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說它的弱點在眼睛。”越桑渝追上了蕭既明。“這東西沒有眼睛。”蕭既明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那隻怪物。“眼睛在它的舌頭上。”越桑渝說。“我對那麼惡心的地方沒興趣。”蕭既明無論何時都是一副“我即是道理”的樣子。“考慮一下流雲的感受,暫時不要下殺手。”越桑渝說。“我為什麼要考慮叛逆期少年的感受?”蕭既明嘴上這樣說著,運用在刀上的靈力卻減了一半。兩人踏在海麵上幾乎如履平地,很快就到了噬生龍麵前。定睛一看,不斷蠕動的舌頭上果然有兩隻純黑的眼睛。噬生龍也在此時感受到了兩人的存在,身上長出的嘴巴裡飛出舌頭,想像之前那樣將兩人卷入口中。蕭既明揮刀砍斷了飛過來的舌頭,也激怒了噬生龍。這隻巨大的怪物長嘶一聲,擺動的身子向蕭既明襲來。一時間,海水如被劈開了兩半,濺起的浪濤足有十丈高,不亞於一場小型海嘯。蕭既明紅色的眸子裡閃爍著興奮的戰意,雙手持刀,隻一揮,身前海水儘數分開,氣勁波及的地方甚至都沸騰了起來。越桑渝在這時候騰空而起,長劍逐漸變得透明,本該是劍鋒的地方分化出七根晶瑩剔透的琴弦。隻一眨眼的功夫,長劍就變成了一把琴。神器滄溟,越家自蒼茫之世便代代相傳的聖物,由每代家族中的最強者繼承。可化琴與劍,根據使用者的能力與心性選擇自己的形態,通常每任主人隻能使用其中一種。百代以來,千萬年間,隻有越桑渝可以真正駕馭它,讓它在琴與劍之間任意轉換。隨著琴弦波動,原本暴怒的噬生龍居然變得溫順了起來。遠處站在礁石上的流雲漬漬稱奇:“鮫人的音樂果然不同凡響,連這東西都可以降住。”然而他話音未落,噬生龍就意識到了自己被愚弄,掙脫了音律的束縛後,便發動了更為猛烈的攻勢。可在它被音律乾擾的那一瞬,蕭既明的刀芒已經到了眼前。躲閃不急間,差點被蕭既明攔腰斬斷。血水染紅了大片海域,伴隨著滾滾的熱氣。蕭既明居然以一己之力就將這片海水煮沸。身負重傷的噬生龍受不了這種高溫,迸發出淒厲的吼聲。越桑渝借著這個空擋,徹底控製了這隻怪物的意識,顯然剛才越桑渝的意識控製隻是為了給蕭既明爭取時機。異獸力量強大,可智力始終比不上人形生靈,所以越家的控魂術在異獸身上很難馬上發揮威力。唯有將噬生龍打傷之後再用音律攻占它的神智,才能完完全全控製住它。然而就在越桑渝準備被將噬生龍引出罪城地界的時候,一股巨大的壓迫力從天而降,生生切斷了越桑渝的音律,也將沸騰的海水恢複了原本的溫度。與此同時,這股強大的力量蔓延至海岸,將無數試圖進入戰圈的士兵碾成浸在血中的粉末。噬生龍恢複了意識,不顧傷勢便想向兩人複仇。兩人都意識到戰局中有第四人,而且這個人的能力不在他們之下。越桑渝化琴為劍,來到蕭既明身邊與他並肩而立。蕭既明看著狂怒的噬生龍冷笑:“隻有螻蟻才藏在暗處。”話音未落,蕭既明刀鋒一轉,踏著噬生龍的鱗片來到靠近他口腔的地方。躲在暗處之人的行為讓蕭既明起了殺心,所以刀鋒沒有再留情麵,出手就是萬鈞之勢。然而這隻從諸神之戰時代就叱吒疆場的異獸也並非爾爾,大口一收,用比鋼鐵還堅硬百倍的利齒擋住了攻勢。那邊被砍出的巨大傷口也分化出了嘴巴,蛇一般的舌頭從嘴裡伸出,向越桑渝攻去。越桑渝劍中的殺氣絲毫不若於蕭既明的刀,翩然躲開一擊後就與其纏鬥了起來。那股未知的力量卻在此時襲向越桑渝,越桑渝兩麵受敵,無法招架。被這股力量拍中,吐出一口血。蕭既明見越桑渝受傷,有些擔心,卻終究沒有將其表現出來,隻是攻勢更加淩厲。見戰局焦灼,岸邊的罪城中人看得著急,卻又因戰圈內力量波動太過劇烈,幾乎沒有人可以靠近他們,更彆說幫上什麼忙了。陽熾看向身邊的流雲,如果此時還有一個能幫上忙的,就隻有流雲。但在看到流雲表情的時候,陽熾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倒不是說流雲的表情有多嚇人,隻是突然在一個平日裡吊兒郎當的人臉上看到嚴肅二字,實在是另人有種莫名的驚悚感。