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官偶作祟(1 / 1)

浮生自認見多識廣,但是此時也慌了。梁淺先前隻同她講仙人不能在凡人麵前用法術,但是沒講能不能在鬼麵前用法術,那陣像是冷冰冰的尖指甲在自己皮膚上摩挲,所到之處引起一片雞皮疙瘩的笑聲越發的靠近,漸漸的好似隻在這個屋裡徘徊。偏偏大牛實在敬業,這個破繩子她這麼掙都掙不開。若來的是那個紅衣女鬼,她總不能拿唾沫星子呸死人家吧!浮生隻得將希望寄托在壯漢鬼身上,又怕引起那女鬼的注意,隻得刻意壓低了聲音喊:“大牛——”大牛依舊沒有半點動靜,一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官偶所在的方向。若是大豪在這,定要開口罵娘,浮生不能,哪怕她落魄了,也得端個聖女的架子,她歎了口氣,順著大牛的視線看向那對官偶,那對官偶似乎眼睛更彎,嘴角的笑意更濃,見浮生看她,也倏的掉了身子看著她。“咯咯,咯咯——”笑聲更甚了。明明是供奉神仙的廟宇,卻供了兩個官偶,浮生屏了息細細聆聽,更加確定,這笑聲就是從這官偶口中傳出來的!管不了那麼多了!浮生心想道,正要念口訣解開繩子之時,那扇一直開開合合的木門被人推開,來人一身墨藍長袍,臉上戴著一張銀色狐狸麵具,行走之間風姿縹緲——不是顏淵仙主又是哪個?許是懼於來人,官偶在顏淵進來的瞬間變停止了那詭異的笑聲,轉了回去繼續做它那可笑又粗鄙的官偶娃娃去了,而大牛身子一軟,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大牛?”浮生有些焦急,卻聽見耳邊一聲溫和的:“彆動。”將她從大粽子變成自由身後,浮生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試探了一下大牛的,確定他的靈體沒有消散後,才站起身來,問顏淵:“顏淵上神也來了,這次難道又是撿到河燈了?”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師寒女仙化作雀鳥日日守在人家的家門口求著能見顏淵一麵,她倒好,人家救了她她反而話裡夾槍帶棒,讓人難堪。好在顏淵也不是凡人,總能笑著消化她的所有,顏淵摘下狐狸麵罩,笑語吟吟的看著她,一張俊臉也是讓人格外移不開眼:“浮生仙子好眼力,一眼就認出了我。”認不出你那才有鬼。浮生笑了笑,徑直走向那對官偶,乍看之下,那對官偶除卻做工穿著比旁的要粗糙了些,好像與一般官偶無二,她的手輕輕撫上去,卻似乎又能感受到一股凜冽的煞氣。她將大致情況將顏淵提了後,看向顏淵問道:“表叔你怎麼看?”顏淵愣了半晌,換股屋中四周,確定浮生說的是自己,繼而挑眉:“你叫我什麼?”“表叔啊。”浮生麵不改色心不跳:“我與梁淺義結金蘭了,既然她喚上神一聲表叔,那我自然也是要喚一聲表叔的。”“好……甚好。”顏淵臉色微變,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她是鐵了心要和自己劃清界限了,甚至不惜說出這樣的屁話。顏淵看了那官偶一眼,說道:“我來時粗略看過這午門村的地貌了,這村子有些不對勁,明明背山靠水,卻自敗風水,村中有廟宇雖是常事,卻少見有村中自蓋了兩間廟宇,你來時可有注意村角的河穀中,與我們現在所在的南廟遙遙相對,若我沒猜錯的話,河穀穀底應該還有一間廟,與南北二廟相互對應,三者之間形成三角方陣來鎮壓,尋常妖邪定是用不了這麼大的陣仗的……”顏淵逼近了浮生,口氣越發深重:“辛廣給你的是哪份折子,他竟讓你冒這份險?”浮生有些心虛了起來:“是我自己要的,仙主不是說了麼,若十安多積攢功德,定能早日飛升。”“胡鬨!”顏淵有些氣了,聲音也提了幾分,嚇得浮生身子一震,浮生與他相交雖淺,但也素聞這位仙主是個待人和善,性格溫柔的性子,從未和誰紅過臉,第一次見他氣成這樣。