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立秋(1 / 1)

水龍吟 鰻魚Tech 2150 字 3天前

星海浩瀚,皇宮燈火熒煌,正殿的大火照亮了大半個皇宮,趙譽在禦書房召集老臣和太後議事,薑渙坐在禦書房的屋簷上,望著皎潔的月光,喝著從禦膳房偷來的美酒。他在思忖這今日所發生的一切,心頭感到一陣後怕,真覺得趙譽命中有紫微星庇佑,這荒誕又蹩腳的計劃居然也能成功。在宣德門上,若是當時的百官一致認為趙譽不是龍種,那麼現在坐在禦書房的便是趙烝了。趙烝這一手對趙譽來說堪稱致命的一擊,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最後會在自己人身上出了紕漏。現在回想起來隻覺得惋惜又可笑。明明就差一步了就可大功告成了。月下兩個人慢騰騰地離去,背影灑脫,時不時傳來爽朗的笑聲,薑渙認出一個是於思堂,另一個有點眼熟,薑渙細細回想,那人曾經出現在城牆上。原來是於思堂安插在趙烝人裡頭的眼線,趙烝抖出趙譽身世那一招看似凶險,實則對趙譽並無傷害。於思堂身為帝師,於薑渙原本計劃而言是一個變數,卻在無形之中助趙譽一臂之力,一直默默無聞地潛伏在趙譽的身邊,替他完善計劃的細節和清掃了不少障礙,薑渙在明,於思堂在暗,二人心照不宣地幫助趙譽奪回了皇位。對於思堂而言,趙譽急需一個機會證明自己,震懾朝堂,讓朝裡的大臣臣服他,更要讓天下人心服口服,這樣,趙譽這位置才做得安穩,不然下頭的大臣不服氣,繼而威脅皇權,又是一場禍事。雲海退散,蔚藍的天幕下掛著一輪白月,周圍幾顆星辰相伴,星月爭輝才剛剛拉開序幕。趙譽歸朝了。首先清算瑉王造反一案,涉案的官員高達三百餘人,後宮也牽連深廣,無人在乎那真假皇帝的事情,也無人知曉當初在烆州究竟發生了何事。更無人提及當日趙烝在城牆之上那一句荒誕的話語。皇宮是一個秘密與故事的安葬地,聰明的人不會去觸及它,人的眼睛長在前頭,隻會朝前看。隻在意今天與明天的事情。趙譽軟硬兼施,借著趙烝造反一事,就對朝廷進行了一場大清洗。朝廷的權勢重新被打亂重組。再以謝師宴為由,趁機拉攏一群老臣,在朝廷裡站住了腳跟。而唐湫為首的士族門閥,和以關漢秋為首的武將依舊在朝中占據一方天地。三方相互製約,維持朝堂短暫的和平。薑渙在京城裡又過上喝酒聽戲的閒散日子,時不時去酒肆裡聽一聽士族門閥的心酸史和荒唐事。薑婉至今仍未發現他的秘密,山寨裡和平安寧,最大的事情莫過於薑婉和黑風林一次正麵的衝突,徹底地端了黑風林的寨子,陰差陽錯地為知府除去了一個心頭大患。正值三伏天,悶熱得像蒸籠,京城裡推出了不少夏日的冰飲,不少王孫公子,仕女貴婦更是舉家遷往郊外的避暑山莊。這一日,一群衣著華麗,手持佩刀的男子出現在門外,揚言他們主子有請。薑渙不用多想便明白對方是奉了誰的命令,眼下就是趙譽實現諾言的時候了。坐上了鑲著青玉鎏金的馬車,走過了朱雀大門,停在了一家酒樓後門,這酒樓裝扮奢華,進出之人非富即貴,一二樓開座迎客,最高一層隻有特殊的情況下才會開放,上一次開放還是上元賞燈時,皇上與民同樂,特下榻此處。一個內侍打扮的人將薑渙請上了最高的一層。“主子就在裡頭,咱家不便進去。”內侍說完便自行下去了。薑渙打開門,一陣清風迎麵吹來,趙譽臨窗而立,眺望著外頭燈火輝煌的京城夜景,遠處燈火璀璨似金,如同黑夜之中的一顆明珠。趙譽身著月牙白的袍子,上頭用明黃的絲線繡著祥雲圖案,腰佩一枚質地勻透的玉環,稱得人金輝華麗,讓人不知不覺低了幾分。眼前這個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不是烆州落魄失意的皇上,也不是山寨裡精明狡猾的趙小驢薑渙隱隱有股失落感,那個和他吵架鬥嘴的趙小驢已經一去不複返了。“現在該叫皇上了。”薑渙恭敬叫道。“來了,坐吧。”趙譽說道。“今日就你我二人,不必約束。”趙譽用你我相稱,想將這場對話變成一般的閒話家常,熟不知最後一句又將氣氛推回了原位。