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是冤家不聚頭(1 / 1)

初春三月,陽光淺薄,風煙俱靜。東域白馬縣,正值廟會。叢林小道上,車馬、轎攆綿延不絕,在陽光下一閃而過。“老夫人算是來對了地方,在東域就數我們這兒氣候濕潤,景色宜人。而這裡的普覺寺燒香更是靈驗,上至科舉進殿,下至助孕求子,就連京城……”“那麼姻緣呢?”冠蓋華麗的轎攆內,傳來蒼老、緩慢的聲音。縣丞喬老爺跟在橋外,滿臉堆笑道:“靈驗,靈驗。”誰都知這喬老爺特愛巴結權貴之士。家有一女待字閨中,長得倒是秀氣端莊。想當年一書生前去提親,他嫌彆人太過寒酸拒之門外,今日卻像隻彆有用心的蒼蠅跟在轎後極儘獻媚,想必是這京城來的老太太大有來頭。“那就去一趟吧。”因老太太一句話,眾人駕著朝霞,在青山綠水間往普覺寺行去求了一簽,可解簽的相士被香客們圍得像個鐵鍋,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這不是意味著要老太太等?那可不行,她早已心猿意馬,手中還捧著一支下下簽呢!“都給我讓開。”一抬手。喬老爺會了她的意,立刻領著奴仆前去鳴鑼開道。作為一般小老百姓的香客們,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卻對此不敢言,怔怔地瞧著老太太邁著滾圓的身型行走在寬敞大道上那得意的樣兒,就連坐在菩提樹上的一道人影,實在看不下去這些人臣服退避於老太太跟喬老爺的賤性之下如此窩囊,終於忍無可忍從上掠下,黑著臉喊道:“前麵的肥婆,你給我站住!”什麼?!老太太聽聞遂怒。瞬間感到自己受到了嚴重的侮辱。側身斜眼瞧著眼前發髻梳得乾淨利索,秀麗的容顏透著機敏、果敢的姑娘,心中好生怨念,嘴角微微抽搐,一臉陰沉著:“好個牙尖嘴利的刁民!喬縣丞——!”一聞老太太的呼喊聲,喬老爺登時嚇壞了臉,立刻小跑著走上前來與她草草交談幾句。他老奸巨猾的臉上,登時露出一副非常欠扁的表情,對著那小姑娘瞪眼直吆喝:“我說杜卿風,你好歹也去過幾天私塾,方才怎能不識大體沒了規矩在老夫人跟前放厥詞?你現在趁老夫人還未與你計較快去跟她磕頭賠罪,不然有你好受的。”揉揉耳朵,沒毛病吧?他要她跟那肥婆磕頭認錯?!哼!沒門!“普覺寺向來有規定,解簽者得依次排隊,這石碑上寫得清清楚楚,那肥婆不識字,你身為父母官的總該識、總該知吧?你不以身作則,反而助紂為虐,縱容袒護這些外來人士打壓我們。你瞧瞧翠花都被他們欺負成什麼樣兒了,你這縣丞胳膊還想著往外拐?簡直就是罪不容赦!”“卿風,算了。”頭發亂哄哄的紀翠花悲戚戚地拉了拉卿風的袖。“什麼罪不容赦?彆學了幾句成語,就一本正經地在這兒胡說八道。我諒你爹跟我相識一場,今兒就不與你計較,你該乾嘛就乾嘛去。”氣急敗壞的喬老爺不想再和她囉唆一句,巴不得她身影趕快淡出自己的視線之外,於是胳膊一伸,狠狠推了卿風一下。卿風才不怕他,挺直了身軀:“我怎麼胡說了?我可是句句在理,是你心虛怕了吧?”“就是。”眾人跟著一陣呼應。喬老爺真是恨得牙癢癢,想當初有知縣林大人的護佑,他在這白馬縣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林大人被貶丟官後,這日子過得真不如意,眼下在群眾的無限鄙視下,他拿卿風這小丫頭完全沒轍,耳邊隻聽她又補了一句:“然而那肥婆更是罪加一等,與你就像這明淨天空中的一抹田鼠屎。”