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梧桐樹下三百尺(1 / 1)

無患 鰻魚Tech 1562 字 3天前

仲春時節的桑椹不可錯過,枇杷雖然還青著,但也日漸滾圓。不過無患最喜歡的,還是院子裡那棵櫻樹上結的澄黃櫻桃。連摘下來清洗都不用,她仗著自己體輕功夫好,就愛坐在樹枝上隨摘隨吃,在枝葉中挑選熟得最好的。許奕安從廚房出來,手裡端著剛做的新菜,在視野中找了好大一圈才看到她。“無患,這會兒櫻桃吃多了,該吃不下飯了。”無患微曲的右腿筆直一伸,便利落得跳了下來,頭發上掛了片櫻樹葉子也不自知。“醫館差不多該修好了吧,下午咱們過去?”許奕安倒不急,反正有忠叔照料著,他現在隻在意這道菜合不合她的胃口。上次醫館失火損壞了許多地方,隻得裡裡外外的重修,這段時間他們便在小院裡安逸度日。差不多也該回去救死扶傷了,尤其無患一直不敢讓許奕安太過沉浸於他們二人的小小天地。否則哪天隻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他們互相都萬分珍惜相守的時光,但也時刻都在提醒自己,做好分離的準備。許奕安害怕她想著這些事的眼神,夾起一筷子嫩嫩的雞腿肉遞到她嘴邊,“養了你這麼久,怎麼一點不見你長肉?要不晚上給你燉蹄髈吧。”無患暗笑,養肉豬都沒他這樣的,不過還是配合得咬下雞腿肉,“嗯,還不錯。”一頓飯,吃得心滿意足。誰知下午還沒走到醫館那,便被兩三撥病人圍上了,大家可都等著許神醫回來呢,連帶著無患也被噓寒問暖老半天,更覺大家看他們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了。忠叔忙出了一頭汗,好不容易把前廳收拾妥當,見他們早早就來了,極力表現得和以前一樣。無患也同樣的雲淡風輕,外人絲毫看不出異樣,反而是許奕安觸景生情,想著那時的偏執就不大自在。好在有那麼多病人等著救命,哪容得他慢慢回味,很快便忙得焦頭爛額,手裡銀針如插秧苗一般紮下。“誒你曉得隔壁村那個老王吧,嘖嘖,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啊。”偶有兩個病人聊起來,說起了那個老王的幸事。傳言他本是要上山獵野豬,在一顆樹下挖陷阱,結果挖到了一個怪東西,黑乎乎一團,氣味說不上是好聞還是衝鼻。這個老王倒也聰明,找人打探這是個什麼玩意,結果第二天就有人登門來重金收走了,到最後老王也不知道那東西是個啥。幾個沒見識的村民自然討論不出什麼,乾脆趁著許奕安閒下來問了一句,“誒許大夫,你說說唄那玩意是個啥啊。”許奕安好不容易歇口氣淨了手,他們說的話自然也聽到了,搖搖頭隻說又沒見著東西,不好下定論。“是在什麼樹下麵挖的?”起頭的那個村民訕然一笑,“我們哪知道什麼樹啊,就是走出去你指著棵樹問我那是啥,我也答不上來啊哈哈哈。”另一個人倒是知道的更多些,“我聽說是那個買家還想要這種東西,讓老王再多留心些,遇到那種樹就挖來找找,所以我就嘿嘿……”他這一說引得旁人哄然大笑,所以這老小子就偷偷跟著老王想知道是什麼樹,也做夢自己能發一筆這樣的橫財。“那你說說啊,到底啥樹啊!”“好小子你說出來,咱們有福同享,以後我們真有人挖著了,也不少你的好處啊!”“誒你這老小子可彆有什麼懷心思,不然我們也偷偷跟著你好了。”那漢子一聽也樂了,村裡人不比那些個大戶人家心眼多,加上也不覺得這樣的好事還能有一遭,就痛痛快快得說了出來。“那樹我見著了,但還真不知道叫什麼,就是那個……前陣子能開滿樹花,那花兒一大叢的,有紫有白香的很的。”眾人抓耳撓腮想了半天也憋不出半個字,倒是許奕安品著茶淡淡開口,“梧桐?”就算他這樣說,幾個老大粗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說就是這條街東口那棵挺茂盛的就明白了,“沒錯沒錯就是這種!”打理好拔罐用的竹筒,無患默默將他們的話都聽了去,端著一會兒要用的藥酒走過來,“梧桐樹下有異香的怪物?”許奕安像老夫老妻一樣接過她手裡的東西,“怎麼?你想到什麼了?”無患搖頭,她能想到什麼,無非聽說過梧桐這東西總與傳說掛鉤罷了。