流雲死死盯這天邊,好像那裡有什麼比噬生龍還要可怕的東西。就在這時,噬生龍又發出了慘烈的嚎叫。蕭既明的刀素來以霸道暴力聞名,此刻他居然削斷了噬魂龍的牙齒,甚至劃傷了它的一隻眼睛。這隻曾讓六族都聞風喪膽的異獸,在與蕭既明的交手中居然占不了上風。不禁讓本就對城主身份好奇的罪城居民開始議論城主究竟是哪路怪物。噬生龍並未就此敗下陣去,受傷的那隻眼睛竟然化出詭異的黑煙,向蕭既明襲來。蕭既明心知這是困獸之鬥,卻也知曉困獸之鬥往往是最致命的。手一揮,火焰在他四周騰起,想要燃儘黑煙。不料黑煙一遇火焰,竟然變得更多了,瞬間將蕭既明包裹其中。越桑渝見狀,不顧自己的傷勢以及正在與他交手的神秘力量,運用靈力凝成一顆碧藍的珠子,向蕭既明的方向丟了過去。不出越桑渝所料,那黑煙遇火會變強,卻懼怕他的水元素。碧藍的珠子在蕭既明頭頂炸開,那些黑煙便像是遇上鯊魚的魚群,逃一般地散開。但越桑渝短暫的分心也讓神秘力量抓到了機會,一道氣刃劃過他的後背,雪白的衣服瞬間被鮮血染紅。鮫人的血脈賦予越家強大的靈力,卻也給了他們相對其他神族略顯脆弱的體質。接連遭遇兩次重擊已是承受不住,身體不由自主地墜向海中。蕭既明刀鋒一轉,出手就是雷霆一擊。生生逼退了噬生龍,自己也借著刀勁退走,在越桑渝要落入海中的時候抓住了他,並順勢將他橫抱起來,向岸邊掠去。即使受了那麼重的傷,越桑渝依然是那副清冷淡定的樣子,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痛。抬手拂去嘴角的血,對蕭既明說:“彆擔心,那人是衝我來的,應該不會對罪城不利。”“我不是擔心這個。”蕭既明眉頭微蹙。“那你擔心什麼?” 越桑渝聲音低了下去。“……”蕭既明沉默了一瞬,吐出兩個字:“閉嘴。”越桑渝意識開始模糊,卻依然不肯放任自己昏睡過去,靠在蕭既明肩上,用輕且不確定的語氣問:“你是不是怕我死了?”蕭既明踏上了岸,沒有回答越桑渝的問題,將他放到地上,封住他幾處主要穴脈,結起法陣為他療傷。奈何他的靈力屬性以攻擊為主,此時就算結治療法陣也隻能勉強止住傷口的血。情急之下對站在身邊已經懵了的陽熾吼道:“快去找醫師!”陽熾大概沒見過突然這麼嚇人的城主,雖然好奇為什麼就算麵對噬生龍也不改慵懶高傲的城主此刻會這樣,還是不敢深究,逃一般地跑去找醫師了。這時,身後響起一聲不合時宜的:“嘖。”流雲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們兩個,什麼話都沒說。蕭既明注意到流雲眼中逐漸褪去的金色,仿佛流動的黃金消失在眼底。遠處噬生龍也不再咆哮,消失在了海麵,不知去了哪裡。顯然這是流雲控製了噬生龍,讓他沒有在越桑渝受傷後繼續追擊兩人。“你如果早點出手,他就不會受傷。”蕭既明語氣帶著輕微的怒意。“要不是看他受傷我還不出手呢,一旦我用自己的血統力量控製噬生龍,我的麻煩就要來了。”流雲攤了攤手:“我如此舍己為人,你難道不該感謝我?”蕭既明剛想說些什麼,遠方傳來卻女子的笑聲。笑中沒有半分歡喜,更多的是輕蔑與不容侵犯的威儀:“看來我今天運氣不錯呀,本來隻是來接不聽話的小朋友回家,沒想到有幸見識了傳說中蕭城主的刀法,還差點殺了讓我恨之入骨的仇人。”再看向海麵時,海水再次被分開,噬生龍從海麵上探出了頭,卻已不是剛才的戰鬥狀態,忽略它讓人頭皮發麻的外型,此時的它簡直像是隻乖巧的寵物。噬生龍的頭頂坐著一名身材窈窕的紅衣女子,容貌傾城,顧盼神飛,眼角帶著緋紅的色彩,更為她添了幾分嫵媚。隻是她眼中透出來的卻並非讓男人骨頭發酥的媚態,而是一種久居高位,渾然天成的威嚴,以及被無數殺伐衝刷出來的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