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宇軸的車又開始停到校門口了,這陣子,頻率比以往要高出許多。於是一度平息的流言又沸沸揚揚地傳了起來,關於“許連心與豪車上的男人”。其實意大利這樣Open Mind的國度,誰真的會去管你要和哪位在一起?可偏偏與她在一起的人是傅宇軸,於是有些目光,挑剔的不滿的目光便全都粘到了她身上,漸漸地,將她與傅三的交往,傳成了“許連心與豪車上的某個中年男人”。這勢頭之盛,就連袁老師某天都隱晦地提醒她:“連心哪,你的天資這樣好,心思可得用在該用的地方啊。”連心一開始還不明白,咀嚼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老師指的是什麼。旁人的目光她可以不理會,陌生人的謠言她也不在意,可這冷漠人世間,難得能有這樣純粹關心著自己的師長,連心如何能教袁老師失望?於是隔天傅宇軸再來接人時,連心特意讓他將車停到了實驗樓樓下。實驗結束,連心與袁老師一同下樓時,遠遠地就看到傅宇軸站在車門外。長身玉立的男子,優閒地抱著胸倚著車門,那風姿,不知惹來了多少路人的眼。遇安原本正與連心討論著方才的實驗的,哪知這孩子突然拉著她,指著車旁那俊男說:“袁老師,這是我男朋友。”遇安微愕。而連心已經拉著傅宇軸來到了她跟前:“傅宇軸,”然後,又回頭拉了拉她的男朋友,“三哥,這位是袁老師。”“幸會。”傅三朝遇安伸出手。遇安這才反應過來,一瞬間,臉上不知是輕鬆還是歡喜:“太好了,男才女貌,真般配!”那口氣,簡直比平日裡連心圓滿地完成實驗時還要欣慰:“這位男朋友真是夠合格的呢,聽說還天天來接人?”連心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就見傅三一手環著她肩膀:“應該的。”正正經經的模樣。傅宇軸這家夥,一旦認真起來,當真是可以騙過所有人的。隻要他心情好,願將那懶散的模樣收一收,誰能不認為這是個優質有品器宇軒昂的才俊?遇安這才徹底寬了心,在傅宇軸繞到駕駛座那邊開車門時,又拉著連心的手:“學校裡最近亂七八糟的謠言太多了,老師前天回家時看你上了輛豪車,差點兒誤會你了,對不起呀。”你說一張臉長得好看多占便宜,分明也是比姑娘年長了幾歲的,分明也開著豪車,可就是沒人會往齷齪的那一麵去想,畢竟——明明可以靠臉,誰會偏偏想靠錢呢?遇安笑吟吟的。隻是,連心疑惑了:“老師不是一般都走前門的嗎?三哥之前一直是在後門口等我的呀。”遇安一怔。連心回頭看了傅宇軸一眼,那男子正無聲地等在車裡,見她看向自己,他隻作了個“沒關係你們慢慢聊”的手勢。連心笑彎了眼,並未察覺袁老師的怪異,隻是不舍得讓傅宇軸在車裡等太久:“老師,那我先走啦。”“誒,路上小心。”她這才小跑著上了副駕座,心情不知有多好。駕駛座上的男人心情比她還要好:“男朋友?”隻見他挑著眉,一邊開車一邊挺正經地評價道,“這稱謂聽起來不錯。”連心被他調侃得有點兒耳熱:“主要是擔心袁老師誤會,畢竟老師那麼關心我,學校裡又有些不太好聽的話……”“不用解釋,我懂。”你懂什麼懂啊?看這樣子,你根本就不懂!她扁著唇,好生鬱悶的模樣。傅宇軸在後視鏡裡看她這表情,不由得笑了,伸過手來捏了捏連心臉頰:“怎麼回事?現在都敢給我甩臉色了。”“誰敢給你甩臉色啊?”她連忙抓住那隻在自己臉上作怪的手,用兩隻手抱著,給他重新擺到方向盤上。傅宇軸像是覺得有趣,在方向盤上老實呆了一秒鐘,又伸過去,重新捏住她臉頰。連心:“……三哥!”從前怎麼沒發現他還有這麼幼稚的一麵?“嗯?”“要注意交通安全,遵守公共秩序!”“行,聽‘女朋友’的。”“……”許連心覺得,接下來這一陣子,這句“女朋友”將會被他循環使用無數次。果然,第二天下午,這個被“女朋友”甩過了臉色的人在書房與小舅談正事時,話說到一半,突地停下:“先走了,女朋友要下課了,讓她等久了晚點又要跟我鬨。”周延見:“……”這赤裸裸的炫耀是怎麼回事?談個戀愛這麼高調,見鬼的真的好嗎?“你這輩子沒談過戀愛是不是?”周延見隻差沒七竅生煙。結果傅某人一點也不以為恥,反而淡定地來一句:“是啊。”