爍霖鈴走後，蕭既明又在濤聲湖邊等了大半天，還是不見越桑渝上來。蕭既明有點後悔沒把辟水珠帶來，否則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乾等著。就在蕭既明越來越煩躁時，平靜地湖麵終於有了動靜。越桑渝終於從湖裡出來，可遊到蕭既明跟前的時候，半個身體靠在石階上，竟是連上來的力氣都沒有了。蕭既明有種不好的預感，一把將越桑渝拉上來，也不問底下是什麼情況，開口就問：“你受傷了？怎麼受傷的？”越桑渝上岸便吐了一口血，渾身濕透，倒在湖邊的石階上，痛苦地喘息著，連把自己弄乾的靈力都運不起來。蕭既明連忙將越桑渝扶起，運起靈力為他烘乾身上的水氣。“你怎麼老是自不量力？明明沒那個本事還非要逞強，你腦子沒毛病吧？”明明是斥責越桑渝，可蕭既明的語氣中卻是掩飾不住的擔心。越桑渝靠在蕭既明肩上，搖了搖頭，蕭既明知道這是在說他沒事。“你是覺得我瞎？”蕭既明覺得他要被這個人搞到沒脾氣了，他活了兩千多年從來沒見過這麼不把自己當回事的人。越桑渝終於緩了過來，睫毛顫了顫，半睜開眼睛，輕聲說：“湖下麵有……”“沒力氣說話就給我閉嘴。”蕭既明打斷了越桑渝的話，他當然想知道機關在不在濤聲湖下，但看到越桑渝一上來就這副模樣，他更想知道越桑渝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越桑渝果然沒有再說話，吃力地將一隻攥在手裡的東西放到蕭既明懷裡，再次合上了雙眼。蕭既明沒有看那是什麼，越桑渝身上也乾得差不多了，索性將他橫抱起來，向住處走去。然而剛進入院子，就被白荇撞了個正著。蕭既明並不知道白荇有晨起修煉的習慣，沒想好說辭，抱著已經昏過去的越桑渝與白荇大眼瞪小眼，氣氛一時間十分尷尬。蕭既明乾脆不解釋了，對白荇點點頭，便往房間走去。“少主……少主怎麼了？”白荇終於憋出一句話。蕭既明聽著這話有點詭異，但還是對白荇說：“他喝多了。”白荇一臉驚恐：“少主不會喝酒啊……”“嗯？”這下連蕭既明都愣住了，在他印象裡和越桑渝喝酒的場景數都數不過來，越桑渝的酒量還不弱。除了六百年前越桑渝初到罪城，剛能下地就喝了不少酒，最終傷勢複發，昏睡了三天外，他還沒見越桑渝醉過。但蕭既明一本正經胡扯本事不是蓋的：“少主最近有煩心事，不方便對你說。”看著蕭既明的眼睛，白荇下意識就就信了，就算沒聞到酒味，大概也是少主靈力深厚的緣故。隻是看著少主的樣子有些感歎：“想不到少主這樣看上去沒有一點感情的人也有煩心事，還把自己喝醉了……”蕭既明將越桑渝安置在床上，為他查看傷勢。發現他是被未知的力量傷到了心脈，而且體內被續魂丹壓製的毒也有些許溢出，看來是他被傷之後強撐著與那股力量對抗，才激發了毒性。今晚遇到爍霖鈴看起來隻是個巧合，可蕭既明斷定傷越桑渝的就是爍霖鈴，雖然那時候她狀態迷離，但絕對不是夢遊，那詭異的吟唱現在想起來都讓蕭既明頭暈。但具體情況恐怕隻有等越桑渝醒了再問他了。為越桑渝穩住心脈後，蕭既明才想起越桑渝昏迷前往他懷裡塞的東西。取出一看，是一隻半個手掌大的魚，不知是什麼材料所製，隨著角度不同有七色變幻，炫彩流光，華美異常。能讓越桑渝拚命拿回來的一定不是尋常之物，以蕭既明的機關造詣不難看出它的用途。蕭既明看著越桑渝歎了口氣，伸手想撫平他微蹙的眉心。然而他手還沒落下去，越桑渝便睜開了眼睛。許是剛醒的緣故，清冷通透有如世上最美寶石的深藍色眸子被籠上了一層霧氣，有種讓人心悸的美感。蕭既明還來不及收回視線，就被越桑渝狀了個正著。越桑渝看著蕭既明怔了一下：“你怎麼了？”“什麼怎麼了？”蕭既明不解。“你看我的眼神怎麼如此難過？”越桑渝也不明白。