,因為生活還很長,遺忘就是最好的記得。徐長生望著他這副盲人駕駛模樣,一時間免不得有些心驚肉跳起來。不過令狐狩這人不是那種不安分的後生,再者說一路上也沒什麼事故發生,姑且也就由著他了。令狐狩還是一邊打盹一邊開車,直到上了大道才完全睜開了眼皮。身邊的徐長生依舊是那副瘦弱模樣,他瞥了他一眼,搞得徐長生嚇得當時就打了一個哆嗦。“對不起,這些日子沒睡覺,剛才睡了一會。”令狐狩這話說得很輕巧,聲音乾淨又好聽,但是放到徐長生的耳朵裡麵卻似炸雷一般轟轟作響,驚得他差點沒把真皮座椅摳掉幾層皮子。不過驚恐歸驚恐,他是沒有那個膽子去抱怨的。令狐狩的意思表述非常明顯,方才的車程上,這個閻王爺竟然一直都在睡眠中駕駛!他是絕對搞不懂這是什麼原理的,腦子因為失血過多依舊是有些惡心乏力,暈眩感還是洶湧不止猶如潮汐。但很明顯他並不想睡覺,畢竟肚子裡憋了滿登登的疑團,實在是比肉體上的折磨更加讓他難受。“令狐......我們這是去哪啊?”掙紮了好一會,徐長生還是準備先放個沒味的屁。“長春。”令狐狩的回答更加清淡一些。“那個......”“想問什麼就快問,下了車我沒時間。”令狐狩瞥了他一眼,轉過頭去繼續眼神放空起來。“我真的可以問嗎?”徐長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畢竟這麼多日子以來,自己連跑龍套的都算不上,這下子反倒是有種翻身農奴的感覺了。“你若不是跟著我,大可放任你死活不管,既然跟了我,多說一些沒什麼的。”徐長生聽了這話如獲大赦,一時間欣喜雀躍的有些不敢相信,畢竟冰山男難得有這麼好說話的時候。但是一轉動腦子,卻覺得疑慮千絲萬縷,想要問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一時間還真的不好濾出一個頭緒來。當下腦子越想越亂,又生怕身邊的冰山男等的急了,漿糊一般的思緒胡亂拚湊了一會兒,便開口說道:“令狐,先來說說我身上發生的事情吧,當初你讓我跟著你,是不是就是因為我有燭陰血,這玩意兒究竟有什麼用?”“比殺蟲劑好用一些,你應該已經體驗過了,其他的我不多說,下一個問題。”令狐狩隨口甩了一嘴便不再多言,眼神繼續渙散在快速流逝的車窗裡。徐長生早就預料到,從他嘴裡頭撬話不會容易,因而倒是也有些心理準備。他咽了口口水接著問道:“那當時在旅店裡,捅到我肚子上的那把刀子......我的意思是後來根本就沒有留下傷口......或者說連衣服都沒有破裂......這是怎麼一回事?“麒麟眼的作用,擾亂你的視覺,產生被刺紮的錯覺,就是這樣。”令狐狩說道。徐長生雖說已經考慮到了這種情況,但還是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急切的又問了一嘴:“那為什麼我身上的衣服會有血跡,而且真的會有失血暈眩的感覺?”“是麥司卡林。”令狐狩安靜地回答了一句,但是很明顯身邊的徐長生根本就不清楚這種物質,一張臉滿麵愁容憋得跟紫茄子包似的。令狐狩見了他這副便秘一樣的麵容,心裡一軟就多說了幾句。“在墨西哥北部與美國西南部的乾旱地帶生長著一種仙人掌,當地人稱之為皮約特。它的種籽、花球碾成粉末口服後能產生強烈的幻聽、幻視作用。”“麒麟眼隻不過是起到一個轉移注意力的先導作用,銃子在打暈張發財的時候,那記手刀就已經帶著麥司卡林浸染了你的思維,加上麒麟眼的催化作用,導致自我歪曲和思維分裂,夜鷹平刃牽扯著你的感官神經,很容易造成視覺與感覺錯亂。”令狐狩說到這裡轉過來看著徐長生:“所以你會有被刺紮的感覺,和催眠的道理差不多,暈眩無力感是因為你過度遭受驚嚇,血跡是銃子隨身帶的醫用血,你既然跟了我,這一手就必須要學會,以後自己多準備一些。”徐長生聽得張口結舌,但到底是知道了一些答案,心裡麵多多少少安穩了一些。“那令狐,鄒前輩當時使用的那個招魂幡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徐長生繼續發問著。“那是他在演戲。”令狐狩這次的回答非常乾脆,不等他繼續發問就解釋起來。