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議政廳內。清晨還熱鬨非常的廳此時隻剩下了爍瀚海與越無涯。爍瀚海端詳著洪荒輪的碎片,上麵還殘留著蕭既明的血跡。“難道我們真的猜錯了?”爍瀚海喃喃道。“我的直覺基本不會有錯,或許是洪荒輪損毀兩千餘年,它的碎片早就失了靈性。”越無涯道。“你也說了基本,證明你的直覺並不是萬無一失。”爍瀚海看著越無涯。越無涯還想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立刻想到了其中利害,終究沒有開口。他對蕭既明身份的確認依據是越桑渝對他的諸多隱瞞,可他不能向海神解釋他與越桑渝為什麼會有這麼深的隔閡。畢竟越桑渝的誕生是越家絕對不能宣之於口的秘密,若是讓爍瀚海知道了,這兩千年來的心血與布局,就全都白費了。越無涯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爍瀚海也沒有察覺到越無涯的反常,隻是問:“有沒有可能是你的小弟越桑渝在遞給他的冰刀上動了手腳。”“桑渝的力量還不足以在洪荒輪還有能量的時候影響它,就算這隻是塊碎片。”越無涯想了想,還是選擇為越桑渝說話。“真是傷腦筋,你們越家人一向聰穎過人,你可有什麼辦法?”爍瀚海問。“不管他是不是那個孽種,先殺之以絕後患。”越無涯做了個手起刀落的手勢。“不行。”爍瀚海直接否定:“今天這件事鬨得人儘皆知,更何況明天就是孤的壽辰,在這種時候沒有證據就殺人,會讓神族人都以為孤是個暴君。”越無涯無奈地歎了口氣:“如此,便全憑海神定奪吧。”就在這時,海神發出了一聲不明含義的驚呼。越無涯下意識順著海神的目光看向他手裡的洪荒輪碎片,隻見上麵已經半乾的殘血竟然順著碎片紋路滲入了內部,像是無數細小的血管在其中蔓延開來,恍惚間這塊冰冷的碎片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孽種,他果然是那個孽種!”海神的神情不知是驚是喜,連忙高聲叫來侍衛長:“快去集結駐守煙波海灣的士兵,封鎖浩渺宮,一隻蒼蠅都不準放出去!還有,火速讓浩渺宮中所有侍衛與士兵前去明月閣,捉拿那個叫蕭既明的人。如遇反抗,能殺則殺!”然而爍瀚海話音未落,一名爍家細作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用驚恐萬分的聲音顫抖著說:“屬下無能,屬下該死!越少主和他的近侍失蹤了!”“怎麼失蹤的?”爍瀚海大驚。“不……不知道,屬下明明一直盯著他們的房間,連眼都不敢眨。誰知……誰知他們就這樣憑空沒了!”“廢物。”伴隨著爍瀚海的低吼,細作的頭顱滾落在地,鮮血噴湧而出時,身體還保持著直立的樣子。“搜,這麼短的時間他們決定不可能逃出浩渺宮,無論如何要把那個孽種給我抓回來!”爍瀚海聲音裡,帶著森冷的殺意。越無涯走出議政廳時便愁眉不展,在外麵等候的幻影見到他這個樣子,用沒有感情的聲音問:“跑了?”“跑了。”越無涯點頭。“其實我們可以很輕易地將他們抓回來,隻要像六百年前那樣,啟動傀儡鎖……”幻影道。“我知道,桑渝是我手上的風箏,現在風箏線還在我手裡,要讓他抓著蕭既明回來易如反掌。可我不能這麼做,他也料定了我不敢這麼做,才會如此大膽。”越無涯長歎一聲:“桑渝的誕生本就是滅族的大罪,與越家存亡比起來,那個孽種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這次便由他去吧,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他。”兩個時辰前,明月閣。“外麵有人盯著我們。”蕭既明背對著窗,低聲對越桑渝道。“你不覺得要是沒人盯著我們,會更詭異嗎?”越桑渝很淡定。“可我不是已經洗清嫌疑了嗎?”蕭既明心想這些人還沒完沒了了。“你現在屬於臉上已經寫上了萬物之父遺孤這幾個字,但所有的證據都表麵他們眼睛瞎了。他們清楚自己的眼睛不瞎,所以隻好找新的證據了。”越桑渝起身,將窗子關了起來。“這麼優柔寡斷,不是爍瀚海的性格啊。”蕭既明有點想不通。“與殺你娘時不一樣,他現在是海神,是海洋的君主,他不能讓各家族覺得他是個草菅人命的暴君。如果沒有萬全的把握,他是絕對不會動手的。但我總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地方不太對,一時半會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越桑渝從櫃子裡取出一把烏木琴,放在桌子上將走調的琴弦調好。