“為旁人積攢功德?你是怎麼想出這個法子的?有的惡鬼修煉千萬年,就連辛廣同它對上都有三分吃力,你一個剛飛升的小仙,若是遇上了,難道不怕灰飛煙滅嗎?”他這氣急敗壞的樣子像極了一個人,浮生看的挪不開了眼,竟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嘴唇囁嚅著。他與薛上長得那般相像,卻又天壤之彆的兩個人。更何況,如果他真的是薛上,事到如今,又為何以這幅模樣出現在她的麵前。“嚇到你了?”顏淵輕咳了一聲,有些後悔道:“對不起,我隻是覺得浮生仙子此舉太過莽撞,日後做事還是要得三思而後行。”浮生也回了神,將那些莫須有的念頭拋之腦後,掏出背在背上的拂塵,拔了本就要禿嚕毛的拂塵一根毛,那根毛在空中飄了片刻,直接進了大牛的體內。見顏淵盯著大牛看,浮生解釋道:“這拂塵是我一個故人送我的,後來因為一些事情被注入了靈力,每根毛都能救人,大牛剛剛被妖邪迷了心智顯些魂飛魄散,可我見他雖然已經成了一具靈體,但是若事後好好超度,還是能投胎的,就用這拂塵毛先護著他,等解決完女鬼後再來超度。”顏淵點點頭,二人相伴走出廟宇,剛出門幾步,顏淵便停了腳步,將手中狐狸麵具戴到了浮生的臉上,那狐狸麵具仿若一張麵皮,貼到了浮生臉上就沒了蹤影,浮生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見顏淵手中化中水鏡,送到她麵前,哪還有雙瞳剪水的女子——鏡中男子看著剛及弱冠,長衫刺雪,鳳眼長眉,就連手中的醜拂塵都變成了一柄畫著金鶻展翅的紙扇,若是這幅模樣放到女子堆去,定是又能掀起一波春水。“仙主哪來這蹊蹺東西?”浮生驚喜,攬鏡自照了好幾圈,看著自己越發喜歡,若真有這樣的少年,她哪怕偷也要將他偷到家中,日日藏著。顏淵淡淡的說道:“從狐族那討來的,塵世不比仙宮,你一介女身,飛升之前又享譽四海,總歸不方便的……若你喜歡,就送你吧。”先前她不過是去趟女戈,隨手就撈了一個男人回來,若是放著她不管,真不知下一次又是哪個熟人麵孔往她懷裡塞人。浮生全然不知顏淵心裡所想,自覺這真是個好東西,謝過顏淵後,二人便以這幅模樣出發,遠看好似兩個神仙下凡似的,村裡人紛紛駐足探頭,卻沒有一人敢向剛開始對待浮生那般粗魯上前,反而行走之間放慢了步子,生怕驚擾了這對璧人。浮生手持紙扇,心情一陣暢快,得意起來還後退著走路看顏淵,仿佛真是來這山間野遊的二人,顏淵也笑著看她,一時間畫麵靜止的好像天地間隻剩他二人。“小心——”顏淵說罷伸手去扶浮生,浮生自覺地身後撞到了一個實物,顯些將她絆跌倒,就扭頭看去,看見一個方臉布衣男人神色木然的行走在道路上,連撞了人都渾然不知,好似沒了魂。“你……”浮生下意識的開口,視線不經意的往腳下看去——又是一個沒影子的。男人對發生的一切熟視無睹,漠然的走了過去,連頭都沒有回。“他是剛死之人。”顏淵撚著手指,指尖上還殘留一絲人的生氣,他道:“這個村裡活人氣息重,說明並不是什麼鬼村,但就如你所說的那個紮頭巾的漢子和大牛,他們明明已經死了,卻還在村子裡遊蕩,那隻能說明,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浮生沉吟片刻,聯想到剛剛在那座廟宇中所遇到的詭譎事情,悟道:“他們之所以沒有察覺到自己受傷是因為他們死的時候毫無痛苦,比如……被那官偶迷了心智後吃了魂魄。”官偶身上煞氣極重,定是因為鎮壓了什麼東西太多年而染上的,可若毀了官偶,那被鎮壓的東西一定會跑出來作亂,村裡的人可能還沒有意識到他們身邊的人漸漸變成了鬼,隻覺得日夜相處的鄰裡漸漸有些不對勁,但一切都還沒來得及多想……“糟了!”浮生臉色兀變:“我還沒找著大豪和十安!”大豪此刻隻想罵娘……不,罵浮生那個挨千刀的。