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煥能一到病房,做得第一件事情就是騰空,把看熱鬨的人都趕出了病房,還算單位也不摳,給鬱楠的病房是單人間,醫生還有事也沒有多逗留,看著那三個人談論的事情過於私密,也很自覺地先出去了。俞煥能送醫生到門口,一回來就看見鬱楠不知道怎麼就從病床上下來了,現下已經跪在了鬱媽媽麵前,她動了手術臉色還是很蒼白,穿著病號服也空蕩蕩的,可她目光堅定,可聲音中卻蘊藏著痛苦和掙紮。俞煥能聽到她說:“媽,我放不下,你能不能依我一次?讓我再等等,讓我等一等。”“可他是殺人犯啊!你要等他什麼?等他出獄嗎?”鬱媽媽聲嘶力竭,“你是警察!你一個警察和一個殺人犯在一起,像話嘛!”鬱楠的臉色一下就變得極其蒼白,她的嘴唇微微顫抖,那“殺人犯”三個字響徹病房時,她抬眼看向了房魏,似乎在無聲地為封岑表達歉意,那顆子彈前不久剛剛從她的肩頭取出,醫生的診斷中也無法判斷是否會對以後的狙擊造成影響。這些個消息都來的太突然,鬱楠甚至來不及去深思,可她心中卻像是懸著一盞明燈,總是讓她不願意去相信封岑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犯、毒販,她不願相信,總保持懷疑。所以,她顫抖著的唇,卻說的那麼堅定,“我總要先見到他,才能定他的罪啊。”她總要先見到他,確定他暫時的平安,她才有另一些氣力去探究好壞啊。俞煥能一下就明白了,為什麼房魏對封岑反應那麼大,原來這其中還有這個緣由,論相配,還是房魏和鬱楠配一些,雖說封岑還有一層真實的身份,可畢竟在金曦華身邊呆久了,性子上總是有所不同,遇事決斷上也大都習慣劍走偏鋒,可鬱楠正直,正經警校畢業,要是真生活在一起,必然有摩擦。俞煥能想著,便理解了她媽突然這麼強硬的理由。而矛盾的中心,鬱媽媽的臉上還是決絕,隻是見鬱楠跪在地上蒼白的小臉,便覺得心頭一股子氣慪在喉間,吐不出來,咽不下去,她舉起手,也是微顫著,指著鬱楠,“你真是要我死了,你才會覺得後悔嘛!”“媽!”鬱楠疾喚一聲。“我怕你下輩子孤苦無依!我怕你這麼倔強,還是要被感情磨了你的這股子心氣!我怕你老無所依,可我已經照顧不到你了!鬱楠啊!我怕啊,算媽求你了,算媽求你了好不好!”鬱媽媽的眼淚流淌下來,光是這眼淚便讓鬱楠的心如被刀剜去一大塊。她猛地深吸幾口氣,一向堅定的眼眸中出現了猶豫,她愣了愣,像是一隻木偶,眼中的那團火漸漸得,漸漸地熄滅了,她突然伸手握住她媽媽的手,她還是跪著,可她的脊背像是彎了。“媽,媽,彆哭,你彆哭。我.....。”她一下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刹那間,淚也滑落了下來,最後,她把臉埋入她和母親相握的手之中,從齒縫中蹦出一個一個字,“好....媽,我答.....。”可沒等她說完,房魏突然也跪了下來,他的聲音斬釘截鐵一下就蓋過了鬱楠,“阿姨!你放心,從今往後,鬱楠就是我的親妹妹,她不會孤苦無依,也不會老無所依,後半輩子我會照顧好她,您.....先吃藥!”鬱媽媽一直以為房魏和她是一邊的,可房魏這樣斬釘截鐵如同宣誓一樣的誓言,讓她大吃一驚,“小魏?”她不明白,房魏喜歡鬱楠的,她不會看錯的。同樣吃驚的還有俞煥能,他愣了愣,覺得房魏這個人腦子瓦特了。可房魏一把握住她們倆的手,傳遞給這對母女灼熱的溫度,他的眼睛炯炯有神,還有實打實的堅定,“如果有一天,楠楠想要出嫁,我就是她的娘家,如果有一天,楠楠願意嫁我,我就是她的夫家,總之,阿姨你不必擔心,我會照顧好她的。”鬱媽媽緊緊盯著房魏,許久,許久,她長歎一口氣,艱難地點了點頭。俞煥能看著鬱媽媽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離開了病房,她需要吃藥也需要靜靜。而房魏麵無表情扶著鬱楠在病床上躺好,兩個人相顧無言,房魏摸了摸鬱楠的頭,柔聲細語,“睡會吧,彆多想。”鬱楠皺著眉,看了眼一直站在牆角的俞煥能,一些話也咽下肚子,她朝俞煥能點了點頭,叫了一聲:“師父。”俞煥能點點頭,歎了口氣,這算個什麼事呢。房魏走之前,鬱楠拉住了他,“你還來嗎?我有事想問你。”房魏心知肚明,他點點頭,“封岑還沒找到,他的事很複雜,等你好些我和你細說。”“師兄,麻煩你了。”房魏幫她掖好被角,神色如常,“莫多想,我會儘全力保他平安。”俞煥能也同鬱楠說了幾句,便帶著房魏回單位,單位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處理,隻是車程開到一半,俞煥能還是忍不住問:“你什麼毛病,有把自己喜歡的女孩認作妹妹的怪癖?”房魏在病房中還算晴好的臉,此刻早就臭得要命,皺著眉耷拉著臉像是有人欠他錢。“不然能怎麼辦,我不願看楠楠為難,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而且,阿姨是認為封岑是殺人犯,才要這麼逼楠楠,可我們都知道他不是,我房魏不屑趁人之危。”俞煥能嗤笑一聲,“你總會後悔的。”“我不會。”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個釘,房魏雖然心裡和刀絞一樣,仍是覺得自己不會後悔。他現下腦子裡想著得是該怎麼找到封岑,既然答應了鬱楠,他總不能最後給她帶回一具屍體。可金曦華狡猾,在警察的圍捕之下都能逃脫,此刻早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更不用說她還具有極強的反偵查能力,房魏思來想去,隻能希望封岑那家夥最好福大命大,能夠多活一段日子。茫茫人海,一個偌大的製毒販毒集團崩塌,在普通尋常人的生活中都沒有掀起一點風聲,隻是讓混道上的那批人一下子人人自危,規矩得不成樣子,都想著先躲過這風頭再做打算。而這個時候,王海的行為就顯得和彆人那麼不同,格外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