“招魂幡這東西是偽科學,我是著實不相信的,畢竟這種完全玄學層麵的東西無法用科學推理出來,鄒先生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令狐狩說著指了指二裡河村的方向:“麒麟鬼窟的任務和盜墓不同,不需要自己去尋找墓穴,任務地點是大牽頭事先告知的,黃三爺的傳人發布了這條任務,但是很巧妙地給予每個人的任務線索不儘相同,本來我還看不真切,但現如今卻清晰明了起來。”徐長生見他神情肅穆,一時間也知道要說到重點了,便扇了自己兩巴掌打起精神,接著耐心聽了下去。“首先,傳人找了三支隊伍,第一支的牽頭是鳩羅刹,她們得到的線索是黃頁一份,地點一個,注意這裡的地點不是指二裡河,而是麒麟鬼窟。”“接任務的人是鳩頭陀,當時那傳人肯定告訴他的是準確的麒麟鬼窟地址,也告訴了他水路的走法,但是鳩頭陀並沒有對鳩羅刹全盤托出,而是自己帶上黃頁想要走私活,結果行跡敗漏死在了水中,這是她們姐弟的恩怨,我們姑且不絮叨。”徐長生聽到這裡插了一嘴道:“那是不是鳩羅刹製造了那個假的屍解仙的案發現場,一來是蒙蔽大眾讓他們以為是自然溺水,一方麵讓咱們行內人誤以為是簡單的水解?”“可以這麼說,但是思考這個沒有意義,因為鳩頭陀的死亡根本掩蓋不住,鳩羅刹也不過是簡單地做了一些處理,她明白這事情一定會有同行知道,而且她當時也沒有多餘的時間來處理一個死人,而且我現在的觀點是,這是鳩羅刹故意安排的死亡場景,當然後台是那傳人。”令狐狩接口道。“為什麼?”這也正是徐長生想要問的,因而聽得自然是分外仔細。“很簡單,也可以說很複雜,我先說簡單的。”令狐狩稍微賣了個關子,組織了一下語言接著說道起來。“簡單來說,鳩頭陀的叛變打亂了鳩頭陀的計劃,那黃頁拓片上隻有一句話,並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但是水下的情況她們不知道,鳩羅刹生性謹慎多疑,和鄒先生有些相似,定然會把鳩頭陀的死訊告知大牽頭,讓那傳人告知正確的通路,之後帶隊伍先行下水。”徐長生聽到這裡又插了一嘴:“那是不是說,她們的隊伍是完全知道了下麵的情況,包括麒麟鬼窟?”令狐狩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讚許地看了他一眼。“黃三爺的傳人知道了鳩頭陀的死訊,開始派出了第二隊人,就是鄒先生的隊伍了。他們得到的線索是黃頁一個,地點一個,隻不過這個地點僅僅就是二裡河村,那傳人故意沒有告訴他們水下的任何情況,但是告訴了他們鳩頭陀的死訊。”“所以這裡我有了方才的猜測,那鳩頭陀身上的黃頁與符號,都是黃三爺的傳人故意吩咐留下的,為的就是讓鄒先生也能根據這些找到麒麟鬼窟。”令狐狩說到這裡指了指自己,接著說道:“最後就是我們了,隻得到了二裡河這個地址和一個黃頁,根本不知道要找什麼,但是黃三爺的傳人計算時間非常精妙,讓我們恰巧踩到了鄒先生的尾巴上,所以說不至於斷了線索。”徐長生聽到這裡又有些犯了迷糊:“令狐,黃三爺的傳人怎麼能保證咱們三支隊伍的精確抵達順序,萬一鄒先生真的先下水了哪?”“不可能,還記得那些病毒和行李嗎?”令狐狩穿針引線的問了一句。徐長生心思急轉,忽的一拍大腿:“難不成他是故意讓鳩羅刹先行下到鬼窟裡麵做足準備,把鄒先生行李拿走和釋放病毒都是鳩羅刹乾的,就是為了阻撓他們的進入時間?”“不錯。”令狐狩安靜地應和了一聲。“令狐,那後來呢,黃三爺傳人為什麼要這麼做?”“不是一兩句能夠說得清的,反正路途還長,就和你慢慢說道說道,隻不過真相你一旦知道了,肯定不會好過,按我的意思,真的是不知道的好。”徐長生心急火燎的央求了一句:“令狐您就行行好跟小的念叨念叨吧,肚子裡裝了滿滿的漿糊實在是憋脹的很。”令狐狩聽了這話抿嘴一笑,笑容邪魅又清新自然:“事情的真相,有可能顛覆你以往所有的既定認知,要做好心理準備。”“不過也沒什麼關係,時間還很早,路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