“你感覺不對的地方,十有八九是真的不對,要不你再好好想想。”蕭既明道。“正是想不出來,我才這樣說的。但現如今的情況的確是那些來祝壽的家族栓住了爍瀚海的手腳,讓他暫時殺不了你。”越桑渝歎了口氣。蕭既明點了點頭:“所以我們就利用了這點,安安穩穩地在浩渺宮中坐到現在。不過這樣看來,爍家統領下的神族,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忠心。”“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自古以來就沒有絕對的忠心,所有的忠都是建立在畏懼或是信仰上的。”越桑渝撥動琴弦,空靈的琴聲在空氣中劃出道道漣漪。“你這是要……”蕭既明明白了越桑渝要做什麼。“你是萬物之父貨真價實的兒子,血滴在洪荒輪碎片上不可能沒有反應。我們逃過一劫,大概是洪荒輪損毀已久,反應緩慢。但那東西由億萬精神體彙聚而成,理應不死不滅。所以,這裡不宜久留。”越桑渝的琴聲漸次強了,他的靈力每分每秒都在減弱,已經不能用藏於空氣中的水元素製作琴弦,隻能用實質的琴來代替。他彈是是《忘曲》第三章,模仿一個與現實一模一樣的幻境,騙過細作的眼睛,等到細作恢複神誌,真實世界的他們早就不在這裡了。隨著一聲有如露珠滴入清泉的聲音,整支曲子嘎然而止,幻境已然建成。“走。”越桑渝薄唇裡吐出這一個字,便與蕭既明一起,逃出了明月閣。夜幕漸漸籠罩了整張天宇,群星漸漸明亮了起來,地上卻沒有夜晚慣有的寧靜。整個浩渺宮都亂成了一鍋粥,本該駐守在外圍的士兵此刻在內宮範圍內幾乎把能翻的地方都翻了過來,隻為找兩個在浩渺宮中憑空失蹤的人。然而他們幾乎掘地三尺,都不見蕭既明和越桑渝的蹤影。“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蕭既明聽著外麵的動靜,默默在心裡計算他能不能帶著越桑渝殺出去。就算越桑渝沒有了滄溟,靈力也減弱了不少,可他們兩個要解決這一小片士兵還是沒有問題的。難的是解決了這些人,還不能弄出太大動靜,如果把其他地方的士兵,甚至那些主君少主引來,情況就大大的不妙了。可他們也不能一直藏在這裡啊……他們又回到了觀天塔內,這裡是隻有爍家人才能帶人進入的地方,尋常士兵不敢進來搜。昨天爍霖鈴打開觀天塔大門時,蕭既明留意了她開鎖時火元素的使用。爍家的火元素本就是萬物之父傳授教導的,與蕭既明的還是有很多相似之處,所以隻是粗略地看了一眼,蕭既明就記住了開鎖的辦法。隻是沒想到他這個無心之舉,居然在這裡派上了用場。“爍瀚海不可能忘記觀天塔這個地方,如果搜遍浩渺宮還是找不到我們,他就一定會親自來搜。”越桑渝也是這樣想的。“要不我勉為其難保護你一下,我們殺出去?”蕭既明已經把他的刀拿出來了,上麵的鮫綃也被撤去。既然身份已經暴露,就沒有隱藏的必要了。“我們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放倒這些人,以你那種暴力打法,估計爍瀚海都能引來。”越桑渝毫不客氣地指出蕭既明刀法的缺陷。蕭既明也難得沒和他又吵起來,隻是問:“那你的靈力還能過控製遠程冰刃嗎?”“試試吧,總比一直困在這裡好。”越桑渝在指尖凝聚靈力,數道發絲粗細的冰針漸漸成型。隨即,這些冰針精準地刺入士兵的頸部,下麵所有侍衛悄無聲息地齊齊倒在了地上。越桑渝的臉色也瞬間蒼白了幾分,靠住了牆才得以站穩。“還行嗎?”蕭既明擔心地問。“沒事。”越桑渝搖了搖頭,與蕭既明直接往窗戶飛掠出去。然而他們剛剛落地,身後不遠處竟然傳來一聲爆炸聲響。一名將領模樣的人竟然躲過了冰針,裝作暈倒騙他們兩人現身後,發射了爍家專用的信號彈。越桑渝原本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但大概一心想著在天亮前逃走,加上越桑渝體力不支,無法感知每根冰針的去向,竟然出現了這樣致命的疏漏。蕭既明連忙打落了信號彈,可已經來不及了,一朵朱雀形狀的煙花在天空炸開,將四周照得恍若白晝。雨點般密集的腳步聲往這邊彙聚過來,其中還包括幾個不同卻強大的靈力場。這下他們對付的恐怕不止是士兵了,而是五個以上和幾乎他們同級彆的高貴神族。蕭既明看著遠處漸漸密集的火光,指尖劃過刀柄上的紅寶石:“你以後千萬彆再說我暴力,你這次搞出來的動靜比我直接殺出去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