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岑坐上由福叔安排好的指定車時,雙手還有些發抖,石頭緊跟其後進了駕駛座,在副駕駛座上拿出紙巾遞給封岑,自己則是隨手拿過一條毛巾,自顧自地擦頭擦臉。“這條子命可真硬。”石頭嘟囔了一句。封岑沒有回應,殘留的雨水從他的臉頰滑過,滴落在昂貴的皮質座椅上,他的腦子很亂,重複播放著鬱楠中槍的瞬間。子彈從他的槍口射出,擊中的不是穿著防彈衣的房魏,而是突然出來的鬱楠。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的身子在止不住顫抖,常年與惡相隨,目光所觸之地都是讓人作嘔的邪惡,他習慣性去虛與委蛇,去遮蔽自己的眼睛以求更好的偽裝,可現在,這一枚子彈就像打入他的血脈,讓常年在溫和下麵隱藏的厭惡通通翻湧上來,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人,都以肆意虐待彆人為熱,那麼多他與之為伍的人,看上去冠冕堂皇,暗地裡這表麵乾乾淨淨的手上不知有多少血債。就這麼一瞬間,他想直衝到彆墅,一槍嘣了金曦華,然後自己該坐牢坐牢,該死刑死刑,好過這一切謀算來謀算去,最後還誤傷了鬱楠!封岑心中的暴戾難以控製,這種暴戾讓他如玉的臉龐看上去有些駭人,睜著通紅的眼像是殺人狂,不見理智。王海的話曾戳破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變化,而這種變化現下此刻正極為明顯地出現。但作為監視者的石頭來不及去注意封岑的異樣,他接到電話,臉色大變。“封哥!我要去城南一趟!”他語氣急迫,一邊掌控著車往城南開去。車輪飛馳,濺起路邊的水花,惹得一位行人大媽在後麵大罵。封岑啞著嗓子,聲音低沉地像是從地獄中爬出的魔鬼,“誰出事了?”沒等石頭回答,封岑就接到了金福的電話,“小岑!金官這群老匹夫朝大小姐下手了,我讓小刀和石頭過去幫忙,你帶些人去金廟,把那群老匹夫都綁起來!”釜底抽薪,倒是個好辦法,封岑像是一個局外人,在亂七八糟一堆漿糊一樣的腦子裡,冷漠地滑過這句話,隨後,他第一反應是渾水摸魚,兩方死的人越多越好!都是人渣子,死了也算是為社會做貢獻,並不可惜。大雨天氣,一路上人少車少,石頭到了地方,靠邊停車,封岑上了駕駛座,車開之前,他殷紅的眼球直溜溜看著這個跟著自己多年的人,像是在掂量著以往的情分,最後還是說了句:“悠著點。”石頭知道封岑要去金廟村,點了點頭,“封哥,你也小心!要是順利,今晚再一起喝酒!我來買單!”封岑點點頭,踩著油門飛馳而去,他知道城南那批人,都是金曦華用販毒的錢養著的黑社會,這些個人平日不乾正事,混跡在各個酒吧會所,之前他查石頭時發現了這批人,石頭正是從那裡出來的。他和石頭,其實也算不上兄弟,石頭是金曦華的眼睛,而他是金曦華的敵人。封岑冷笑了一聲,一手開著車,一手把城南的地址發給了林貫卿。今晚這頓酒,石頭該去警局,和警察一起喝了。他開了車窗,讓風混著雨吹了進來,那被暴戾控製的大腦才有了片刻的清明,他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一條通往目的地的捷徑。他調轉車頭,往金曦華的彆墅方向開去。彆墅肯定會留人,封岑心中猜了一些人選,按照金福的話,最大的可能是金曦華人在城南,最小的可能是金曦華在彆的安全的地方,無論是哪個可能,金福肯定還在彆墅。那通電話裡,他還能聽到那個叫做思思的小女孩的聲音。金福在彆墅裡,他不怕,他手裡有槍,正是金曦華給的,一把狙擊槍,一把手槍。金福在彆墅裡,才正好!想著槍指在他頭上時,他應該會很清楚記得金曦華書房的那些個密碼。封岑想,他在黑道混著也夠久了,六七年的時間裡,他都是怎麼熬過來的?惡人身邊哪有什麼純善之人,就算他極力避免,可事實上真要上綱上線,他自己手上也不乾淨,可他自始至終沒殺過人。而這次,他把手槍彆在腰間時,他想,或許,該見見血了,讓這一灘令人作嘔的淤泥全部死去吧!他一路刷臉,被金福手下的人放了進去,那個領頭的還和他打招呼,“封哥,你上次給的藥很好用,我媽讓我謝謝你。”封岑嘴裡叼著煙,煙霧讓他麵容隱隱約約,他還帶著一副墨鏡遮掩了大半的神情,朝著那個人點點頭,便進了彆墅。看來金曦華的確沒在彆墅裡,留守的人員很少,十個人不到。繞過栽滿樹的道路,主樓就在前麵,封岑感覺自己的體內流動的血液越來越緩慢,他想,或許今天就要到了結局,他可以去自首了,也可以知道小兔子的情況。在走進彆墅大門時,他的腦海中還在回想鬱楠中槍的情景,傷到腰側,似乎不在危險位置。沒人來開門,門卻是半開著,他推門而進,右手已經放在了腰間,那裡彆在一把槍。“福叔?”他喊了一聲。沒人回應,目光移動到右邊,就發現那一直以來站在金曦華旁邊笑嗬嗬的老頭,整個人趴在茶幾上,眼睛瞪得老大。封岑皺了皺眉,走過去一摸。人,已經死了。嘴角有些白沫,茶杯被打翻跌落在價值不菲的地毯上。被毒死了,被誰毒死了?封岑很意外,這種手法不像是金官那些個人能做出的,可時間緊迫,他並沒有能夠思考的時間。在確認了金福死亡之後,看似空蕩蕩的彆墅裡,封岑直徑往金曦華書房走去。金曦華的書房在彆墅的三樓走廊的儘頭,封岑沒有去過,在打開門時,他仍是謹慎地握著手中的槍。書房中空無一人,確認之後,封岑立刻按照林貫卿對他的培訓,開始找尋那最重要的關鍵性台賬證據。他從實木的桌子下麵摸到了一個凸起的觸感,他按了一下,靠著牆壁處桌壁處露出了一條縫,把縫往外打開,便出現了一個保險箱。保險箱卻很簡單,沒有指紋,單純隻是密碼,封岑正想嘗試破解時,突然聽到了腳步聲,他舉著槍站起來時,門口正站著的就是思思。女孩子看上去受到了驚嚇,雙手環抱著自己瑟瑟發抖,看見是封岑就像是看見了親人一般,怯生生得喊了一句,“封老板,他們殺了福爺爺。”這個苦命女孩的事情,封岑很清楚,他皺了皺眉,“他們還在?”思思搖搖頭,“已經走了,我害怕,躲起來了。”那看來他自己和那群人是前後腳來的,隻是為什麼要毒死金福?金官和金福同出一支,在這種情況下,金福也隻是讓自己去金廟村把那群人綁起來,而金官卻直接要毒死金福,怎麼會下這麼個狠手?這樣的想法在他腦海一劃而過,可他顧不上,“彆怕。”他安慰了一句思思,便繼續蹲下身去搗鼓那保險箱。他要快點打開保險箱,才能留出足夠的時間確保自己和思思的安全。就聽思思說:“封老板,這個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