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保住你的右臂，就卸下幻影的。”越無涯的語氣輕鬆得像是在吩咐今天的菜怎麼做。那名看起來沒有靈魂的少年與蕭既明一同走到冰牆範圍內後，越無涯用第四麵牆徹底封死了退路。第四麵冰牆封起前，蕭既明下意識看向了越桑渝，發現越桑渝也在看他。墨藍色的眼眸中那仿佛千年不化的冰雪徹底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蕭既明看不懂的神色。冰牆徹底封死，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幻影還帶著少年稚氣的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 迅速在手中凝起一把冰劍，向蕭既明襲來。蕭既明側身躲閃，卻被並肩劃破了右肩的衣料。蕭既明神色沉了下來，他太大意了，這個少年的實力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期，根本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力量。若是硬拚，幻影雖然力量強大，卻也不是蕭既明的對手，但此時的形勢對蕭既明卻是極其不利。他的刀不能出鞘，靈力也不能隨意使用。越無涯此番安排，隻怕教訓下人是個幌子，逼他使用特有的靈力才是其主要目的。想不到在三界以穩重出名的越無涯，也有這樣直接的時候，看來剛才在碼頭，自己留給他的映像足夠深刻了。蕭既明躲過幻影的劍鋒，嘴角露出一抹滿意的笑意，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一半，隻是這場鬨劇結束後，他恐怕要花點力氣和越桑渝解釋了。對於幻影雷霆般的劍勢，蕭既明隻是躲閃，並不還手。他的能力更傾向於與人正麵對抗，閃避並不是他的強項，所以不一會兒下來，他身上已經有了淺淺的傷口。四周本來就低的溫度又低了幾分，冰花從蕭既明腳下向上蔓延，封死了他的腳步。精純的水元素在幻影劍上聚集，獵人已經將獅子逼到了絕境，隻待拔下他的爪牙。然而就在冰劍要穿透蕭既明右臂的瞬間，火元素自蕭既明腳下騰起，眨眼間便燒化了鎖住他的冰，蕭既明即刻翻身躲過幻影的劍。這是最基本的火係靈術，有靈能的人皆會使用，讓人察覺不出異樣。可使用的人血統裡帶著最古老的火覺，暴虐難以控製的火元素在他手上有如馴獸人牽引著的小鳥，不費吹灰之力便可讓它表演出最精彩的節目。眼睜睜看著獵物逃走，幻影沒有半點失落，用最快的速度做出最正確的反應，向獵物追擊而去。與此同時，蕭既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幻影的劍術戰法，幾乎與越桑渝如出一轍，就連這驚人的反應速度也是極其相似。雖然幻影的劍與越桑渝比還稍顯稚嫩，可蕭既明與越桑渝對決過幾萬場，絕對不會判斷錯。而且……好了，捕獵遊戲該結束了。“這樣冷血的戰鬥方式，雖然很強，但絕對不是正常人可以使用的，倒是很像傳說中的一種人——”幻影聽到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四麵冰牆將裡麵的狀況完全隔絕，外麵完全不知裡麵的情況。越無涯將其餘五名侍從都支走了，隻留下越桑渝與自己一起等待結果。越桑渝歎了口氣，起身來到冰牆前，想將冰牆打破。然而越無涯攔住了他，語氣嚴肅而冷漠，不像是在對自己的幼弟說話：“你在擔心你那個所謂的近侍？”越桑渝神色冷定：“我不知道你在懷疑什麼，他的確是我在仙族收的侍衛。而且我擔心的不是他，而是幻影。”“幻影的能力你再清楚不過了，難道在你眼裡，幻影還不足以收拾你的侍衛嗎？你知道，仙族並不善鬥，戰鬥能力也隻比沒有靈根的人類高一點。”越無涯盯著越桑渝，好像這樣就可以將這個看似單純透明，卻越來越讓他不能理解的弟弟。“他的戰鬥力不是一般仙族可比，而且他熟悉我的劍法。幻影與我修的劍法是一樣的，這套劍法講究預判與應變能力，對於熟悉劍法的人，這些優勢蕩然無存。”越桑渝迎著越無涯的目光淡然回應。“雖說一家少主，有自己選近侍，並傳授他本家技能的權力。可你與他才認識這麼短的時間，就讓他了解越家最高深的劍術了嗎？”越無涯質問。“我覺得他是可信之人，而且他的火元素要與我的水元素配合，就必須熟悉我的方方麵麵。但是大哥好像並不信任他，這是為什麼？”越桑渝問。