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映白走出宮門外,天早就黑透了,嘉王府的馬車候在宮門外,逢春走了上來,詢問道,“王爺,回府麼?”李映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馬車,突然道,“有馬麼,我想騎馬回去。”逢春被他這一問給驚住了,今日從王府趕去兵部衙門就是坐的馬車,更何況這大冬天的,京中勳貴們出行不是乘車便是坐轎,王爺怎麼突然就要騎馬了?他為難地道,“王爺,咱們今日乘車出來的,沒有帶馬。”因為隻是去一趟兵部,幾個隨性的侍衛也沒騎馬,總不能現場卸了馬車前頭那馬吧,這會兒也沒有馬鞍,要怎麼騎。李映白這會兒也知道自己是心血來潮有些胡鬨了,笑著搖了搖頭,拍了拍逢春的肩後就朝著馬車走了去,“是我高興得昏了頭了,回吧。”他雖然上了馬車,卻還是吩咐車夫走快些。倒不光是因為他此刻急切地想將這個消息告訴給那個人知道,更怕自己回去得晚了,那人又睡下了,不過,即便是睡下了,今晚他就算擰著耳朵也會將那人叫起來。“逢春啊,”沒過一會兒他又掀開車簾對著外頭吩咐,“回府之後你去吩咐廚房,準備些酒菜。”逢春點頭答是,心想王爺果然是高興,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這麼晚了還要飲酒,從前再高興也不見如此。等馬車路過梁橋夜市,李映白又忽然讓車夫停下,逢春疑惑地隔著車簾問,“王爺,怎麼了?”李映白卻徑直下了馬車,“我聽說梁橋這邊有些吃食很是有名,順道買些回去。”逢春上前勸道,“那您吩咐小人去買就成了,夜市裡人多,怕衝撞了您。”李映白卻擺擺手,“我自己去看,你不知道他……我喜歡什麼。”差點就說漏了嘴,可等李映白逛了一遭最後發現,其實自己也不知道那家夥喜歡吃什麼……他是想起了趙大人提到過的,要是遇到了什麼好玩的好吃的,心裡都要念著家中的夫人,時常備下小禮物哄她開心,不必多尊重,反而是那些小玩意兒更起作用。他本想著現學現賣一番,到頭來發現自己對那個人的喜好根本沒留心過。這就有些尷尬了,他摸了摸鼻子,最後挑著買了些,也不讓逢春幫忙,自己提在手裡。以他對那家夥的了解,就算自己提的是坨屎,那家夥也會高興的,根本不必擔心。--此時陳景裕興致正高,他在東子房中,因這間屋子當初就住過,還留了他許多東西在。彆看東子才十七八歲的年紀,酒量卻不淺,之前他不敢過多飲酒,可這些日子,王爺太忙了,出行都讓逢春跟著,回來得也晚,不會再叫他過去,所以也就放下心來。冬日裡天冷,燙上一壺熱酒喝下去最是暖身,陳景裕又教了他劃拳,他從前哪裡會這個,一學就上癮了,兩個人一邊劃拳一邊喝酒,快活得很。東子也發現了,王爺對陳大哥格外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無論陳大哥說什麼做什麼,王爺都不會真的生氣,起初他以為是王爺對下人的寬宏大量,後來發覺不是的,那是一種偏袒,甚至……他覺得可以稱之為偏愛。他也察覺出一些不對勁,總覺得王爺和陳大哥的關係有些奇怪,直到他問逢春哥,逢春哥非常嚴肅地告誡他,不要問這個事,無論看見了什麼都隻當沒看見。其實王府裡傳出了一點謠言的,隻是沒敢傳到王爺耳朵裡去罷了,東子也不知是不是那些人亂嚼舌根,他抬頭看了看陳景裕。暗暗搖了搖頭,一定自己和那些人想岔了,即便王爺不愛女色,陳大哥這模樣,橫看豎看也沒半點過人之處,論相貌,除了平平無奇,他就想不出其他更適合的詞語來了。王爺又不瞎,不至於,不至於……“東子,想什麼呢,彆走神啊!”陳景裕叫他。陳景裕發現東子學劃拳很有天賦,這才幾天,就能和自己旗鼓相當了。可不是他吹,他陳景裕彆的不行,喝酒劃拳從沒認過輸,鮮少能碰上東子這樣可以和他一較高下的,所以一連幾日,兩人都趁著李映白回來得晚,便躲在房中飲酒劃拳。東子一開始還不會,沒想到這才多久,就能不落下風,離開滁州之後,陳景裕還很少有這樣儘興的時候。屋子裡冷,他本想著燒個炭盆,可碳粉一燒上,又覺得悶得很,酒喝多之後頭就暈乎,索性就不點碳了,陳景裕怕冷,兩人乾脆就在床上裹著被子劃。床上放了一個小幾,上頭還擺了個瓜果盒,這時節還有新鮮的瓜果,都是李映白讓人送到陳景裕房中的,被他拿了過來給東子吃。他還備了些肉脯,拿來下酒再合適不過。等幾杯熱酒下肚,身上也漸漸暖和起來,被子也不必裹了,門窗都關得緊,又劃著拳,沒一會兒兩人臉上也紅通通的。陳景裕一連輸了好幾回,終於這一次東子劃輸,他興奮地將斟滿的酒杯推上前,東子接過時,手一滑就灑了半杯出來,全濺在了胸前,斑斑點點的。陳景裕想抽出帕子去替他擦一擦,東子卻笑著道,“沒事兒,外頭這件脫了就是,反正這會兒也不覺得冷。”說著就抬手去脫最外頭那件,還沒脫下來,就聽到哐的一聲,房門被送外頭推開。“王爺……”東子受了一驚,臉色有些發白,忙下床穿鞋,府裡也有下人背著主子喝酒的,可這樣被王爺直接撞見,他知道是闖了禍了。陳景裕也有些心虛,下了床訕訕地叫了一聲,“王爺回來了。”他名義上還是李映白的侍從,哪有主子在外頭忙,侍從卻躲著喝酒的,他也知道肯定會惹得李映白生氣。李映白臉色鐵青,目光掃了掃床上那小幾,上頭不僅擺了瓜果還有一副漆牌,他在門外時也聽得兩人劃拳的聲音,陳景裕那興奮的聲音,掩著門也聽得見,這兩人還真是玩得開心得很。目光再落到兩人身上,東子身上的袍子脫了一半,如今還掛了一半,方才他就在外頭聽到陳景裕叫嚷著什麼輸了,想來是東子輸了。陳景裕在滁州時什麼名聲,花天酒地慣了,什麼花樣沒玩過,他也見過滁州那些花樓裡,那些人摟著姐兒劃拳,若輸了便要人脫一件衣裳,這些怕他陳景裕過去沒少玩過。“陳景裕,”他咬牙切齒,“你真當我什麼都會縱著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