“小鬼,討打!”正得意間,忽然漫起的儒雅嗓音裡,一撇人影從人群裡走了出來,手中折扇往卿風頭上一敲。卿風心頭登時火冒三丈:“噌”的一下轉過身去,目光如驚鴻般,整個人都愣住了!打從出娘胎,她還從未見過這般風骨傲然、極為清俊軒昂令人不可高攀的男子。他真的可以說是肌如凝脂人如玉,傲挺的劍眉下,一雙似若桃花,睫毛長長的眼眸就像一汪春水霧氣昭昭。鼻子高聳瓜子臉,薄唇唇珠尤為明顯,淺抿的弧度微微上揚透著一股婉媚淺笑的誘惑。就連他的著裝也非一般富貴公子之貌,隻見他外攏狐裘,內著銀繡團雲緞袍,腰扣白玉錦帶,雖乃素雅便衣卻占儘風華,也令周遭的景致瞬間失了美色。嘖嘖嘖,這等男子長得真是俊俏,舉手投足間,風流儘釋啊!比展家兩兄弟好看多了,怪不得大夥兒都像著了魔。儘管這樣,可他偏偏就是不入卿風的眼。因他方才的舉止太可惡了。難道長得好看就有這樣的特許嗎?他未免太狂妄傲慢了吧?壓下心頭竄起的怒火,卿風說:“你這人心理真陰暗,竟在背後偷襲我。”“那是因你口無遮攔,討打!”“我怎麼口無遮攔?你倒是說說啊!”眸色漸冷,卿風揚起頭顱狠狠瞪了他一眼,“反而我見你長得人模人樣卻淨說胡話,想必也是攀高結貴之人才會為那肥婆硬出頭?!不過我告訴你,在這白馬縣有我杜卿風的一天,你就沒機會和那肥婆在這裡為虎作倀!”“是嗎?”男子付之一笑,可笑意未達眼底,反而眼中寒霜如利刃般,手中折扇又是一敲,“你這小鬼貧嘴的功夫倒是厲害得很,可腦袋卻不怎樣,隻會斷章取義著自己的假象一頭往裡紮,讓人見了還以為你乃個活菩薩,在這兒救苦救爛,可實者卻是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混世魔王!”“你……”卿風無語噎喉。真想脫鞋抽得他滿頭是包。“夜兒。”老太太走上前來。身邊的仆從硬是將卿風擠往一側。“母親。”隻聽男子輕喊一聲,卿風不由噎了一下,驚詫地張大了嘴。老太太道:“往後少與這些刁民言語,以免染上了他們的不良脾性。”“老夫人說的正是。”喬老爺笑著上前附和:“斈琛今夜在府邸為老夫人以及上官公子安排了席筵,希望老夫人跟公子能賞臉前往。”老太太聽後一笑,心中怒意消散,況且她兒子還為她出了口惡氣,心頭能不爽嗎?在喬老爺的引領下,樂滋滋地就往山下行去。見他們要走,卿風臉上頓時不好看了。她的腦袋瓜子可不是給人白敲的,於是喊道:“喂,你彆走,你給我站住啊……”老太太聞言瞟都懶得瞟她一眼。對她進行了最直接地蔑視,那就是無視。上官夜反而側眸睨了過來,眸裡寒冷的光芒一閃而逝,從嘴裡丟出一句令人唏噓的話: “小鬼,我們還會再見的。”什麼?這話把她惡心得夠嗆。並且那句再見,是否意味著他們要留在白馬縣呢?那怎麼行,得儘快將這群人攆走才可。但是……怎麼攆走他們呢?有了!卿風雙眼詭異一亮!夜裡。綠水環繞,花木繁茂的喬府被籠在一片月華之中。四周亭台樓閣,珠翠盤繞,處處玲瓏剔透,像修在日月光輝裡,極其雅致灼目。也不知這喬老爺在白馬縣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會有如此富麗堂皇的居所啊?!