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伸手指指對麵的位置,“坐,坐下再說。”賀珺煬坐向逆光,卻正對著壁上所立一副繁複莊嚴的畫,據說這是某位大家的真跡,老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隻是放下手中的黑子,又捏起一粒白子。良久才開口,“聽說你前段時間和顧家的小女兒被拍到出行,一起登上娛樂雜誌封麵了?”“不是外界說的那回事,”賀珺煬回應得很快。賀佩頃沉默不語,過了幾秒,老爺子笑了,對這個領養回來的孩子再次重申。“不管你喜歡誰,或者想和誰在一起,但是你記得你答應我的,你最後要娶的一定是我的女兒,賀家的孩子。”因為化療,賀佩頃已經儘然顯現出了疲倦姿態,那是以往從未有過的模樣,生命的長線在一點點的變短,好像指間的流沙一點都握不住,他在死亡的邊緣掙紮,隻是為了親眼等到那孩子歸來。他已經沒辦法再照顧這孩子,所以他希望傾注自己心血養育出來的兒子賀珺煬可以代替自己,照顧好三十年未曾謀麵的女兒。兩年來,除了賀珺煬,管家,知道他的病症,其他人都是霧裡看花,當然賀家的當家人若是被傳出去胃癌的消息,想必會影響一番公司的股價。“我第一次瞧見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是個頂好的孩子,當然這些年你從未讓我失望過,你的悟性很高,你的智商也很高,你的自製力連我都佩服,我希望你可以成為最優秀的人,接管萬清集團”,頓了頓,老人慢慢靠在椅背上,聲音平淡但是卻帶著不容置疑“可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心願就是看著順如回來,然後一輩子都過得無憂無慮。”“如果她不願意嫁給我呢。”賀珺煬的疑問不無道理,算起來,賀順如今年也該有三十歲,若是嫁人如何?難道拆散人家的婚事?如果沒嫁人可是不願意嫁給自己又如何?難道霸王硬上弓?“那該是你用心思的事情了,萬清集團可以給你,賀家可以認可你,但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是賀順如法律關係承認的另一半。”老爺子說話慢悠悠的聲音不大卻十分威嚴,字裡行間讓他覺得有些壓抑。“聽說你正在和顧家聯手準備打擊孟氏?”賀珺煬端起麵前的白水,咽下一口,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還是沒說話,“為了什麼?萬清和孟氏沒有任何生意上的衝突,你這樣做是為了什麼?徐寧?”老人落下一黑子,頭都沒抬,“珺煬,如果你的心裡總是裝著一個其他人,那我的女兒你要擺在哪裡?”他其實是想辯駁什麼,但最後還是點點頭,“知道了”到底是知道什麼了呢,知道賀佩頃絕不會允許自己離開賀家,知道自己以後要娶的一定是那個一麵都沒見過的賀順如,知道徐寧已經嫁給孟铖,知道自己與徐寧永遠都沒有任何的可能。老人又問:“和她見了幾次?” “兩次”,第一次是五年前,回到南川偷偷的看著徐寧走向另外一個男人,第二次是三年前徐寧生子。賀佩頃一生識人無數,怎會看不出他眼底的波瀾:“你怨恨我?”?賀珺煬終於開了口:“父親,我理解一個父親為了自己的女兒苦心積慮,也知道自己的過去與未來都是因為您才逃離了困境,不管順如以後願不願意嫁給我,我都會竭我所能的真心對她,所以,無論您對我要求什麼,我都不怨您。”?“我會儘快找到順如。”?他沉默無聲垂睫,時常會想如果當初賀佩頃沒有把自己從孤兒院領養走,那現在的自己又在哪裡,是不是也會變成沒有書念每天在街頭上遊走的混混,賀佩頃還有賀家對自己的恩情實在無以為報,娶賀順如算什麼?再難的事情也可以辦到。遇見徐寧隻覺得自己難以靠近這束光,她是那朵盛開在最嬌豔年齡的花朵,而自己總是隱身於黑暗中,不忍褻瀆,所以用最冷漠的姿態拒絕她,時過境遷,當得知徐寧的丈夫那個貴公子總在外麵拈花惹草把她和孩子丟在家中的時候,他隻覺得萬箭穿心後悔不已,所有人都說他無情冷漠,可是他是真心對徐寧的,因為她給了自己可望不可求的溫暖,而徐寧太好,可是他害怕自己不夠好,所以才選擇放棄。?“你和那孩子,都已經是道路分明的兩種人生,”賀老爺子咳嗽著,臉漲的通紅,身體每況愈下,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堅持多久,他現在隻有一個心願就是要親眼看看他的順如。“若是這可憐的孩子願意回來,請好好照顧順如,以後不要讓她受到一點委屈,”他在請求賀珺煬給自己那可憐的孩子一個承諾,也在請求自己女兒以後的喜樂無憂,一生驕傲的賀佩頃卻在這個時候對他一個小輩請求,賀珺煬轉頭看著窗外默然不語,隻是眼眶卻慢慢的紅了。原來父親的心意就是這樣,餘生所求也不過隻是為賀順如謀的一生喜樂無憂。和賀佩頃分開,出來的時候夜色已深。賀珺煬今日思緒有些遲緩,轉臉望著窗外,保持緘默。他揉著太陽穴覺得頭疼的厲害,賀順如到底現在在哪裡?做什麼?過得好不好?這一切都是未知數。賀珺煬背靠著沙發,“Meinight”的老板江晟看著他直搖頭,指著報紙上他和顧家小女兒被人偷拍到照片,“為了對付孟氏,都開始賣身了?”他瞥了一眼好友,表情平靜,語氣淡淡,“要是賣身能得到源氏地產的策劃,那也值得。”“恐怕你想賣身,賀伯父也不會允許,畢竟你得為了賀家妹妹守身如玉。”“說不定人家早就嫁人了,我難道要逼人家離婚然後和我結婚?”賀珺煬語氣頗淡。江晟歎氣,“為什麼一定要你娶她,就算是哥哥也能保護她一輩子。”“因為我現在的模樣就是父親為順如設想的未來丈夫的模樣,”賀珺煬語調如初,“對孟氏下手是因為什麼?你還放心不下徐寧?可是她已經嫁給孟铖了,”“可那個人對她並不好,”“難道你對付孟家,他就會對寧寧好?”“起碼可以讓他知道當他一無所有的時候,彆的女人還會不會在意他。”彆人不知道,但是身為賀珺煬多年老友的江晟不可能不知道他多在意徐寧,徐寧離開的時候,他看無動於衷實則內心飽受煎熬,徐寧婚禮那天他醉的不省人事,這麼多年,如果賀珺煬真的放下了徐寧,又怎麼會忌諱彆人在他麵前提起任何關於徐寧的事情,賀珺煬放下酒杯拿起外套:“走了。”走出喧嘩吵鬨的酒吧,他坐在車裡失神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