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純與流雲在花園裡溜達,流雲看上去有心事,不再是簡純印象中的風流公子了。“你怎麼啦?”畢竟年紀小,藏不住事,心裡有疑問就問出來了:“是因為那隻……大蟲子嗎?”簡純不知道在海岸上發生了什麼事,但從越桑渝的重傷和流雲的狀態來看,事情絕對比她想的要嚴重得多。流雲揉了揉簡純的頭,無精打采地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啊。”“啊?”簡純沒聽懂:“你講清楚點。”“原本事情很簡單,就是我爹讓我姑姑來逮我。但在這個過程中,我姑姑和越桑渝的舊怨引發了她和蕭既明的新仇,就把事情搞得極其複雜。”流雲講出來似乎覺得這個情節發展有點好笑,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麵對。“這什麼跟什麼啊?”簡純聽得一頭霧水:“你姑姑為什麼要來逮你?”“大概是要我回去繼承家業,老狐狸不爭氣啊,隻生了我一個。”流雲很惆悵。“那你家一定很有錢。”簡純感歎,畢竟在她的認知裡,能夠有家業的都是漁村土財主級彆。“還行吧。”流雲沒有過多解釋。“那不是天大的好事嗎?家裡有錢,又沒有兄弟姐妹和你爭家產。”簡純覺得流雲簡直生在福中不知福。流雲不知道怎麼跟簡純解釋這個問題,索性不再說話。好在簡純沒有深究,拉著流雲問:“這麼說來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哥哥是被你姑姑打傷的?”“對。”流雲連帶著語氣都糾結了:“按說他們兩個都有自己道理,可我心裡總是很難過。仇怨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方式解決呢?就不能痛痛快快地打一場,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報仇嗎?”簡純撓了撓頭,她發現自己並不能解答流雲的疑問。這時候,一道低沉的男聲從不遠處傳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有能力永遠活得光明正大,你到現在還能這樣堅持著,是因為你的家族賦予你的力量與地位,讓你活到現在都沒有遇到真正的不如意。”流雲向蕭既明投去一個眼神,表示他並不同意蕭既明的話。簡純一看到蕭既明便下意識躲到流雲身後。“越美人怎麼樣?”流雲問。“不好。”流雲歎了口氣:“這事說到底也是我惹出來的,你和我一起去嵐城吧。大不了我答應她和父皇用我留在魔族交換解藥就是了。”“啊?你要走?”簡純小聲問。“隻是權宜之計,以後我再想辦法跑。”流雲回答。蕭既明沒有說話,徑直向自己的寢宮走去。“喂,你什麼意思?你不管越桑渝死活了嗎?”流雲向蕭既明的背喊道。流雲三步並兩步追上了蕭既明:“你倒是說句話呀,就算你不管越桑渝,我也不能不管我姑姑啊。我姑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和你沒完。”蕭既明猛然停下腳步,赤瞳中泛起危險的神色:“如果越桑渝有個萬一,我也和風曼珠沒完。”流雲做痛心疾首狀:“冤冤相報何時了啊蕭城主。”說話間,蕭既明已經到了住處,打開門對流雲說:“不管怎麼說我都要去一趟嵐城。雖說那個爍家的女孩看起來不是她弄進來的,可我總覺得她帶著噬生龍大張旗鼓地來這裡另有目的,來找你不過是一個幌子。”“你憑什麼這樣想?”流雲問。“直覺。既然她要引我去嵐城,我就遂了她的心意,看看她究竟在搞什麼鬼。”蕭既明順手拆了櫃子,像是在找什麼已經被壓箱底的東西。“你能不能彆這麼暴力?感情這房子拆了不是你修。”流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反正也不是你修。”說著,蕭既明又把純金鑲邊的床給拆了。“我真是心疼你這烈日宮的下人。”流雲找了個椅子坐下來看蕭既明拆家,順便把玩一下他床頭上掛著的銀海螺:“你到底在找什麼啊?”“彆碰那個東西。”蕭既明嗬斥道。流雲吐了吐舌頭,乖乖把銀海螺放回去,支著下巴開始分析:“這麼不符合你氣質的東西,一定是彆人送你的。你掛在床頭,還那麼寶貝,肯定還是個很重要的人送的。