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一族充滿傳奇色彩的另一個主要原因,是在他們對大烆及北蠻兩座江湖的滲透中慢慢形成的,他們在行走江湖的途中總是喜歡接受賞金任務,相比天羅四海堂接受的諸如走鏢、保護、刺殺以及探查等等一係列委托,饕餮的工作顯得更加純粹,他們隻接受殺人,拿錢,走人,這樣的委托程序。這也就注定了這個族群在江湖上的地位和人心向背,大多數人對他們都帶有一種敬畏之感,也不願意多和他們打交道。不過這種影響對這個饕餮們來說是微乎其微的,因為整個族群的納新程序幾乎不對外開放,多數的饕餮成員都帶有親戚關係,甚至子承父業,女承母業也不少見,這種情況對於一個高危行業來說是極其匪夷所思的。同樣值得稱道的是族群的刺殺任務完成率出奇地高,可以說隻要是出現在食榜上的人幾乎都難逃一死。除以上之外,最令人不解而羨慕的是他們長得離奇的壽命,在這個族群中,幾乎每個人的壽命都可以輕鬆達到三百多歲。這無疑是一個令人覺得可怕又好奇的秘密。不過這個秘密終究是伴隨著由織命引導的“獵魔計劃”的結束而永遠迷失在曆史的黑霧裡了。這樣一個強大的族群,在百年前,集體葬身鐵龍關下。——《帝國群星閃耀時·烆·陳錦:關於“饕餮”的一些研究》鉛雲重濁,巨大而壓抑地籠罩在每個人的頭頂,浩瀚無垠的穹頂之下,每個人都顯得如此渺小,如同螻蟻一般,顫顫巍巍地向黑暗祈禱。陳錦挺拔得如同一柄標槍,牢牢插在地上,昂首看著遙遠的黑天漆雲之下,那位蒼老得如同一根腐朽之木的掌教。“喂!”陳錦大聲叫道,她的聲音壓過了沉悶的雷聲,順著呼嘯的狂風,傳得老遠,“來吧!我準備好了!”“第一問!我族除我外共三千六十二人,奴仆勞力無算,而今百年之後,除我之外,其餘眾人尚在何處?”她腳下一蹬,所踩地麵頓時塌碎,裂成一圈並不規整的小圓坑,龍象刀再次翻飛而起,一陣劇烈的湛藍光輝後,陳錦首先破開光幕,那柄巨大的羊角戰錘隨著她直衝而上,如同疾風般奔向老掌教遙遠的身影。鹿修玄終於睜開了雙眼。他麵上的血跡似乎早已凝固,乾巴巴地結在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染紅了花白的胡須。他看著越來越近的陳錦,忽地笑了,低聲在口中喃喃道:“真像啊……”他的手卻沒有停下來,單手一擎,天空那道巨大縫隙中,一道如龍蛇翻滾般的巨大紫雷,便被他抓在手中。轟隆!漆黑如夜的穹頂之下,老掌教單薄如枯枝的身形,單手握住了一條龐大得連整座蒼州都放臥不下的紫電天雷!鮮血再次汩汩地在他的臉上流淌起來。但他絲毫不在意,輕聲道:“天門之上不見燈火輝煌,朗朗浩蕩,想來即便入了仙道,也無趣得很啊!”他哈哈大笑,將手中那道粗壯如龍的巨大紫雷,徑直擲向飛身而來的陳錦。陳錦早有準備,眼神中精芒一閃,她雖使錘,但仍不脫刀法之要,隻見那龍象巨錘以反手上撩之勢,在半空之中,硬生生直撞上了那道氣勢磅礴的天雷。無痕式。轟!刹那間,半空中忽地起了一股狂風,旋轉如龍卷之勢,不斷將漫天烏雲撕扯下拉,煌煌如龍的紫電天雷竟在那柄巨錘的一撞之下,竟就此化作千百道曼舞銀蛇,四散開去。龍卷颶風劇烈地旋轉著,如同萬刃飛天,直到天庭,將烏雲切開無數口子,銳利如劍的日光就此透來。咚!陳錦和龍象如同被彈飛的鳥雀,一先一後重重砸進地麵,整整陷進三尺有餘,將聞人整個震得飛起。“咳咳……”陳錦咬著牙,扶著已經再次變回長刀,好似失了大半光澤的龍象,掙紮著站起來,積雪和鮮血染滿了她的長發。“鹿道長,請說!”她仍不忘朝著那個方向昂首吼道。鹿修玄遙遙點首,聲音遠透天地,道:“百年前,鐵龍關,你陳氏一族四千餘人,除你之外,儘數死在我手中。”一字一句,如同炸雷一般,狠狠擊落在每個人的心頭,巨大衝擊感令聞人心神一晃,險些站立不穩。他看見陳錦挺直的背影忽的打了個踉蹌,一口鮮血壓不住,噴灑而出。赤血斑斑直嵌於蒼白雪地,顯得如此格格不入。“此紫電天雷,是我入聖之後,將自己的本源道靈凝練而成的命雷,本有三十六道,百年前你族族長獨接我二十八道後,身隕鐵龍關下,你族族人合力接我一道,儘數死絕,而今此七道天雷,”鹿修玄又一次將手一抓,直直擒下一道巨大天雷,那紫雷粗壯如柱,扭曲盤繞,扭曲盤繞直破蒼穹,“而今這餘下的七道天雷,乃是我全部的道靈,若是全部用儘,我亦即刻魂飛魄散。”