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前頭那些話,聽得李映白也忍不住心中酸楚,可聽到後麵的解釋,卻又眼睛一亮。“你沒成親?”陳景裕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解釋。晚箏受當初的打擊,心智隻有十來歲,景嶸就把她當妹妹一般養著,月娘叫他二哥,晚箏也跟著叫,景嶸也隨著她,這一年多,什麼都手把手地教她,因為他這份耐心,晚箏好像有所好轉,雖說從前的事還是記不清了,可性子還是成熟了許多。慢慢的,其實晚箏已經知道,景嶸不是她的二哥,而是她的丈夫,可是景嶸還是決定要重新再辦一次,他想讓她再穿一次嫁衣,重新好好地嫁給他。“我想要她心甘情願的嫁給我,如今什麼都是我教她的,我自然也要讓她自己清楚的知道,什麼是嫁娶,什麼是夫妻,不是所有人告訴她過去她是我的妻子,我要讓她自己選擇成為我的妻子。”景嶸說的時候,眼睛都要化成水了。“那你家中那個叫吉祥的丫鬟是怎麼回事?”李映白又問。“吉祥?”陳景裕有些疑惑,他以為李映白誤會是誤會在家中布置喜事,可這又關吉祥什麼事?“她不是置備了嫁衣麼,不是嫁給你?”“嫁給我?”陳景裕無奈地笑了笑,“那麼好的姑娘,嫁給我做什麼?她有了意中人,做嫁衣是我想著提前替她備下而已。”吉祥和陳家花圃裡的一個夥計互通了心意,那人想娶吉祥,卻又想先攢銀子置辦下一份豐厚的彩禮再求娶,陳景裕跟那些夥計們相熟,得知了那人的打算,就想著自己出銀子置辦一些,替兩人解解難。做嫁衣是因為景嶸替晚箏做了一身,陳景裕看著不錯,便也趁機替吉祥做了一身,否則以她自己那個個性,為了替心上人省銀子,肯定舍不得穿那麼貴的衣裳。李映白打聽來去的,結果隻打聽到了一半的消息。“你待她倒是體貼,嫁衣都要替她置備。”他冷冷道,麵上還沉著,心裡早就鬆了一口氣,隻不過想到他對個丫鬟都這麼殷勤,還不是當初留下的那些哄姑娘家的習氣,還說什麼沒有朝三暮四的本事,要是他想,即便沒有萬貫家財了,如今他也能左擁右抱吧。陳景裕臉色十分平靜,沒有接這話茬,隻是看著他道,“李映白,我對你問心無愧。”“嗯,”他低低地答了一聲,“是我對你有愧。”陳景裕彆過臉去,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我知道,”他聲音低了下去,“你也有苦衷……”他不是傻子,這個時辰,這個人一身酒氣跑到這裡,若真是無情,又何必如此。他又怎麼能不清楚李映白這個人是個什麼性子呢,性子傲,不肯服軟,吝於表達,可也並非心如鐵石,否則他在此刻雙目如此黯淡地說一聲“有愧”。他的那些苦衷,自己未必都清楚。李映白聞言有些失神地看著他,心中無限酸楚,如他自己方才所說,打他時其實他也痛,一次次推開他,他心也疼,可即便如此,這個人還是不屈不撓地跟在自己身後,打不開,罵不走。他就是有這麼傻,奶奶過世時,他替自己守孝,當初在滁州當個小捕快,他也要每天偷摸跟在身後,去抓江洋大盜,他赤手空拳的,竟然擋在自己前麵。當初他爹病重時,逼他娶繼室傳宗接代,他吃了家法也不肯,被打了也要偷偷跑回來,可在王府裡,自己卻讓他去娶妻生子,說什麼是最好的選擇,其實他早就選擇過無數次了,他無數次地,選了自己。或許自己也永遠無法切身體會那一刻他心裡的難過……可即便這樣,這個人還是對自己說,你也有苦衷。受再多疼,再多痛,心裡再怎麼委屈,終究還是不忍心怪罪於他,也隻有陳景裕,能心軟到這個地步。“景裕,”他輕輕喚了一身,不再猶豫,拉住他的手臂就將人拽進了自己的懷裡,“彆動,讓我抱抱你……”陳景裕聽話的沒有動,任由他抱著自己,兩個人誰也不肯打破此刻的沉默,仿佛千言萬語都化在了這一個擁抱中。許久,陳景裕苦澀地開口,“等你明天酒醒,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不管你有什麼苦衷,我都願意成全。”“你以為我是喝醉了麼?”李映白低笑,“你當我是你,一場酒醉就什麼都不記得了。”他沒有醉,席間那幾位都知道他酒量不佳,喝了兩杯就沒有再勸,他也無意借酒澆愁,隻是他們叫了清唱角妓來助興,其中一個湊到他身邊來斟酒,他抬臂一擋,那酒液就濺了自己一身。除了懷中這個人,他好像抵觸任何人的觸碰。陳景裕知道他這是在說之前在濯纓池的那晚,他無奈地道,“我不是不記得,是怕記混了,我怕那是夢,自己又給當真了……得知你出事的消息後,我做過很多夢,夢裡你都是好好的,每次醒來就不願意相信夢是夢,隻希望現實才是一場夢,”他這話說的繞,李映白卻聽懂了,陳景裕也明顯察覺到他抱自己抱得更緊,“每一次夢醒,當我一點一點的清醒過來,就又要再接受一次打擊,到後頭就有些害怕夢到你了。”從前這個人,隻要靠近自己,指定要動手動腳,隻是擁抱他怎麼肯老實,可如今,他就這樣安靜的一動不動,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李映白索性抬起頭,看了看他,眼裡有藏不住的心疼,最終仿佛是安撫一般,吻上了他的唇。從頭至尾,陳景裕都沒什麼動作,就那麼安安靜靜的。李映白緩緩鬆開他,“當日我是被錦衣衛尋到的,那時候受的傷很嚴重,他們直接將我帶回了京中,起初有小半年我都是躺在床上的,那時我讓人去打聽了你的消息,又想了辦法讓你弟弟的罪名減輕,可那會兒我的確不知道要怎麼做……後來沒多久聖上又指了婚約,此事再無轉圜,我便想著,你既然以為我不在了,往後自然會重新開始,隻是沒想到你會來了京中。我的確是有意想騙你,我怕自己和你割舍不清,若是留你在身邊,等明樂嫁過來,她遲早會發覺,倘若就是個尋常女子,即便會叫她不高興,我執意要留在身邊也不是不行,可……”可他陳景裕是一個大男人,這天底下有納女子為妾的,何曾有納男子的,若要將陳景裕留在身邊,究竟以什麼身份呢?他根本,就沒有辦法給他什麼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