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花樓(1 / 1)

“陳景裕。”李映白忽然道。“嗯?”陳景裕抬起頭來答。“你老實說,我的那些案子,是不是你偷偷在背後動了什麼手腳?”陳景裕一聽人就傻了,嘴裡含著那塊肉也不知道咽了,腦子飛快轉著,想著要說什麼給蒙混過去。“不必費勁編話來哄我,我知道是你。”李映白淡淡道,“你當我真的傻到被你蒙得團團轉還一點沒察覺?”陳景裕以為他是生氣了,忙緊張地道,“我知道是我不對,可,可我這不是擔心你這剛當差,不必那些乾了經年的老捕快,我怕你沒經驗,案子拖得久了,到時候就罰你銀子。”見李映白不說話,他皺著眉低聲道,“捕快的月銀本就不多,要是還被罰了,那怎麼夠使?”李映白又好氣又好笑地道,“可恐怕你為此在背後花的那些銀子,是我月銀的多少倍吧?”陳景裕抬起頭來看著他,“我隻想著,能幫你做一點點事情,花多少銀子不重要,我是怕那些案子若是破不了,你心裡會不痛快。”銀子有什麼重要的,能免你那許多的麻煩與不痛快,比多少銀子都值錢。陳景裕在心裡默默說著,卻不敢真的說出來給他聽。“你就省了這份心吧,”李映白皺眉道,“我去做捕快不是為了掙銀子也不是圖安逸的。”陳景裕心裡有苦說不出,這些日子,每天做賊一樣偷摸地跟著他,也不過是為了遠遠地能看他那麼幾眼,為了平他那些案子,他不僅要填了銀子進去,也廢了許多功夫去打探消息,想幫著他查到線索,這些心思又都不敢叫他知道,結果,就得了他這麼一句。他說過自己這一次要拿真心換真心的,可他的這些真心卻全都似落儘了棉花堆裡,一點回應都沒有。等酒菜都吃完了,陳景裕又想著法子賴著不走,直到夜深了,再賴下去也沒什麼理由。他隻能開口告辭,可等他走到院門出,卻見李映白也跟著一塊出來了。“我送你回去。”他淡淡道。陳景裕想說不由,偏又貪戀他能在自己身側多待這麼片刻,猶豫之下最後點了點頭。“吃得有些撐,我想走一走,咱們走過去吧。”為了能將時間拖長些,他便找了個由頭想走回去。不過李映白竟也沒有反駁,隻點了點頭。兩人並肩走著,陳景裕開口道,“你放心,以後我不給你搗亂了,隻是你在外頭也要注意些,不要仗著自己有功夫就天不怕地不怕,什麼事可不都是單槍匹馬就能解決的,人心險惡著呢!”他絮絮叨叨說一通,李映白也沒接話,隻最後簡單地答了一聲“嗯”。陳景裕怕他覺得自己嘮叨,又不敢再多說了,他低下頭,一眼就看到了兩人被拉長的身影,他微微伸了伸手,便見那影子看著像是兩個執手並行。他唇角忍不住上揚,手卻不經意間碰到了李映白的手,李映白看了看他,做出了一個讓陳景裕意想不到的動作。他握住了陳景裕的手,問道,“是手冷麼?”陳景裕怔怔看著他,李映白又不好意思地偏過頭去,正當他打算放開手的時候,陳景裕卻將他一把握緊了。兩人都沒說話,可陳景裕知道,以他的力氣,自己是掙不過的,可李映白卻什麼動作都沒有,隻靜靜地任他將自己的牽著。陳景裕此刻心裡又淪陷了,今天一天來的什麼失落委屈不甘,頃刻間統統都煙消雲散了,心中隻剩下了竊喜。他不要自己跟著就不跟了,忍一忍就好了。他如今都肯讓自己牽手了,夫複何求?--就因為前段時間,李映白辦的案子都一一破案,讓總捕頭對他另眼相看,自此之後,那些雞毛蒜皮的事都不往他手裡交了,給他的都是些複雜的案子。他總不能跟總捕頭說,那些案子都是有人在背後花錢幫我擺平的吧,隻能默默接下新的案子,心裡又將陳景裕拎出來罵了一頓。這一次,案子就更加重了,是要捉拿一個大盜,可大盜犯了不少案子,不僅是盜取錢財,手裡還了結了幾條人命,衙門已經貼出了告示,又在城門處增加的守衛,嚴查出入的行人。總捕頭猜測人還在城中,隻是藏在某處,想等風頭過了再想辦法混出城,便派出了捕快門,分散於各處搜查犯人的下落。李映白也領了一片區域,總捕頭命他盯緊了那一片的各處巷道,“那人可不是尋常犯人,是個窮凶極惡之人,如今不知在何處,隻能滿城緝捕,人員分散了就變得更加危險,映白你雖然身手不凡,可同這種狡猾的大盜周旋的經驗不足,千萬好保重好。”總捕頭一向喜歡他那身功夫,對他也頗為照顧。李映白點了點頭後領命而去。結果好巧不巧,他負責搜尋的那片區域,就是圍著花鈿巷的。花鈿巷什麼地方,風月地,往來者眾多,正好卻也是最容易藏匿的地方。他換了裝扮,白日裡在花鈿巷裡盯了一整日,最終也一無所獲,等到了夜裡,就徑直選了客人最多的清波樓,進去想找人打聽打聽。他掏了銀子要了一個唱曲的姐兒,等聽完了曲便跟人閒聊起來。他也不敢問得明顯,怕讓人起疑心,可剛聊了幾句,那姐兒就開始往她身上纏。他一個沒注意,就被那姐兒撲了個滿懷,本想將人推開,可他手勁大,若使了全力,怕給人傷到,於是就小心地想法子躲開,拿手去握住那女子的肩頭。