能讓你這種人在意的人也不多,我猜是……”流雲識相地噤了聲,因為蕭既明那雙赤紅的眼睛正向他投來不善的目光。蕭既明終於在拆了地板之後找到了一個樟木盒子。“這是個什麼玩意兒?”看著蕭既明從樟木盒子裡拿出一個白玉瓶,十分好奇。“續魂丹。”蕭既明取了藥就往越桑渝那裡走。續魂丹是續魂樹的種子,而續魂樹通常生長在三界中最為凶險的幾處秘境中,就算是法力高深者都難以到達那些地方,附近還有與噬生龍同級彆的異獸守護,所以存在於世上的續魂丹少之又少。傳說它可以生死人肉白骨,隻要你有命拿到它。“你怎麼會有這個?”流雲驚了。“在我來到這裡之前,為了救一個女人去絳幻之境取來的。”蕭既明並不想多說。“女人?初戀?”流雲甚至開始懷疑人生:“你這種人居然有過初戀?快給我講講,什麼樣的女人才能讓狂霸炫酷拽的蕭城主動心?難道你以前是個純情少年,失戀之後才變成……”“她是我娘。”蕭既明有種要把流雲揉成一團踢到海裡的衝動。流雲被嚇得差點坐到了地上:“我的天,你居然有娘?你難道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蕭既明你乾嘛?!你把刀收起來!”蕭既明給流雲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推刀入鞘,繼續向前走去。醫師說在蕭既明離開這段時間,越桑渝又吐了血,血色深得發黑,是毒火攻心之兆。若隻是單純中毒,越桑渝還能憑借自身法力延緩毒性蔓延,可他同時又遭受重創,已經完全失去意識。蕭既明揮手讓醫師退下,走到越桑渝床前,低聲說:“我說你有病吧?那點小小的毒煙難道我會應付不了,要你多管閒事?”說著,將續魂丹在指尖碾碎,融在溫水裡喂給越桑渝。“當年我娘沒等到我,如今也未必能救得了你。但要是能為你爭取些時間,也算我沒白白拚上性命。”滄海桑田之後,往事再次出現在腦海中,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幾乎都消失了。時間衝淡了所有,心上那塊位置從此空了出來,每每觸碰到那裡,除了冰冷的空曠,什麼也感覺不到了。喝下續魂丹後不一會兒,越桑渝就醒了。和六百年前一樣,他隻要恢複一點點體力,就會強迫自己清醒,片刻喘息的時間都不留。蕭既明見他醒來,還是一貫的慵懶語氣:“夜深了,你先睡覺,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我怎麼會那麼快醒過來?”越桑渝問。“我找卷宗時碰巧發現我有一顆續魂丹。”蕭既明回答:“你感覺好點了嗎?”“就算你是罪城城主,續魂丹對你而言也不是容易得到的東西,我又欠了你一個人情。”越桑渝點了點頭。“東西是拿來用的,放著也是放著。更何況你是為了救我受的傷,不算欠我人情。”蕭既明斜靠著牆,並不看越桑渝:“不過你彆高興得太早,風曼珠是三界頂級的製毒高手,她的毒隻有她自己能解。”“這是我和魔族的恩怨,我會前往魔族都城嵐城與她了斷。”越桑渝平靜地說。“你滅的水家中有她丈夫,她恐怕不會與你善了。”“魔皇當年在六族前承諾過,隻要我能活著出焱陽煉獄,他就將恩怨一筆勾銷。他是好麵子的人,不會食言,這點你不必擔心。”這次蕭既明意外地沒有反駁,隻是低聲吐出兩個字:“說謊。”“認識那麼久了,你還不相信我的能力?”越桑渝輕聲說。“認識那麼久了,我還看不出你胸有成竹和逞強的區彆?”蕭既明不耐煩地說:“魔皇很早就想要你的命,風曼珠弄這一出正中他下懷。讓他既保全了麵子,也除掉了你。不過我在風曼珠身上也下灼心毒,就看仇恨與性命對她來說哪個更重要了。”“你沒必要為我得罪魔族。”越桑渝垂下眼簾。“少自作多情,我不全是為了你。”蕭既明笑容中多了幾分狷狂:“我隻不過是給在我眼皮底下搞事的人一點點教訓而已。”越桑渝沒有說話,不知在想些什麼。“早點休息。”蕭既明熄了燈,準備離開。“風曼珠被你激怒,會不會將罪城的位置與進入方法告訴天帝?”越桑渝起身拉住蕭既明。“無妨。”蕭既明不屑地說:“罪城周圍的結界有記憶力,一個方法用一次就會失靈。而且被破壞的結界重新愈合後會比以前更強。你少操心了。”說著,蕭既明又將越桑渝按回床上。“你父親很愛你吧?”越桑渝突然說。蕭既明沉默了片刻,幫越桑渝拉好被子:“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