他將薑渙看做日後的臣子,不知不覺端起了皇上的架子。而薑渙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收斂了一身匪氣,坐在了趙譽手邊。窗外的涼風陣陣襲來,角落裡還有祛暑降溫的冰塊,這在燥熱的夏末竟有了一絲涼意,不知是這屋裡涼,還是眼前人冷。三杯熱酒下肚也沒有絲毫的緩和。例行公事般詢問這段時間近況,酒意慢慢揮發,緩和了彼此之間的約束和提防,屋裡也漸漸有點暖意,這才慢騰騰地步入了正題。“這是聖旨。”趙譽拿出了一卷明黃的詔書,“免除了葛家的罪名,賠償了十萬錢,田地一百畝,綾羅綢緞白匹。已告知烆州知府,不再將鴻雲寨視作山匪,可自由出入。明年清明,朕會親自去上香,就算是替先帝告慰葛家的在天之靈。”薑渙打開了聖旨,一目閱畢,神情並無想象之中那般愉悅。“就這樣嗎?”薑渙合上聖旨放在一旁。“這樣還不夠嗎?”趙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最大程度給足了條件和好處,若不知足倒是顯得薑渙有點貪得無厭了。歡愉的氣氛戛然而止,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熱度再一次被窗外的涼風吹散。“好是好。”薑渙說道。“當初究竟是誰陷害我爺爺的。”“存放案卷的地方曾經失過火了,你爺爺的那卷宗不幸被燒了。”趙譽說道。“當初的知情人,死的死,走的走,朝廷裡記得此事的沒幾人了。”“這麼巧?”薑渙顯然不信。趙譽嗯了一聲,接著道:“天災人禍自是難料。一封聖旨也告慰你葛家的先祖了。你可將它燒於你家先祖,就算是朕對你們葛家的補償”薑渙目光沉沉,默不作聲。“入秋之後會再開恩科,你可以參加科舉。”趙譽說道。“先從七品官員開始,三年之後往上升。”“最後做到什麼樣子呢?”薑渙說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一點趙譽也不是沒有想過,“需要一些時間。現在各個勢力拔起,冒然進入,會成為眾矢之的。”“皇上的手段越發精明,誰當初還說當不了這個皇帝呢?”薑渙話鋒一轉,“隻是,我為什麼要幫你呢?”趙譽眼色一凜,“你當初答應過我的!”“可是我也當初也說過,我要知道當初陷害我葛家的人是誰?”薑渙直視著趙譽那雙富有威懾性的眼眸,“你當初也答應過我的。”“我說了,刑部的案卷已經沒有了。”“你騙誰呢!”薑渙冷冷地一句話話揭穿了趙譽精心籌備的的謊言。“拿這麼多錢,這麼好處,堵誰的嘴呢?”趙譽一開口,就恨不得把金山銀山塞進薑渙的手裡,熟不知就是為了隱藏背後的小心思。讓薑渙被這無上的恩寵衝昏了頭腦,忘乎所以。結果還是被薑渙看出了破綻,這就是一筆封口費。“薑渙,這是上一代的恩怨了,你若是心裡有恨有怨,我也可以替先帝告慰葛家的在天之靈。這已經是我想出最好的辦法了。”趙譽長舒了一口氣,臉上卻沒有舒緩的神情。“那個人已經死了。是真的,君無戲言。”“他是誰?”薑渙死揪著這個問題,“你告訴我他是誰?”“你要做什麼?去挖彆人的祖墳嗎?”趙譽太了解薑渙,以薑渙這暴脾氣,明日定會挖了人祖墳,讓人死後都不得安生。“恩怨已經入土,往事已經塵封。薑渙你還在執著於過去嗎?”“皇上,若是今天換做你呢?”薑渙說道。“你會怎麼做?”薑渙又喊起了那帶有疏離味道的稱呼,此時的他不是和趙小驢說話,而是在和一朝的皇帝商談。趙譽坦蕩地說:“接受這一切,放下過去,活著才是最重要的。”這說法真的是趙譽心中所想的,卻無法打動薑渙,薑渙垂眸沉思,似乎在權衡其中的利弊,“皇上,我可以答應你參加恩科,但是我一定會找出那個人是誰。”趙譽眼神微眯,無端釋放出一絲殺氣:“薑渙,我勸你不要。畢竟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你若是執迷不悟,後果自負。這句話我不願再向你重複第二遍了。”薑渙先是輕笑了幾聲,繼而仰頭大笑幾聲,笑聲卻充滿苦澀和嘲諷。薑渙喝了一口酒,酒氣上喉,逼得眼眶通紅。