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鯨(1 / 1)

罪城 鰻魚Tech 1537 字 3天前

越桑渝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來時天已經黑了。海麵上下起了雨,海浪也更洶湧了些,不過白玉船行在上麵,還算平穩。海與天都漆黑一片,像是混沌時代之前的虛無世界。目之所及隻有桌上的夜明珠還散發著亮光,讓人感到一種揮之不去的孤單。製造這艘白玉船的時候,越桑渝就沒想過在上麵睡覺,於是蕭既明就隻好把他放在船艙內的長椅上,不知道從哪找了個墊子給他當枕頭,還把自己的外袍蓋在他身上。越桑渝起身將外袍拿起來,去外麵找蕭既明。蕭既明果然在甲板上,看著墨汁一樣的海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感覺到越桑渝走過來,回頭問道:“好點了嗎?”“沒事了。”越桑渝將外袍還給蕭既明。“我就是信天會塌下來,也不會相信你嘴裡的‘沒事’這兩個字。”蕭既明沒有接外袍,對越桑渝道:“回船艙裡去,這雨不知道還要下多久。”“你莫不是忘了,兩千年以前我家族的人都是住在海裡的,淋雨不會對我的身體有什麼影響。”越桑渝看著翻滾的海浪。“你真把自己當越家的人了?”蕭既明問。越桑渝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好沉默。蕭既明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其實現在回想起來,大哥不是那麼無情的人,他對家人都很好,那時候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真是他弟弟就好了。可惜,我在他眼裡永遠是把不好控製的武器。”越桑渝的聲音低得幾乎淹沒在雨點與海濤的聲音中,可蕭既明還是聽清楚了。這回輪到蕭既明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和越桑渝都是在這方麵極度不善言辭的人。蕭既明不想去問越桑渝這樣不計生死地幫他,是不是因為他是越桑渝遇到的第一個在意他生命,把他當一個人來看待的人。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在乎越桑渝是不是因為年少時的救命之恩。他不願將所有緣分都冠上冰冷的前因,有緣便同行一段路,緣分儘了就各奔東西,緣分這件事隻與心有關,不受理智控製,沒有任何理由,隻有願或不願。“你站在這裡找什麼?”越桑渝打破沉默,看蕭既明的樣子,似乎已經在這裡很久了。蕭既明自嘲地笑了笑:“我本來是在找我的一個老朋友,找了很久才反應過來,已經過了兩千年,他恐怕早就死了。”“什麼樣的老朋友?”越桑渝難得有些好奇。“一隻鯨魚。”蕭既明似乎陷入了遙遠的回憶:“我在前往罪城的時候遇到了他,他也是孤零零的,一直唱著屬於他們的歌,想要尋找附近的同伴,可唱了很久,也沒找到一隻同伴。”“因為他的歌與他的同伴是不同的。”越桑渝立刻就明白了,鯨魚以歌聲尋找同伴,可有的鯨魚一出生所唱的歌與其他鯨魚是不一樣的。若是這種鯨魚不能遇到與他唱著同樣的歌的同伴,就隻能永世孤獨。“那是隻鯨魚裡的異類,他其他鯨魚不把他當同類,他又不是其他魚,在茫茫海洋裡,永遠隻能孤身一人,或許他就不該出生在這世上。”蕭既明從未對彆人說過這些,但他對越桑渝總是有種迷一樣的信任,好像自己所有不能宣之於口的事情都可以說給他聽。越桑渝把蕭既明的外袍披在他身上,搖了搖頭:“你不是不該出生的人。你非人非神,兼具了這兩個種族的特點,或許兩族都視你為孽障,但並不是沒有人聽懂你的歌。”“是的,雖然我很久以後才發現。”蕭既明笑了笑,俊朗而溫暖。雨下了半宿,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停下了。天光破開濃密的雲霧,照在海麵上,一些海鳥開始捕魚,有幾隻膽子大的甚至停在是船舷上,好奇地東張西望。“快到冥淵了吧?”蕭既明看著越來越不安穩的海水,似乎有某種神秘的力量將這片海域的海水吸往一個方向。這是冥淵附近特有的現象,魔族將這種現象稱為“逆流”。“海水已經出現了逆流,應該中午之前就可以看到冥淵了。”越桑渝回答。昨晚進來後越桑渝便又睡了,蕭既明大概徹夜都在那裡研究八荒六合圖,但看他的樣子,應該沒有研究出什麼門道。