蕭既明意識到自己的眼神有哪裡不對，不再看越桑渝：“我隻是覺得你腦子有問題。”“你這個人，對身邊的人總是很好，卻不願意承認。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連我都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越桑渝坐了起來，黑發如瀑，襯得他臉色更為蒼白。“你第一次見我以為我是哪種人？”蕭既明有點好奇。越桑渝輕聲說：“其實剛與你相識那段時間我一直以為你有什麼目的，但後來相處久了便覺得你當時救我大約隻是一時興起。”“我並不是一時興起，隻是你記性不太好。”蕭既明想起越桑渝忘記他這件事，還是有點不高興。越桑渝是何其聰明的人，立刻明白了蕭既明話中的意思：“這麼說來，我們以前見過麵？是小時候的事情吧？我四百歲以前的記憶都是模糊不清的，所以不記得你了，抱歉。”“這是為什麼？”雖然根據以往的經驗，越桑渝十有八九不會說，但蕭既明還是把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其實我也不清楚……”越桑渝垂下眼，長睫掩了雙眸，讓人看不出他的神情。蕭既明沒有再追問下去。越桑渝抬眼對蕭既明說：“還有兩個時辰就要去參加海神妃的聚會了，你要不要和我去？”“你這個樣子還想去參加聚會？”蕭既明簡直想把他一手刀劈暈。“無妨，我是代表越家來祝壽的，這時候不去會惹人懷疑。”越桑渝淡然道。蕭既明知道勸不了越桑渝，隻好說：“去。現在你先睡吧，到時候我再叫你。”“你真的不想問問濤聲湖底的狀況？”越桑渝都想不通蕭既明的好奇心怎麼這麼弱。“快睡覺吧。”蕭既明沒好氣地說。蕭既明從越桑渝房中出來，天已經放亮了。在庭院中練劍的除了白荇，還多了一個年紀稍小的少年。昨日越桑渝對他介紹這六個侍從的時候，蕭既明對這名少年頗有印象，不止因為他年紀小，更是因為他眼睛比起其他越家人有些深。雖然不是像越桑渝那樣深藍，但對於眸色多為冰藍色的越家，這樣的眼睛實在不多見。少年名叫幻影，很奇怪的名字。幻影在六個侍從中是話最少的，不同於越桑渝的清冷，幻影是一種純粹的沉默，像是沒有靈魂，讓人感覺不舒服。白荇一邊練劍一邊逗幻影玩：“幻影你小小年紀就這樣不行呀，再這麼不合群，小心哪天就去了那個傳說中的罪城。那可是個地獄一樣的地方呀，城主是個周身泛著烈焰的怪物，最喜歡吃你這樣的半大孩子了，你去了會生不如死的。”幻影：……蕭既明：……難道罪城在外人眼裡就是這樣的？雖然罪城接納不為三界所容的人，但其中很多都不是惡人，他也不是什麼怪物，更不會吃人…… 蕭既明是少有的惆悵。白荇也看見了蕭既明，連忙收了劍跑過來：“少主怎麼樣了？”“睡了，一個半時辰後我再叫他起來。”蕭既明回答。白荇鬆了一口氣，衝蕭既明擺擺手：“其實少主醉成這樣，這種聚會不去便不去了吧，反正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形式，三日後的壽宴才是這次來的目的。主君大概明日就到了，到時候他去向海神妃求個情陪個禮，以海神和越家的交情，是不會責怪少主的。”蕭既明神色一凝，越家已經安排了越桑渝前來，越無涯有什麼理由再過來呢？而且越桑渝的身體狀態這麼差，如果被越無涯看出破綻隻怕會惹來麻煩。“主君來這裡做什麼？”蕭既明問。白荇還沒說話，一直沉默的幻影便先開了口，用沒有感情的聲音對蕭既明說：“不許打聽主君的意圖，是一名侍衛的基本準則。”“嗬。”蕭既明看著幻影低笑，卻沒有說什麼，好像他已經懂得了如何做一名好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