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狐遇(2)(1 / 1)

風嵐錄 鰻魚Tech 1914 字 3天前

鴻淵刀刃極薄極利,亮如秋水,擋在安瀾身前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安瀾運足氣力才沒有被掀翻過去,心下一緊,好大的力道,若不是鴻淵擋著,現下她怕是已被貫穿了咽喉。她皺起眉暗暗惱火,對方分明是要下死手了。一擊未成,來者並未離開,還在屋內盤旋。黑暗中,隻夜明珠光線柔和,映出影子模模糊糊地晃動,極是陰森。安瀾全身毛骨悚然,全神貫注地提防下一次攻擊。銀鈴響聲不止,即使沒有亓玉蟲,安瀾也能感受到這妖物散發出的無限凶意。安瀾手中悄悄捏起一張符咒,念動心訣後便猛地向前擲出。符咒循著妖氣,轉瞬間便飛至妖物旁邊,驀地炸開!那東西似乎被符咒傷到了,暴怒地嘶叫不止,猛地向安瀾撲過去。安瀾借著符咒炸出的火光看清了這妖物的身形,暗運輕功飛身躲過一擊,轉身握住鴻淵對著妖物狠狠一刺!那妖物叫得更狠了,但吃了鴻淵的苦頭,也不敢輕易上前,隻在安瀾上方威脅低吼。“安瀾!安瀾!出什麼事了!你還好嗎?安瀾!”君宿在門外急急拍門,大抵是被妖物的響動嘶叫驚醒,匆忙趕來的。那妖物見人來了,不甘又怨毒地低吼一聲,從窗戶逃走了。“沒事了,君少俠。”安瀾確定妖物已然走遠,去給君宿開了門。“你受傷了?!”“沒……”君宿小心翼翼執起她的右手仔細察看,安瀾嚇了一跳,右手上鮮血淋漓,乍看確是心驚,但那都是妖物的血,她自己並沒有傷到哪裡。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覺得君宿的手在微微顫抖。安瀾擺手解釋道:“沒事,勞少俠掛心。這不是我的血,我沒有受傷。”君宿似乎才回過神來,見安瀾僅著中衣,連忙放開手連退幾步,眼神移向彆處,聲音都不自在起來:“冒,冒犯了,安姑娘,對不住……”安瀾看了看自己身上,也不好意思起來,紅著臉道:“事發突然嘛,沒,沒事,彆放在心上哈哈哈……”第二日。“真的沒事嗎?”君宿看著安瀾眼下大大的黑眼圈,沒忍住問了一句。“沒事,我真的沒受傷,就是沒睡好而已。”安瀾戴上幕籬,白紗將她的臉遮得影影綽綽,聲音也模糊小聲起來,“我還以為你會問我其他事情呢。”君宿拿起長劍走出門外,陽光不吝明媚,將這玄衣少年襯得長身玉立,端的是道骨仙風,就連他看向安瀾的眼神,也被渲得十足溫柔,他看著她笑道:“姑娘以為我會問什麼?”安瀾低著頭跟在他後麵,沒有半分底氣,小聲道:“比,比如,我的夜明珠是怎麼來的……之類的。”君宿輕笑:“既然姑娘希望我問,那我便問一下好了:姑娘的夜明珠是如何得來的?”安瀾“哼”了一聲,“從家裡帶的”這句話卻是一點也不想說了,她扭頭道:“路上撿的。”君宿似是一點也不計較她的謊話,依舊溫和道:“姑娘這樣說,那我便信了。”安瀾透過幕籬的白紗悄悄看著君宿。她知道君宿肯定一眼看穿她在胡謅,夜明珠乃是皇家貢物,一年進貢入宮也不過十數顆,能得恩賜的不是皇親國戚便是非富即貴,這樣的寶物怎麼會在路上隨便撿到?說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這少年在她身邊走著,眉眼平和,一雙桃花目平添風流,豔色如畫,和昨夜執起她手時那副小心到惶恐的樣子大相徑庭,似是兩副麵孔。安瀾正想著,卻聽君宿道:“不過說起來……”“嗯?”“姑娘的運氣真是太好了,在路上走著也能撿到珍寶,希望我也能沾沾姑娘的福氣。”