話到此處,他毫不吝惜地將原本保持不動的右手緩緩抬起,天門大開的黑暗處轟隆一聲巨響,震得人臟腑生疼,一道更粗更純的紫雷被他捏在手中,“你若是真有本事,大可趁此機會,將此不共戴天的滔天之恨報了罷。”雙雷!他的話還未完,陳錦已飛至他的眼前,如同一顆燃燒著的星辰,幾乎將刀貼上了他的胸膛,鹿修玄眼神一凜,雖驚不亂,大喝一聲,音波爆開一圈肉眼可見的漣漪,生生將飛馳而來的陳錦身形一滯後,兩手高舉頭頂,雙合掌起,兩道粗大紫雷登時彙聚成一道更大之雷,迅速向著陳錦一揮,粗壯紫雷迅如惡蛟,直直撲向陳錦。“哀鳴的鎖鏈,尖矛,破開混沌的素白之人,持盾者,半步不退!”陳錦的語速快得驚人,身後那柄寬刃短刀霎時綻開了極亮之光,盛放之後,一堵足足有城牆之高大的巨大盾牌聳立而起,護在她的麵前,木盾極厚,正麵當中有一巨大的紅銅虎頭,怒吼向前,數百顆雪花镔鐵矛尖挺立包繞,單個的矛尖大小便比聞人還大了許多,青龍頭朝天怒吼,正正植於盾上。“虎齒雲盾。”陳錦咬著牙,怒吼著將臂膀抵住巨盾。紫雷毫無例外地撞上了巨盾,巨大猛烈的衝撞之力在半空之中綻起無數巨大火花,一衝之力生生被攔,而後續之威不斷,竟就這樣和陳錦僵持在空中。陳錦咬緊銀牙,口角早已淌出數道鮮血,一手穩住盾牆,一手迅速向後揮動,兩柄最長的白刀猛地被抽拔出來。“無羽之翼,鮮血中的舞者,脫胎於血霧中的鋼鍛,黑雪將至,無名異魔成雙而來!”兩柄白刃同時爆發出劇烈白光,如同貫日白虹,隱隱間竟有龍鳴咆哮之聲。“蒼雷。”兩頭和那紫雷相當大小的蒼白巨龍盤踞在陳錦身後,蒼須凜凜,舞爪怒吼。鹿修玄輕輕一笑,淡淡道:“好大的手筆,恐怕不止如此吧?”陳錦的身形被巨大盾牆所擋,並不答話,隻是單手一招,兩條巨龍便扭動翻江覆海的身軀,如同商量好了一般,一先一後,徑直鑽入巨盾頂上那朝天怒吼的青龍頭中。陳錦咬緊牙關,一拳打在了虎齒雲盾的盾背。虎齒雲盾的盾麵霎時異變紛起!本被紫雷衝撞之下的矛尖本已勢頹,注入兩頭蒼龍之後,猶如煥發新生,千百道蒼白雷電纏繞於上,紅銅虎頭內裡猛地電光一閃,片刻後,竟從巨口中激射出一股粗壯如龍的巨大白雷,那紫電為之一振,兩條顏色不同的巨雷仿佛角力一般,四散的電能竟隱隱有撬動天地之威!“龍魂蒼虎炮。”陳錦終於將這三柄刀刃解放後的組合式緩緩念了出來。聲音輕悄,猶如喃喃低語,那虎頭處卻白光極盛,仿佛內裡無窮無儘的威能,儘數釋放了出來,竟將那合二為一的紫雷生生逼退!終於,一股劇烈的爆炸聲後,陳錦再次從煙霧裡彈飛了出來,三柄刀刃隨身護主,好歹使這次摔落半空不像之前那般狼狽。聞人大急,趕緊衝上前去,一把抱起陳錦,也顧不得什麼雷電加身麻痹肌肉,忍著疼,將隨身帶著的好傷藥一股腦全給陳錦使上,一邊敷貼喂服,一邊怒氣衝衝地對著遙遙天頂的鹿修玄罵道:“鹿道長!你好不曉事!說好的一次一道雷,如何這次一來就是兩道?也不知提前說一聲!這賭不打了!走,陳錦,咱們回家,回上醫閣,哪也不去了!不跟這種失信於人的道士玩!”陳錦倒在他懷裡,笑了笑,衝他搖了搖頭,掙紮著推開他,那三柄刀加上之前的龍象此刻早已歸於她精血之中,不見蹤跡。鹿修玄輕輕一笑,道:“聞人小友休怪,你境界不夠,自然不清楚內裡隱情。”他看著晦暗不明的天門中依然翻滾著的四條天雷,仰頭笑道:“貧道如此做,非是不講信用,而是……求死,貧道隻求速死啊!哈哈哈哈哈!”長笑罷,他又對著陳錦道:“龍象龍象,水中地上力量最大的兩種猛獸,這柄龍象刀恰如其名,講求一個以力破巧,奈何出手前已被我師妹所傷,短時間內威力大減,但你竟然還能用它接下我的第一道雷,還趁著餘威未儘,強行突破至我近身,若非我的道力沛然,幾乎喝不住你,更兼見我二雷合一,先喚虎盾擋一時之危,再喚蒼雷奮起反擊,厲害厲害,不愧是被全族寄予厚望的火種!隻是如今龍象刀、虎齒雲盾刀,蒼雷二刃,具已使用殆儘,急需將養,三月之內定無法強行從血中喚出,四柄君刃就此用完,如何?也該讓我見識見識皇刃之威了罷?”陳錦麵色蒼白,盯著鹿修玄,咬牙笑道:“嗬嗬嗬,我早該懷疑你的,一個外人,竟對我陳氏隱秘了解如此之深。”她冷笑道:“不急,咱們有賬不怕算,按規矩來,一次雷,一個問題,我問你,百年前,我陳氏究竟身犯何罪,法犯哪條!值得你堂堂青雲掌教親自下此毒手,誅絕我一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