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秣聞言麵上一喜，“在哪裡？是死是活？”伍勁如實答道，“臣無能，還是讓人給跑了，他和趙定方不知和什麼人接上了頭，身邊多了好些人，瞧著絕不是普通人，都舍命護著嘉王。”李秣冷笑一聲道，“這是有人投靠了咱們嘉王殿下呢，不過這樣也未必就是壞事。”伍勁有些不解，李秣看著他道，“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行蹤，而且隻要不讓他出城，便影響不到計劃，找人雖也要繼續找，不過各處城門必要守牢了。”“殿下放心，各城門早就加派了人手，叫他插翅也難逃，且雖然嘉王沒能落網，卻抓到了幾個護著他的人，曹晞已經讓人押都詔獄裡去了，或許能問出他們的出城計劃，到時候大可守株待兔。”他沒能抓住嘉王，心裡害怕太子責問，這會兒便把抓到幾個小嘍嘍的事抬出來，想著邀功來擋一擋，可李秣不傻，冷冷道，“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人，又怎麼會知道李敘的計劃，不必白費功夫，殺了就是。”伍勁不死心道，“可其中有一個或許有用，殿下也知道，嘉王返京後去了蓑衣巷裡的一戶人家。”李映白的行蹤曹晞早就報給李秣知道了，他點了點頭道，“聽說是找他一個隨從。”他聽聞時也有些疑惑，他這個堂弟不是個沒腦子的人，若是父皇安排他回來的，到了京中一定是先聯係趙定方等人，即便是要通知隨從，也不必自己跑去那什麼蓑衣巷。“此次被投入詔獄的那幾人中，正有此人，嘉王身邊那個叫逢春的已經將人認出了，逢春還說此人才是嘉王身邊最受看重的。”李秣神色並沒有什麼波動，隻淡淡道，“這個叫逢春的，不過是貪生怕死，這才抬了另一個人出來擋罷了，叫人以為李敘有更信任的心腹，好免去自己受的刑。”伍勁見他的確對抓到的這幾人不敢什麼興趣，隻得道，“那臣便將幾人都處置了。”李秣點了點頭。“慢著……”伍勁還沒退下，被李秣出聲叫住。他想了想道，“那個人先留著，讓鎮撫司的人用重刑，看看能不能吐些什麼東西出來。”--陳景裕沒想到還能在詔獄裡見到逢春，就在他隔壁那間囚室裡，他起初沒認出來，倒不是他眼力不好，而是逢春那模樣已經難以讓人認清了。他受了不知多少刑，身上無數的傷口，鮮血把衣衫都染透了，就那麼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仿佛隻剩兩個眼珠子還能動。不過陳景裕並沒有心情再去同情他，因為此時他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他肩頭中了一箭，伸出來的那截被押他的人拿刀劈斷了，箭頭就繼續埋在肉裡，那痛讓他死死咬著牙關忍著，身上又被粗麻繩綁住，被身後的獄卒一腳踹進來後就再爬不起來。他將逢春認了出來後，本是想著問一問蓑衣巷的情況，他擔心景嶸和月娘他們，可他還是太天真了，逢春認出他後，卻大聲叫來了獄卒。逢春告訴那些人，他才是嘉王的心腹，是嘉王回了京中要找的人。陳景裕聽了不禁苦笑起來，他明白了逢春為何如此，在生死麵前，人人最先想到的都是自保，他此刻也沒氣力再去恨什麼，他被一箭射下馬時，就明白怕是沒什麼活路了。李映白讓他走時他選擇留下，不是逞強，是一早就想好了最壞的結果。他並非不懼死亡，隻是無奈有比性命還要看重的東西。“映白……”他躺在潮濕的牢中，疼得無法忍受，便張口用旁人無法聽到的聲音，小小地呢喃了一聲，仿佛這兩個字就能讓他補足氣力扛過去。逢春的話起了作用，陳景裕被拖了出去，架到了刑架上，他聽到有錦衣衛跑進來，對著一個百戶道，“曹大人說，這人性命得留著，但要問出東西來。”那個百戶點了點頭，甚至沒有直接問，而是先示意手下給陳景裕上刑。在京中，人人聞之變色的地方就是北鎮撫司，鎮撫司裡最叫人害怕的就是詔獄，詔獄裡有各種駭人聽聞的刑罰，樣樣都足以叫人生不如死，但凡落到了錦衣衛的走裡的人，到這詔獄裡來走一遭，不死也要掉層皮，不少人還沒等吐出實話，就扛不住喪命於此。陳景裕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麼皮肉上的苦頭，最狠也就是吃了他爹的家法，肩上受那一箭時就已覺得無法忍受，等到獄卒們給他上刑具，沒幾下就痛暈了過去。見他腦袋耷拉下來，獄卒們熟練得提著水將他澆醒，這三九寒天的水，冰得像一根根針紮進皮肉裡，陳景裕又呻吟起來，那百戶上前拽住陳景裕披散的頭發，狠聲問道，“說，他們打算怎麼逃出城去，你說了，後頭的罪就可以不用受了。”陳景裕本想搖頭，可此時連這點力氣都有些提不起來，便隻是沉默著，那百戶冷冷笑了笑，“好啊，那就讓你小子開開眼，見識一下我們這詔獄裡都有哪些手段。”痛苦仿佛能將時間無限延長，陳景裕並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少時間，隻覺得仿佛半輩子一樣的難熬，身上的痛卻越來越麻木，麻木到後麵連意識都變得飄飄忽忽。外頭快要破曉，連獄卒都有些累了，狠狠地朝他身上啐了一口，“這家夥骨頭還挺硬，他娘的，還讓哥幾個也要跟著受累！”陳景裕再度被從昏迷中給澆醒，睜開腫脹不堪的眼睛，看到外頭天色已經泛白。原來不過才過了一個晚上……“殺了我吧……”這是他這一晚第一次開口，聲音低不可聞，那百戶一時間沒聽清，以為他要說什麼有用的事，提了勁湊上前，“你說什麼？”陳景裕又重複了一遍，卻聽得那百戶笑了起來，“這話進來的人幾乎都說過，這可是詔獄，哪有那麼便宜的事，你要是受不住了，就老實回答我問的問題，你放心，你說了我們絕不再難為你。”陳景裕又是沉默，就在百戶以為他還要繼續咬牙堅持，招呼著手下繼續用刑時，聽到他用那有氣無力的聲音低低地道，“我說，我願意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