“哈哈哈……”安瀾乾笑道,“也就一般好,一般好……”“昨晚,姑娘看清那妖物的真身了嗎?”君宿問道。“沒看清,但應該是狐妖,”安瀾皺著眉小聲抱怨道,“拿鴻淵刺了一刀,就沾了一手狐騷味,可難聞了。”二人走出廣平門,安瀾指著東南一座綠意盎然的山丘道:“前麵便是青屏丘了,昨日周琴芷便是在山中下葬的。”等到兩人走入山中時,周圍已然變得鬼氣森森,城中明明日頭和煦,晴空萬裡,在此處卻陰雲滾滾,林木似要高聳入雲,將光線遮得嚴嚴實實,四周寂靜如深潭,入耳隻餘腳踏落葉的輕微脆響。“小心一點,有邪物。”君宿輕聲說道。安瀾點頭,手中緊緊攥著鴻淵。安瀾循著昨日記下的路慢慢走著,君宿護在她身後。昏暗的光線下,安瀾看見前方似乎出現了什麼東西,再定睛一瞧,是一個隆起的小土包。安瀾心道不好,加快了步子奔過去一看,果然,墳上的新土已被起開,漆黑的棺木暴露在樹影之下。“怎麼會……”安瀾喃喃道,“咱們來得已經很早了啊,難道它一過了朔夜就破了棺?”“如此凶惡的厲鬼,著實罕見,這周家女兒究竟有什麼怨念?”“周家確實已做過了法事,”君宿指著棺木上一點焦痕道,那焦痕與黑漆融為一體,若不細看真的很難發現,安瀾一看便知,這是符咒被妖氣燒成灰燼時留下的痕跡,“如果不是這場法事,這厲鬼怕是根本不用等到朔夜將儘,昨夜子時陰陽道半閉時便可破棺而出。”“亓玉蟲沒有動靜,它已不在這棺中,現下該怎麼辦?”安瀾問道。君宿抬頭看了看天色,道:“厲鬼雖已出棺,但此處天象仍有異動,它還在這附近。”君宿話音剛落,安瀾手腕上的銀鈴便響了一聲,二人均是臉色一變,互看一眼。“它來了。”兩人背靠著站在一起,環顧四周,銀鈴聲越來越響,安瀾的眉頭越皺越深,她攥著鴻淵的手心裡出了一層冷汗,心中繃得緊緊的,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鐺!”突然,安瀾身後傳來利器撞擊的聲音,她立馬轉身,卻不見君宿身影,急急喊道:“君宿!”“我在!”君宿的聲音遠遠傳來,十分急促飄忽,似是與什麼東西纏鬥著。安瀾用輕功循著聲音趕了過去,正見君宿飛身上樹,與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鬥得難解難分,他的那把劍極為漂亮,三尺青鋒翩若驚鴻,劍影劃過便似開出一朵銀白絢麗的花。忽然,那東西發現了安瀾,雙目赤紅,似是極怒,一瞬便棄了君宿,嘶叫著直直向她撲來。虧得安瀾反應夠快,架起鴻淵便飛身躲過,也虧得這一下,讓她看清了這東西的真麵目,頓感頭皮發麻。那副模樣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隻見一張暗紅色的皮覆著一整個骨架子,沒有一絲血肉,舌頭長長地伸出口外,兩隻眼珠向外暴起,已成了厲鬼的赤紅,咽喉處有一個大大的血洞,露出脖頸裡的森森白骨。那厲鬼披頭散發,眼露凶光,身量短小如孩童,剛剛被君宿的劍氣所傷,皮落骨斷也行動如飛。安瀾一邊躲避厲鬼的進攻,一邊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她將所有的事情在心中理了一遍,終於發現了關鍵的地方,恍然大悟!“安瀾!”君宿衝上來為她擋下一擊,拉著她飛身向南方奔逃,“你在發什麼呆!”“十六歲!”安瀾對君宿大聲說道。“什麼?”君宿沒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周琴芷是十六歲!”安瀾急得恨不得用頭撞上君宿的腦袋。“我也十六歲!