“你讓陽熾在魔族做的事是什麼?”蕭既明很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然而一直沒有機會。“潛入魔族皇宮,找到記載魔族四大元素靈脈所對應的地點。” 越桑渝沒有隱瞞。魔族與神族從靈力到權力結構都有多處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魔族四大元素的依托於靈脈,並不是像神族那樣直接在天地間捕捉靈力,供自身使用。所以魔族包括皇室在內的六大家族,領地都建在靈脈附近,每個新生兒都要在那裡沐浴兩百年靈脈,才能將靈力為自己所用。天長日久,靈脈也對人產生了依賴,隻要那個家族還存在,就不會為彆族所用。“難怪你會說提前知道會嚇到他。”蕭既明恍然大悟:“那你怎麼讓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呢?”“他知道我是滅水家的罪魁禍首,自然能猜到越家的目的就是水家所擁有的靈脈,到了嵐城後他會發現水家靈脈因六百年沒又人氣滋養,已經開始分裂,就會明白我是要找到靈脈,將它分裂的那一部分帶走。”越桑渝緩緩道:“陽熾是個聰明的人,他跟了你四百年,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相信他能準確地領悟你的意思,但越無涯難道隻是讓你帶走一部分靈脈?”蕭既明覺得這不是越無涯的作風。“對於越家而言,一部分靈脈已經夠他們淩駕在除了掌握四大元素根基的爍家外所有人之上了。而且當年我放走的那些水家的孩子,現在已經快要長大了,要是沒有靈脈,他們該如果重建家園?”越桑渝又想起了那惡夢一般的過往,垂下眼,歎了口氣。“你付出的已經夠多了。我雖然不知道傀儡鎖具體是個什麼東西,但也能猜想到你當年在傀儡鎖的操控下還放走了水家那麼多孩子,是何等的不容易。而且你為越家做這最後一件事,不止是為了還越家的生養之恩,也是想以此為條件,讓越無涯放過水家最後的血脈吧?”雖然越桑渝從未說過自己當年的行為是受傀儡鎖控製,但憑借蕭既明對他的了解,他絕對不會在有自我意識的情況下做這樣殘酷的事情。越桑渝沒有回答,看著外麵自由自在的海鳥,神情是難言的落寞。隨著海水越來越急,還不到中午,兩人便到了冥淵附近。當那個大海中的深淵出現在眼前時,越桑渝迅速放下錨,將白玉船穩穩地固定住。這是三界之中最深的深淵,從來沒有人到過它的底部,也沒有人知道它有多深。大海仿佛被一把比般若山還高的巨刃從中間劈開,所有海水到了這個位置便傾瀉而下,以萬鈞之勢注入無底深淵,發出炸雷一般的聲響,幾乎要把人震聾。這裡的水流比冥界黃泉瀑布還要湍急,因海水劇烈撞擊而形成的水霧讓這裡顯現出一種危險的朦朧,看不到對麵,也看不到深淵兩側的儘頭。過冥淵需要特殊的魔族引渡船隻,這種船通常隻渡魔族人,或是魔族人請來的客人。其他人如果貿然進入,隻會被水流帶入冥淵,此生都在無休無止的墜落中渡過,直到死去。蕭既明第一次來這裡,就算聽過冥淵的傳說也不太了解怎麼過去,於是問越桑渝:“你上次來這裡是怎麼偷偷渡過冥淵的?”越桑渝滅水家時並不是隻身一人,還帶著十多個越家精銳,這樣的隊伍當然不能乘坐魔族的引渡船,所以蕭既明料定越桑渝一定有特殊的辦法。然而越桑渝卻搖了搖頭:“上次來是乘坐越家專門為度過冥淵而打造的船,那船一直在大哥手裡,這次我們以這種方式跑出來,他是決定不會給我的。”“那我們難道要……飛過去?”蕭既明看著前方的深淵,居然在認真思考飛掠過去的可行性。“就算是可以禦風而行的風元素種族都飛不過冥淵,我們兩個更彆想了。”越桑渝毫不留情地打擊他。“那怎麼辦?”蕭既明挑眉笑了笑:“難道等他們來接我們?”“是啊。”越桑渝點頭。“我還以為隻有我想到了這點。”蕭既明一副可惜了的樣子。“你要知道,我永遠比你想得多想得快。”越桑渝嘲諷起人來都是麵不改色。“魔族廢那麼大勁,就是要把我引到這裡,不來迎接我一下實在有點說不過去。”蕭既明抱胸靠在船的桅杆上。他們兩個早就想到,風曼珠大張旗鼓地入罪城給越桑渝下毒,再到煙波海灣裡幫助他們的假流雲,這一切除了舊仇與好友關照,其主要目的恐怕是要讓蕭既明到魔族來。果然,沒過多久,水霧中就出現了一個擺渡的船夫。洪亮而純樸的聲音從船上傳來:“那邊的客人要坐船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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