周延見:“……”“哦,對了,”走到門口時,傅宇軸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你知道我昨天見到誰了嗎?” 周延見此時隻覺得氣不打一處來,連理也懶得再理:“滾滾滾!”“滾就滾,”他卻一點也不受影響,心情依然愉悅著,“記得之前Emily發現你錢包裡有張漂亮姐姐的照片,所以把你給甩了,我還以為姐姐是何方神聖呢。不過既然小舅不給麵子,那我也就不必告訴你,漂亮姐姐原來就是連心的實驗老師了。”周延見一愣,再抬起頭時,書房門已經“砰”地一聲被關上,而傅姓混蛋呢?早不見了人影。“混帳小子!”隻不過,時長不過三分鐘,那混帳小子又自己開了門進來,而這回,身後還跟了個周遲。兩人的模樣看上去還挺嚴肅,早沒了方才的輕鬆樣。周延見:“怎麼了,這一個個的?”傅宇軸沒回答,倒是周遲從公文包裡取出了一份文件夾,放到書桌上:“那天阿宇讓我查我們學校的繳費係統,現在結果出來了。小叔,你知道替許小姐支付學費的人是誰嗎?”這麼快就查出來了?“誰?”就見周遲打開文件,指著最上頭的“乙方”:“我老婆,孫餘餘。”現場靜了幾秒鐘。周延見愣住了。當時聽了阿金的話,三人都下意識地往吳子雄身上想:現金交易,無網絡記錄,不留任何痕跡——這不是吳子雄那混蛋最慣用的手段嗎?所以當時三人都下意識地想到了吳子雄,可現在,阿遲說……“誰?你再說一遍,誰?”周延見震驚地瞪向桌上的文件。而周遲也再一次清晰地,一字一字道:“我老婆,孫餘餘。”那白紙黑字上清清楚楚地簽了兩個人的名姓:甲方許連心,乙方孫餘餘。而文件的名稱,曰“許連心作品使用協議”。周遲說:“我也是在學校的繳費係統裡看到餘餘的繳費記錄後,才和她確認的:許小姐念高中的時候,曾經在國內的一個寫作網站上寫日記,後來餘餘發現了,就通過網站找到她,說想買下這些日記的電影版權,日後找機會做成電影。”周延見一拍腦袋:“不會就是那本高中書寫的書吧?她當時還和我提過說想拍電影的,叫什麼來著?”周遲:“《原生家庭》。”“對!就是這個名!難道那本書就是……”周遲點點頭:“就是許小姐的作品。其實也稱不上是書,就是一篇一篇的日記,但你知道,餘餘一直很關注原生家庭這一塊,所以當時就找到創作者。說起來,許小姐嚴格意義上也稱不上是什麼作者,對版權也沒概念,所以,”他將合同翻過好幾頁,來到講述交易金額的那部分,“當時許小姐就告訴餘餘說,她想到羅馬來念書,問一個版權值不值大學幾年的學費。”周延見:“也因此,你老婆替她交了學費,甚至還替她找了房子?”周遲:“對,還記得餘餘去年曾經向一名影迷租過房嗎?我剛剛才知道,原來那套房就是租給許小姐的!”周延見:“可阿金卻查不出這一點?甚至還告訴我們說,許小姐的學費房租費都是通過現金支付的?”是,房租的確是通過現金,因為房東太太懶得跑銀行,意大利的手機支付又不方便。可如果學費也是通過現金支付的,那繳費網上哪來孫餘餘的名字?周遲冷嗤:“我老婆光明正大買個版權,你覺得她還真能藏著掖著嗎?”這話一落下,兩人同時轉頭,看向了坐在後頭沙發上的傅宇軸。他從頭到尾不發一言,就坐在沙發上,不知想著什麼,也沒參與兩人的話題。不過這二位周說了什麼,傅宇軸卻是聽得一清二楚。見兩人的目光都轉到自己身上,傅宇軸終於開口:“我在想,吳子雄收買阿金的籌碼是什麼?”“你現在就確定阿金是被吳子雄收買的?”周遲一向辦事嚴謹,在這類推理性的問題上,沒有個十拿九穩的證據,他還真不敢下斷言。“現金是付給房東的,至於學費,你老婆也沒藏著掖著,阿金能查不出來?”傅宇軸微眯起眼,身上那種暗黑的氣質一點一點地流露出來,“可阿金,他特意隱瞞了關鍵點,卻拿著點模棱兩可的‘證據’引著我們將付款人往吳子雄身上推。不止這一例,還有連心的情況:在網上寫文章,自己賺學費、賺房租,去年開學前壓根沒有過出境記錄——這一切,他通通都給瞞下來了,隻拿著‘家境普通’和‘一口氣付三年房租學費’來說事,這目的還不明顯嗎?要我不懷疑他被姓吳的收買,”傅三冷冷一笑,“還真是有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