十六歲不可能這麼矮!君宿你說過,這件案子裡的屍首基本全被家屬領了回去,就剩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這女孩為什麼沒有人領?因為她壓根沒有家人!所以,也根本不可能有人會為她做法事!”安瀾一口氣說了一大串,喘了口氣,陰風陣陣,她的黑發在身後飛揚,她運足輕功跟上君宿的步子接著說,“狐妖每殺一個人就會給一堆金子,這是它心懷愧疚想要補償!可是為什麼死了十一個女孩,收到金子的僅僅隻有五六戶人家呢?”“因為其他人根本不是它殺的。”君宿接道,一臉恍然。“對!那個小女孩,十一二歲便遭此橫禍,怨念極深,偏偏無人為她做法事化解,自然會變為厲鬼來世間索命!她原本的屍首乾乾淨淨沒有一點妖氣,那是因為她早已附在了彆人身上!她被吸光精血而死,化為厲鬼後也會用同樣的方法報複他人,她被狐妖殺害,應該是專找沾有狐妖氣息的人下手,我昨夜與狐妖纏鬥,用鴻淵刺了它一刀沾上一點氣息,所以剛剛她才會直接向我撲過來。”安瀾看看四周,那厲鬼還沒有追過來,銀鈴已經不響了,她便慢慢停了步子。“那周琴芷呢?”君宿見她停下找了根木棍,知她是要設陣將厲鬼封在山中,也提劍過去幫忙。“這位周姑娘被狐妖殺害,屍身上沾了妖氣,昨日狐妖還在她墳前出現了,給她父母送了一堆金子,這厲鬼估計就是這麼找上的她。”安瀾握著鴻淵對著自己手心比劃一兩下,還是狠狠心下手了,“嘶——疼……幸好昨夜是朔夜,它的力量還不是,呃,那麼強,人血應該能封住它……嘶——君宿?”君宿失了神一般,皺著眉怔怔地看著她流血的掌心,聽見她喚,歎了口氣走上前,撕下自己的袖邊給安瀾包紮傷口,緩緩道:“以後彆這樣隨便給自己動刀了,不疼嗎?”“可是……”“我來。”“但……”“我一個男人,難道要站在一旁看著你流血嗎?”“……對不起。”安瀾低著頭道。她覺得君宿好像生氣了,卻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現在的君宿好像又變得有些不認識了,他為她包紮掌心的動作小心翼翼,輕緩至極,安瀾悄悄抬眸看了看他的表情,這少年眉眼深深,似乎含著極深重的痛苦。“叮鈴,叮鈴……”銀鈴響了,安瀾看著他們來時的方向,緊張道:“這麼快?陣還沒有設好,它要是……”君宿細細為安瀾包紮好了掌心,確定那傷口不會再滲血之後,再抬眼看向那一大團隨厲鬼轟然而至的陰雲,沉聲道:“它敢。”少年周身的氣勢都不一樣了,沉鬱凜然如寒冬深雪,他拔劍出鞘,三尺青鋒在他手中發出嗡然鳴響。“你,你小心一些……” 安瀾看著他,不知為何,心頭有些發緊。君宿回頭看她:“乖一點,躲遠一些,被劍氣刮到又該受傷了。”安瀾乖乖點頭道:“好。”說完便用輕功飛到遠遠的一棵樹上。君宿看著那一點紅色身影真正離遠了,才沉下眸子盯著這狂亂嘶叫的厲鬼,沉默著飛身上前,直逼那厲鬼首級。劍氣翻湧似海,鋒利如刀,少年的玄色衣袂在風中肆意飛舞,那雙桃花目中早已不見豔色,惟餘深深殺意。片刻之後,周圍數十棵林木皆倒伏在地,上麵被劍氣劃出無數道狹長刀口,樹葉紛落,失去樹影遮擋,天光乍破,傾瀉下來。少年在陽光照耀下一劍斬下厲鬼首級,又將鬼身一劈兩半,看著鬼身腐朽消失後,才提著首級慢慢走向安瀾在的地方。紅衣的少女坐在樹上,向他揮手。她的身邊還站了一個人,看見他便笑道:“景行,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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