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股子煩躁中,封岑的車卻一路開向了警局,等他反應過來時,車已經停在了路邊的停車位中,抬頭一看,對麵就是鬱楠的單位,公安局的牌子混著不遠處天際的黑雲,顯得也有些壓抑。也正巧是下班時間,很多警察都來來往往進出,關於這個帶著古建築大門的警局封岑也有所耳聞,這個門隻供行人和小電驢通過,轎車和警車都要從側門通過。此刻,古典的建築遮掩在垂柳之下,還有兩棵大梧桐樹遮天蔽日之中,又被大風吹得獵獵作響。黑雲積壓,大風呼嘯,帶來的濕潤的空氣,像是暴雨的前奏。封岑自嘲得笑了笑,看著那個門進進出出的那些人,竟然還期望著能看見鬱楠。真傻,他這麼想,誰能保證鬱楠就會從這邊門出來呢?她可能早就從側門下班回家了。真傻,他忍不住又罵了自己一句。正當他放下手刹,準備開走時,卻突然看見兩道身影從裡麵出來,那個身影那麼熟悉,他思念了好些年的無數次。是鬱楠!她穿著一身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運動裝騎著一輛白色的小電驢從警局裡麵出來,跟在她旁邊是另一個女警,卻穿著一身淡黃色的連衣裙,和她淡黃色的小電驢顏色剛好相配。騎出門廊,那個女警就和鬱楠揮了揮手,倆人往馬路不同的兩邊開去,像是想要趕在暴雨之前回家,鬱楠開得飛快。封岑從前麵掉了個頭,迎麵和那個女警開過,然後緊追著鬱楠而去。鬱楠開得多塊啊,封岑遠遠地綴在後麵,一邊小心翼翼跟著,一邊又擔心著路況,鬱楠開得太快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正是紅燈,鬱楠停了下來,封岑隻能老早就減速了,害怕與她在十字路口遇見。直到綠燈亮起,鬱楠飛快地開走,封岑趕忙也加速,壓著綠燈的最後幾秒,過了這個十字路口。風越來越大,卷著樹葉飄落在封岑的車窗上,然後那樹葉又幾個翻滾,被封岑遠遠拋開到後麵。這雨終於下起來了,沒等馬路上的行人反應過來,暴雨撲麵而來,它不是從小雨開始,它是一下來就是豆大的雨點,幾乎就是在一秒之間,立刻密密麻麻的雨點全部下落。封岑的心一緊,看見鬱楠小電驢的速度減了下來,車頭一拐,就拐上了人行道,在一家便利店門口停了下來,她選擇了避雨。和她有著相同想法的人也幾乎在同一時間拐進了馬路邊的商店,借著商家的遮陽傘,停下了趕路的腳步。暴雨總不會下得長久,應該不需要太長的時間,就會漸漸小下去。避雨的人們都這麼想,還有幾個拿出了手機把這暴雨如注的街道景象拍了下來,然後興致勃勃地發起了朋友圈。封岑的車也漸漸停了下來,沒有多少心理掙紮和顧慮,他在鬱楠避雨的那家便利店正對的空車位中停下了車。暴雨讓整個空間都變得白茫茫,切割了封岑的視線,他關了車燈、停下了雨刮器,熄了火,就這麼靜靜得,隔著十幾米的距離,注視著鬱楠,那樣的目光如此繾綣,帶著要溺死人的溫柔,像是一副足夠沉默也足夠深情的畫作。挺好的,誰都不會發現。卻可以那麼認真、無需忌諱的看著你。封岑不自禁地勾了勾唇角。他想起再過不久,就是小兔子的生日了,這次他該送她什麼呢?這麼多年,他把她的生日記得很牢,每次生辰,他都會親自買一份禮物,可除了鬱楠十八歲的成人禮之外,他全部都封存在保險櫃中。以前沒錢的時候,他買的是能夠負擔的最貴的首飾,後來有錢,那首飾便越買越貴,去年的禮物是一顆巨大的紅寶石,他機緣巧合在一次拍賣會上看見,幾乎耗儘了他這些年攢下的所有積蓄。當他把那紅寶石放進保險櫃時,看著那些數年以來積累下來的禮物,他便像是有了希望,有了繼續前進的力氣,他想,總會有一天,不論他自己身在何處,是生是死,可這些禮物總有一天能送到小兔子手中。 總有一天,這些禮物會幫他把心裡話告訴鬱楠,告訴這個他暗戀許久的求而不得,告訴她自己從未忘記過她,在每一個未曾見麵的日夜中,他忙著沉淪、忙著把那淤泥抹到自己的身上、忙著對付金曦華的猜忌,雖然如此,可也沒有忘了愛她。隔著暴雨,隔著這些密集的雨滴,空間被壓縮,人群被漠視,在封岑的眼中,隻看見了麵無表情看著天空的鬱楠,她從小電驢上下來,把小電驢穩穩地停在一邊拔下了鑰匙,她回身走進了便利店,等她出來時,她的手上拿了一把黑色的大雨傘,她打開了雨傘,那把雨傘可以容下三個她的大小,然後她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了封岑。躲在車中的封岑,就是被這一眼,心臟中竄起了一道電光,天邊響起一道接著一道的巨雷,而那心中的電光也順著經脈,直衝大腦。她,撐著黑傘,劈開了雨簾,筆直而鎮定得向封岑走來。“嘩嘩嘩”大雨之下,封岑卻似乎能聽到她的腳步聲。“噔...噔...噔...”一聲又一聲,響在他耳邊,響徹他心中。鬱楠穿著黑色的皮靴,整個人都透著其他女生沒有的銳利和颯氣,然後她抬手敲了敲封岑副駕駛的車窗。幾乎有那麼幾秒,封岑想過落荒而逃,可最終,他仍是解開了車門鎖,並且按下了車窗。車窗緩緩而下,鬱楠微微往下腰低下頭,看見駕駛室的封岑時,她有些錯愕,“是你啊。”不然還會是誰?封岑心中忍不住就想起了那個禁毒大隊的房魏。鬱楠開了副駕駛的門,收了傘一屁股坐了進來。“學長,你猜猜我從哪裡就發現你了。”鬱楠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輕鬆。封岑還來不及回答,就見鬱楠的鼻子微微吸了吸,然後輕輕皺起了眉,“學長,最近心情不好嗎?遇到什麼事情了?”封岑知道,這是剛剛的煙味沒有散去。 他笑了笑,“你不問,我為什麼要跟著你嗎?”鬱楠直白的搖搖頭。封岑卻忍不住說道:“你給我打過電話,是不是?我沒接到。”“都多久了,我還以為我撥錯號碼了。”鬱楠竟然無所謂地笑了笑,“那天的雨和今天差不多,也不小。”封岑卻很想知道,這個被他錯過的電話到底所為何事。“當時有事嗎?”鬱楠果斷道:“沒有。”停了一秒,又像是強調一樣,重複補充道:“沒事情,撥錯了。”這便前後矛盾了,一點也不像鬱楠。車廂中有那麼一點點的沉默,封岑帶著小心翼翼試探得看了看鬱楠,話在喉嚨和口中回蕩斟酌了一遍又一遍,最後低聲解釋,帶著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討好,“我當時....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