說好讓他先帶著十安下凡,在午門等她浸完輪回的,他就帶著十安坐在午門村口等了將近半個月。他是飛升的狗啊,自然是不用吃東西喝水的,可是十安這個小奶娃子不行,少年正是玩命長個頭的年齡,他從錦元殿帶的吃食一眨眼幾天就被十安吃光了。怎麼辦?大豪命好,出生沒多久就偷偷進了宮,被還是錦元長公主的浮生收做了神殿禦狗,天天跟著長公主吃香的喝辣的,哪怕直到後來,錦元落魄了,他的日子變得窮酸了,但浮生始終是她吃什麼,就給大豪吃什麼,她既然把大豪當狗,大豪也就順理成章把自己當人了,總結來說,除了會被宮侍架著不準出去找小母狗之外,大豪的狗生一帆風順,雖長得像是野狗,但與那些隻知道吃屎的野狗之間還不知道差了多少個檔次。就算餓死,他也是一隻有風骨氣節的狗。但是現在,要餓死的人不是他,而是眼前這個眼巴巴的一口一個“大豪哥”的少年郎。大豪雙手抱胸,坐在地上皺眉,這麼乾等著他那不靠譜的主人也的確不是個辦法,於是和十安合計了一下,一人一狗往午門村裡進發。既然是千人血書,那活人總該是有的吧?大豪屁股一扭,在一個風起的日子裡回頭同十安說道:“跟我走。”……然後他們就被村民們抓了。當方臉布衣的男人再一次將一看就是豬吃的飼料盆放到大豪麵前時,大豪顯些氣出了眼淚——雖說他不吃飯,但也不能這麼糟踐狗吧!這破碗裡的都是什麼?白糊糊的麵疙瘩飄著幾根爛菜葉,上麵還澆了一層油花花的菜汁,還沒端到麵前了,大豪就聞到一股怪味,直衝他的鼻孔裡,顯些將他惡心的暈過去。男人照例扔了兩個饅頭給十安,將他的左手鬆開一些,讓他彎腰便能吃到饅頭,雖吃得極費儘,但好歹也能吃到。男人坐到了大豪的麵前,與怒氣衝衝的大豪對視片刻,感歎道:“這麼好的狗扔到穀裡頭去可惜了……”大豪被捆成了一個狗肉粽子,嗷嗚一聲回應男人的話,男人一聽樂了,誇道:“還是一隻有靈性的狗,就是瘦了點,不然燉了吃了又是一鍋好菜。”大豪:“……”十安吃完後,男人又將十安捆得緊了些,這才站起身來,見香台上的女官偶衣服有些歪了,男人便伸手要去理。說是理,實則是一通亂摸,女官偶身長三尺,身形卻是按著女人模樣打造的,前凸後翹,豐腴不足,借著大豪的視線,正好看到男人眼冒綠光,一雙手上下其索,滿嘴淫詞穢語:“哎呀,衣服怎麼歪了呢?讓我好好幫你理一理,這樣才能好好的鎮住下麵的臟東西嘛……哎嘿,這兒可真大……”大豪一雙眼白真想翻到天上去,心裡暗暗的鄙視了一番這個男人。門外陰風吹過,伴隨著一陣撓人心窩的“咯咯”笑聲,站在女官偶麵前說話的男人陡然沒了聲音,他身前的笑的像個福娃的女官偶身形瞬漲十倍,化身成一個滿嘴獠牙的女怪,張大了嘴巴向著站在自己麵前的男人吞去。“快跑啊!”大豪顧不上自己是條狗,不能說人話的規定,衝著男人大喊,男人卻像是陷在了地裡,任由女官偶陰森森的笑著將他的影子吞沒。“大豪哥,她為什麼要吃他的影子啊?”十安頭一次見這陣仗,忍不住也帶了些哭腔。“蠢貨,影子就是凡人的魂魄,這妖怪不是吃他的影子,而是在吞他的魂啊!”眼見女鬼將男人的頭吞下肚,大豪心叫不好,都怪自己平日好吃懶做,除了張口罵人什麼都不會,他與十安背靠著對方被捆起來,兩人相互磨蹭,拚出吃奶的力氣想著解脫來了這繩子來逃命,也不知這男人是怎麼捆得,任憑他倆怎麼努力,繩子始終沒有鬆動一分。十安也急了:“大豪哥,你不是神仙嗎?快施法術解開繩子啊!”他倒是想!大豪心裡暗罵了一句,當神仙以來他隻覺得自己有兩個地方變化了,一是覺得自己離死的日子更遠了,二就是會說人話了,其餘的他毛都不會呀!大豪心裡欲哭無淚,嘴上還要硬著頭皮吹牛皮:“用個屁,老子才不想浸輪回盤!”眼見女官偶嚼了男人的影子下肚,正挪了步子往他倆這邊來,木門忽然“吱呀”一響,一人走了進來,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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