剛握住那女子的肩,就聽得門出“哐當”一下,竟從外頭被推開了,此時,陳景裕正怒氣衝衝地站在門外,看著裡頭糾纏不清的兩人。從他的視線看過去,那女子在李映白的懷裡,他不僅沒有推開,還似打算回抱上去。那女子被嚇了一跳,等她看到陳景裕的麵色,就更是害怕了。陳景裕是清波樓的常客,這女子也自然認得他,卻不知為何他突然出現在了門外,還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樣。陳景裕隻覺得整個腦子都炸了,恨不能把那女的拎起來給扔出窗外去。他拿著手中折扇,指著那女子,一字一句仿佛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一般,“給爺滾出去!”李映白皺了皺眉頭,那女子被他這氣勢所攝,衡量一番,還是起身走了。“你又跟著我了?”李映白皺眉道。陳景裕此刻也不在乎他生不生氣了,寒著臉道,“你不讓我跟著,結果,就跑來這兒喝花酒?”李映白不以為意地道,“喝花酒怎麼了,不是你最常乾的事麼?”陳景裕臉都白了,偏偏又半分都辯駁不了,最後失魂落魄地走進來,走到他身前,低聲喃喃問道,“你同我不一樣,等閒你是絕對不會到這樣的地方來的,你是不是又看上誰了?到底還是想要娶妻生子了是吧?”他苦笑了笑道,“是剛才那個?你怎麼越來越不挑了?她可比小宛差多了,是不是你現在都不在意了,隻要是個女的就成?”他一直低著頭,心灰意冷地不停說著,李映白也一直沒有開口,過了一會兒,才緩緩抬起頭來,“李映白,我在你眼裡,到底算什麼?”他覺得此刻自己一顆心都是苦的,這些天來的所有憂愁歡喜都似一個笑話。“鬨夠了沒有?”李映白淡淡開口。陳景裕看著他,雙目裡閃過明顯得痛楚,李映白見了到底還是心軟了,放低了聲音道,“你去把門關上,我再同你細說。”見陳景裕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沒法子,李映白隻得起身自己去將門給關上了。李映白耐心將前情說給他聽,陳景裕的神情這才像融雪般慢慢解了凍,想到自己剛才鬨那一頓,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原來是為了案子,你早說嘛!”李映白目光緊緊盯著他問,“你怎麼會這麼巧在這裡?”陳景裕本想借口說自己也是來逛花樓,可轉念一想,自己剛剛就因誤以為他是來逛花樓,所以說了那一通,這會兒再說自己也是,豈不是打自己的臉麼。於是隻能將實情都全盤托出。李映白聽完氣得險些要笑出來了,諷刺道,“那你可真是個機靈鬼呢,我叫你不要跟著我,你就讓彆人偷偷跟著我,還真是出人意料啊!”陳景裕見他又要生氣了,忙打岔道,“你就算要查案子,也不必就自己進來,還叫了人過來,還,還和她抱在一起。”李映白卻冷著臉慢條斯理地道,“我怎麼不能進來了,我即便來喝花酒又怎麼了,這些地方不是你一貫最常來的麼,難道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麼,陳大官人?陳景裕坐到他對麵,就那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下定決心道,“我往後也不來了,往後我絕對不到這花鈿巷一步,也不會再叫任何一個姑娘,”他說著,伸手去一把握住了李映白的手,道,“這樣的話,你也彆來了,好不好?他那樣子,幾乎像是懇求,李映白心頭一軟,麵子上卻還是冷冷的,隻道,“我本就不愛來這種地方……”陳景裕見他沒有甩開自己的手,又把另一隻手也敷了上去,用兩隻手握著李映白的手。李映白心裡也沒什麼氣,隻是放不下麵子來,卻也沒說什麼,就任他握著自己的手。這樣坐了一會兒,李映白麵上有些不自在,伸回了手道,“好了,我還要辦正事。”這會兒陳景裕臉上再沒有任何不悅,一雙眼睛裡全是笑意,看著他道,“這事好說,彆的事你不讓我幫忙便罷了,這事兒啊,你不成,你想從這裡頭的媽媽姐兒們嘴裡打探出消息來,隻會弄巧成拙,搞不好就打草驚蛇了,你交給我,我來給你查。”李映白有些疑慮,正待說什麼,陳景裕忙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壞事的,況且我朋友多,論消息靈通,你可不如我。”李映白想著自己也沒什麼進展,索性就讓他去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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