“難不成那東西是鳳凰留下來的?”這句玩笑話沒人會當真,就連許奕安也隻是一笑而過,然而一轉眼,他忽然就想到了什麼,愣愣出神,嘴裡念叨著什麼。“鳳凰……梧桐……梧桐樹下三百尺……”備好了藥酒,見許奕安還沒緩過神,無患推了推他的肩頭,“嘀咕什麼呢?什麼三百尺?”許奕安緩緩搖頭,眉頭越皺越深,“梧桐樹下三百尺,鳳凰台前一命懸。”這句話無患沒聽過,也不像哪句詩詞,正想喊醒許奕安,就被他突然的起身嚇了一跳。“鳳凰台……是鳳凰台!”眾人摸不著頭腦,老王挖出的那玩意叫鳳凰台?那又是個啥?並不解釋什麼,許奕安匆匆跑去後院,才想起來他所有的醫書都在上次的大火裡被焚儘了。無患和忠叔追了過來,剛準備說些什麼,又見他跑出了醫館。通室裡還有病人在呢,這家夥現在瘋什麼。怕他又和上次那樣走火入魔,無患拜托忠叔看著醫館,自己則追了出去,跟了他好久,才在一家舊書店門前停下。得虧得許奕安記得有這麼一家店,不然就真的無處可查了。徑直衝進店裡,許奕安一一掃過那些書名,可始終找不到想要的。書店老板倒是認識許奕安,好心跑來問他要哪本,可許奕安隻說了一句鳳凰台,繞得老板滿頭霧水。無患無奈跟了進來,稍和老板解釋了兩句,又問許奕安鳳凰台到底是什麼,她也好幫著一起查閱。許奕安愣了愣,不大確定得蹙起眉,居然也有這樣困惑不明的時候。“鳳凰台其實不能說是一味藥,隻是個傳說罷了,那兩句諺語說的就是鳳凰台在梧桐樹下很深的地方,能救命但也能致命。”書店老板自然是聽不懂他的話,無患則微微沉吟,“鳳凰台前一命懸……怎麼又能救命又能致命的?”“我不就是想查清楚嘛!”許奕安這脾氣說來就來,無患是不怕,但不知緣由的書店老板倒是被他嚇了一跳,被無患示意便灰溜溜躲開了。書店不大,古籍倒是不少,許奕安一邊翻著,一邊向無患低聲解釋起來。“我以前掃過兩眼關於鳳凰台的記載,雖然隻是不可信的民間傳說,但確實寫著可安神回魂。如果真有此藥,沒準……”沒準這就是許家改動酉夷散的關鍵所在。無患不懂醫藥,也不認為這麼玄乎的東西能供給許家造出那麼多藥來。要知道酉夷散一旦開始吃就不能停,鳳凰台那種連許奕安都沒見過的東西,許家怎麼能保證夠用?可許奕安就是固執得堅信,重金收買這種罕見藥材的一定是許家。在外麵,兩人都不好開口談論這些事,無患雖然不想讓許奕安再次執迷,但讓他一點不去作為,想必他也很痛苦。無法,隻能陪著他一起耗在這,哪怕翻到隻言片語也是好的。可這會兒日頭已經快下山了,書店老板還想著早點回家呢,無患瞧出他的為難,乾脆讓他關上門,留他們兩個在這守一夜得了。老板正想答應,就聽許奕安一聲驚呼,果真在一本誌異錄中看到了這樣一段話。首先也是許奕安念過的那兩句諺語,後又說此藥一分懸命,二分墮命,三分又奪命,救人損命微毫間,拿捏不好,藥效就隻能憑天意了。最後還有一小行批注,隻是字太小,辨認實在困難。有了線索,許奕安也就舒心了,他向老板買走了這本書,今夜又不用睡覺了。無患想也知道許奕安顧不上晚飯了,自己也不打算給他添亂,回到醫館裡麻煩忠叔幫個忙,他們今晚乾脆不回小院,就歇在醫館算了。其實整本書也就這麼一小段話,許奕安細細辨認了那句批注,竟是興奮得抱著無患重親了一口。“你看看,這就說得通了!”殊不知他這一入迷已是好幾個時辰,無患陪在他身邊熬到這三更天,眼裡都充了血絲。可哪怕這樣,被親了口臉頰的無患還是替他高興,半點困倦埋怨都沒有表現出來。“什麼話讓你樂成這樣。”許奕安雖然心疼,但還是拉著她坐在燈下,指著自己寫下的那行字對比古籍上的批注。“此藥難尋,然培植極易,成福亦成禍,終結可向北……什麼意思?”許奕安還沒參透後麵的話,但這句培植極易才是關鍵。“許家肯定是偶然間得到了鳳凰台,又偶然發現了現在這種用法,隻要有藥種就能大批種植,所以不怕斷貨。”可就算知道這些,無患也想不出他能乾嘛。“難道你要自己摸索出他們的藥方麼?這還有什麼用?”許奕安笑她糊塗,又低頭摩挲這一小頁的古籍,仿佛終於有了主心骨。“二分墮命,三分又奪命,你覺得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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