“因為海神覺得他不可信。”越無涯的聲音平靜，卻讓越桑渝聽出了試探的以為。越無涯的洞察力比越桑渝弱不了多少，在他麵前說謊一定會露出破綻。“海神會關心這種在他麵前仿佛螻蟻的人？這樣傳出去未免太滑稽了。”越桑渝不動聲色。“如果他真是螻蟻，海神這樣的警惕，甚至千裡迢迢把我召來，的確滑稽可笑。”越無涯審視著越桑渝：“可他真的是嗎？”“當然不是，他是仙族中少有的火屬性，刀法在六族中也是一流的。他那樣狷狂高傲的性子，也要足夠的實力才能撐起。這樣如太陽般耀眼的人，怎麼可能是螻蟻？”越桑渝道：“可正因為他與尋常仙族差彆那麼大，才更為可貴。”“這麼說他的確是仙族？”越無涯語氣緩和了下來，他聽出了越桑渝的言外之意――蕭既明與正常仙族差距太大，如果是假身份，是很容易被識破的。“大哥不信可以自己去查。”越桑渝回答得坦蕩，像是沒有半點隱藏。越無涯看著越桑渝，猛然捏住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抬起來：“你是我弟弟，我怎麼能不信你？壽宴結束隨我回家吧，我們一起修正父君犯下的錯，你就又是那個聽話的好弟弟了。”聽到這句話，越桑渝波瀾不驚的眼神中多了一抹難得的慌亂，卻轉瞬恢複平靜：“家族在魔族的計劃我已經安排好了，壽宴結束我要先去魔族。”“以你的能力，既然都安排好了，那肯定是萬無一失，就讓白荇替你去辦吧。與你比起來，魔族的事情隻是小事。畢竟……”越無涯用拇指挲磨過越桑渝俊美無鑄的臉：“一把絕世神兵如果不受控製了，是很讓人惶恐的。當年父君因為你能彈奏越家諸神之戰後便已經失傳的引魂曲，保留了你的七情六欲讓你更好的操縱音律，卻為你帶來那麼多痛苦。其實你隻要不要做得太絕，我也不願為難你。可多少次我讓你辦的事你都陽奉陰違，你當你當年偷偷放走水家不足三百歲的孩子，我當真一點都不知道嗎？我的好弟弟，你前陣子當真去仙族采藥了嗎？”越桑渝掙開越無涯的手，不由後退了幾步，扶住冰牆才勉強站穩。他低垂著頭，儘力掩飾自己被劇烈的情緒而加重的內傷。一向清冷凜然的聲音也弱了下來：“不要拿走我的感情……”越無涯顯然看出了他的痛苦，卻沒有在意，隻是自顧自的說：“明明隻是越家鑄造的武器，卻妄想得到感情，真是癡心妄想。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壽宴結束帶著你的近侍乖乖和我回家，我會繼續查他的身世，而你，最好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奢求本就不屬於你的東西。”越桑渝薄唇微呡，眼中竟然流露出一絲狠意。雖然越桑渝低著頭，可越無涯還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緒，警告道：“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彆逼我動用傀儡鎖。自己聽話，還能保留你的意識，要是喚醒了你心上的傀儡鎖，可就徹底變成兵器了。”越桑渝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無力地倒在地上。越無涯毫不關心越桑渝為什麼會傷得這樣重，最後看了他一眼：“你要是實在痛苦，就等幻影長大，我就讓你解脫。雖然他不會彈引魂曲，甚至連越家尋常的樂曲也不會，可你被消除了感情之後，也會變成這樣。所以，你們兩個並沒有太大區彆。”話音剛落，兩人身邊的冰牆瞬間炸開。有如一朵盛開的冰花，在眨眼之間盛開又凋謝。冰屑還沒有落地便被融化了，冰牆原本的範圍內，隻有插在幻影右肩的冰劍還在冒著森冷的寒氣。獵人與獵物在頃刻間互換了身份，喪失了所有情感，隻剩下本能的獵人以為那隻是頭高傲的獅子，卻料不到獅子的內心有著狐狸一般的狡猾。憑借著與越桑渝戰鬥的經驗，蕭既明利用幻影預判能力還不成熟這一弱點，從背後偷襲了幻影，並用他的冰劍刺穿了他的肩膀。蕭既明抹去頰邊傷口流出來的血，轉頭卻看見倒在地上的越桑渝，刹那間有點反應不過來：“桑……少主怎麼了？”越無涯沒有回答他，走到幻影身邊為幻影療傷。蕭既明連忙跑過去查看越桑渝的情況，他不想追問越無涯為什麼去給幻影治傷，卻不管親弟弟。他已經驗證了自己的猜想，以後這兩兄弟做出再怎麼詭異的事情，他都不會奇怪。此時此刻蕭既明心裡隻剩下了無奈：“你有毒吧？自從到了浩渺宮，怎麼你一離開我的視線就把自己搞成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