他知道趙譽一定知道那個人是誰,也知道那個人並沒有死,隻不過權衡利弊,比較得失之後選擇為那個人說謊。此人對趙譽來說至關重要,甚至會牽扯到他的龍位。夜晚涼風吹來,衝淡了濃烈的情緒,卻沒有緩和這緊張的氣憤,薑渙深吸一口氣,“也不妨告訴你,我當初騙了你,這不過你那拿我姐姐作為要挾,我暫時答應你的,葛家的案子我會查下去!哪怕麵前擋路的人是你,我也會查下去。”說完,踹開房門,瀟灑走人。趙譽沉著臉,仿佛受到一個小販的期騙,買了假貨,又氣又惱。聽著薑渙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最後消失不見,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氣憤,重重地摔碎手裡的杯子。二樓的歡聲笑語蓋過了著一聲脆響,趙譽嶄新的華服也遮蓋不住萎靡的神色,屋外涼風吹來,空留他一個人麵對人走茶涼的蕭索。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夜還很長,燭火未息,歌聲未歇,歡愉的氣氛卻和薑渙格格不入,他心事重重,獨自一個人走到湖邊,轉身朝酒樓的方向望去。自言自語道:“究竟是那個混蛋,讓你這麼護著他。不會是他恩師吧”當初先帝聽信了小人的讒言,冤枉了葛臧,此人能夠在皇帝麵前說上話,權利的地位定不容小視。“不管是誰,我都會查到你的!”諱莫如深的皇宮,永慈殿燈火明亮。郭吉抄著手小步穿過了長廊,來到了太後的寢宮外頭,守門的宮女立即進去通報。“太後,郭公公回來了。”燭光映照著太後的側臉,她微微側過身來,朱紅的唇齒一碰:“讓他進來”門外的郭吉兜著小手,微微含著胸走進來,太後遣退了所有外人,顯然是詢問秘密之事:“如何。”“前些日子太後讓奴才去搜查瑉王和衛樵的府邸,奴才的人趕在皇上之前搜遍了整個府邸,終於是被奴才找到了。”郭吉說著,拿出了一份書信,書信的一角還被燒毀了,“太後過目。”太後對著燭光,將一封信瞧得明明白白。臉上的神色由震驚轉化為恍然大悟,隨後恢複如常。“當初便覺得趙譽和先帝不像,果然不是先帝的血脈。”郭吉說道:“是否要……”“眼下還不是時候。而且我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太後收起了信件,“此事要細細打算,眼下之計,先把殷王弄回京。瑉王不在了,可是哀家還在,這出戲,哀家替瑉王唱下去。”又是一年立秋,大街小巷都在賣楸葉,胭脂水粉,瓜果梨棗,品種多樣,其中最要數就是這棗,青州的靈棗,郝洲的牙棗,雞頭棗等等,這賣棗之中,又數李家最盛,上至達官貴人,皇親國戚,下至平民百姓,趨之若鶩,門庭若市。花貓兒買了幾張楸葉剪成各式樣子戴在身上,大夥不用唱戲,成日聚在一起插科打諢,薑渙自那一夜回來之後,就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裡,有股要和書房相伴到地老天荒的意思。最終是千裡之外的一隻手將薑渙拎出了房門——薑婉來信了。薑渙尋思著出來這麼久了,也該回去了。外出幾個月,賺到的錢花了一乾二淨,甚至還倒貼了些進去,這結局不算美滿,可是人生本就不如意。初秋的太陽仍舊刺眼火辣,清晨的風伴到有少許的涼意,一行人伴隨著南下的秋風回烆州了。皇宮裡。趙烝神思恍惚地看著荷花池裡折腰倒地的殘荷,身後的小內飾戰戰兢兢上前,“啟稟陛下,他走了。”波光粼粼的水麵在,倒影著他孑然一身的身影。趙譽自言自語道:“連八萬兩都不要了”趙譽視線從殘荷為轉移到灰色的天空之中,清晨起了一陣雨,平添了幾縷秋意,又是一年的立秋,他依舊是皇上,可身邊已物是人非,陪伴他的不在了,背叛他的也不在了,剩他一個人獨賞著一園殘荷。——潛龍出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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