“老夫人,上官公子,這邊請。”老太太“嗯”了一聲,剛一坐下,穿著霓裳羽衣的女子就從門外走入,隨著悠悠絲竹聲翩躚起舞,身段婀娜多姿,仿若瑤池月下的天人。見老太太看得入了神,喬老爺拿起白玉酒壺來到她的身側,為她斟了一杯酒,道:“此乃小女喬巧。一直聽聞老夫人喜歡歌舞,所以小女日夜苦練,希望老夫人能夠喜歡。”“令千金長得倒是溫婉清秀,看著乖巧,如今多大了?”“今年十五,正待字閨中。”話到此,絲竹聲戛然而止。“走近些讓我瞧瞧。”老太太道。“是。”嬌柔甜美的嗓音裡,掩不住內心的興奮,喬巧羞答答地來到老太太跟前,“巧兒見過老夫人,上官公子。”“果真人如其名,長得端莊乖巧,與今日那刁民一比就知誰是明珠,誰是贗品!”聽母親這麼一說,上官夜將深邃的眸子轉向喬巧,目中透著一絲饒有興味。喬老爺見著心中大喜,可是他說出的話,卻令喬老爺很是失望:“我倒覺得今日那姑娘挺有意思。”有意思頂個屁用,他要覺得喬老爺的女兒有意思才行啊!喬老爺賠笑道:“杜卿風那孩子確實很有意思,不過就是霸道蠻橫了點,前幾日我還瞧見她揍了一個醉漢,哎喲……那踹得可真狠。說起來,她夫君好像也在京城。”這話聽得喬巧一愣一愣的:“不對啊,爹,卿風尚未及笄,何時有個夫君來著?”此話好強的一股攻擊力!喬老爺真是痛心不已,強作笑容穩住心神:“瞧我這記性,興許是我記錯了。”這也能記錯?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家被造謠有了夫君,他這不是在壞人名節嗎?反而此言一出,老太太倒是明了這老油嘴的意思了。他這般殷勤,原來是急著前來送女兒,可是她想要的媳婦豈是這般身家?認個乾女兒還差不多。眼下上官夜也感有些酒意上頭,擱下酒杯,隨後寒暄了幾句,留下母親在府邸與喬老爺打著太極,自行先離去。見他要走,喬老爺眸色微慍,顯得有些不太高興,但也隻是須臾,神態立刻恢複如初,將目光轉向喬巧,讓她前去送行。上官夜一聞身後有人跟來,立刻加快腳步,哪知一出大門,一個麻布口袋很突兀地從上空罩了下來,罩外之人也不說話,直接對他使用著連環招,一頓劈頭蓋臉的瘋狂狠揍。上官夜登時惱了,掙開束縛“謔”的一聲從地麵蹦了起來,伸手一揮似抓住了什麼,猛地揭開袋子,嚇得罩外之人立刻停了手腳,在他喘息之際跑得猶如脫兔般,一溜煙的全不見了蹤影!上官夜心中那個震撼啊,簡直就像一道霹靂從頭頂炸開,不過還好逮著了一人。他倒要瞧瞧,究竟是誰如此膽大妄為,竟敢在夜裡行凶?哪知定睛一看,不由驚住了!“是你?”“是啊,就是我!害怕的話,就趁早離開白馬縣吧!”心裡美滋滋的卿風不以為意地挑釁,隱隱流露出了幾分邪惡的味道,隨即伸出食中二指,對準他眼睛狠狠一撮——上官夜條件反射鬆開雙手護住眼睛。卿風就這般簡單又順利地逃跑了,不覺由頭到腳酣暢淋漓起來。上官夜怔怔地立在原地,看著那道翩然而去的背影,隻覺自己好像來了一個不該來的地方。一扶額,他解嘲似的笑了笑,一把歲數了,竟被這幫小鬼捉弄!也難怪,個個都像個猴精似的,往後定要找個機會好好整治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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