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帶著回音的聲音回蕩在這幽深陰暗的小巷裡，剛才還氣勢正盛的莊溫婉一下子呆在了原地，她隻僅僅是聽著這聲音，身上的汗毛就已經佇立起來，她抖著身子，不敢出聲，隻抬頭，看著正在壁咚著自己的祝雲賀。本來祝雲賀這侵略性的動作現在卻變成了保護，祝雲賀雖然平常的時候專門搞一些穿針引線的文雅事情，甚至還經常被人小聲罵娘娘腔，但是他畢竟還是個男子。莊溫婉就算再強悍，但是她還是一個小姑娘，比祝雲賀，整整矮下去了一大截。莊溫婉先是抖了幾下，然後抬頭看著祝雲賀，內心一陣絕望：這個祝雲賀一向偏愛文雅，除了在腦袋上占不了他的上風之外，剩下打架鬥毆的事情，祝雲賀可是個弱雞。雖然莊溫婉會一些功夫，但是她之前與這個無臉怪人打過交道，知道如果那天晚上要不是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千絲莊主的話，自己根本就沒有命活到今天。而現在，不僅沒有千絲莊主，還帶著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這票買賣，怎麼看都是買一贈一的劃算。莊溫婉看著祝雲賀，雖然很害怕，但是還是對著祝雲賀輕鬆道：“祝雲賀，你說你要是武功蓋世該多好。”“我要是武功蓋世的話，你還能欺負得了我嘛？”祝雲賀好像一點都不擔心身後那一點點在朝他們兩個貼近的身影，隻對著莊溫婉道：“婉婉，你害怕？”“祝雲賀，你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所以才能這麼輕鬆的跟我說話，”莊溫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現在沒工夫跟你講這些了，要是今天晚上我還有命活下來的話，我回去再跟你說他是誰。”莊溫婉說完，從祝雲賀的臂膀裡麵鑽出去，然後一下轉身站到祝雲賀的身側，掏出她隨身帶著的小匕首扒了出來，一麵對著麵前漸漸逼近的黑影，一邊側臉對著祝雲賀悄聲說：“一會兒我頂上，你雖然不會武功，但是最起碼能跑吧，這人十分棘手，他對我有所圖謀，不會讓我輕易就那麼死的，要是你跑回去搬救兵的速度快，或許我還能撐住，一會兒趁他不注意，你就趕緊轉頭跑，彆管我。”莊溫婉根本沒給祝雲賀說話的功夫，接著說道：“如果要是你回來晚了，就把我給帶回去，然後等我爹回來之後告訴我爹一聲，就說……”莊溫婉頓了頓：“也沒什麼可說的，一會你就直接跑吧。”“婉婉，一個小姑娘，護在一個男人的麵前，可一點都不可愛，還是躲在男人身後，才可愛一點。”“你在說什麼屁話！”莊溫婉沒轉頭，也不知道祝雲賀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個什麼表情，隻眼睜睜的盯著麵前的黑影，等到那身穿黑色鬥篷的人在他們兩個的前麵站定。“小姑娘……我們又見麵了，你的眼睛可給我留好了？”莊溫婉這才急吼吼的對著身後的祝雲賀小聲吼道：“祝雲賀，就現在，快走！”這無臉怪人雖然全身上下被他裹得一丁點也看不到，但是他的眼神兒卻很好使，一點都沒被他的打黑鬥篷給遮住半點。“呦，小姑娘的背後，還護了個男人？”那喑啞的聲音帶著三分的調笑，問道：“這位是？”“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他，他是個瞎子，剛才夜黑迷路找不回家，我恰巧看到所以幫他了一把，這件事跟他沒有關係，你放他走，他是個瞎子，也看不見你長什麼樣子。你不要……”莊溫婉想要將祝雲賀的身份給遮掩住，卻不想被後麵的祝雲賀給打斷。“我是她相公。”祝雲賀的聲音從莊溫婉的身後傳了過來，緊接著，他從莊溫婉的身後占了出來，他站在了莊溫婉的身側，與她並肩。“誰是我相公！我可沒承認！”莊溫婉此時可一點都不高興，滿臉看著祝雲賀都是看神經病的眼神，她低聲罵道：“不是讓你走了嘛！你這個樣子留下來，我們兩個不是要一起去送死了嗎？”“死在一起，看起來也不錯。”祝雲賀一點都在意莊溫婉在想什麼。“你想死我可不想死，我讓你先跑也不是讓你獨活，是讓你出去找人救我來著，你這個人平常腦子挺聰明的，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認死理呢！”“我先跑，未必會獨活，我留下，我們兩個也未必會一起送死。你且信我，今天晚上，我們兩個誰都死不了。”“算了……你這個人我跟你說不明白。”莊溫婉看著祝雲賀已經下定了決心，知道他這個人平常隻要認定了一件事，就不會改了，現在就隻能希望祝雲賀沒有說大話，今天晚上他們兩個真的能全身而退。“小姑娘年紀輕輕的，倒是找了一個好相公，若是平常，你這相公早就應該應該逃走了，如今一看，他倒算是個男人。”“閣下的誇獎，在下便收下了，”祝雲賀說著，便向那人抱了個拳，隨即問道：“不知閣下是為何要盯上我家娘子，我家娘子若是有什麼對不住閣下的地方，在下便代內人向閣下道歉，若是需要賠禮，也可。”“喂！祝雲賀！他要殺我哎！你怎麼還跟他互相恭維起來了！”莊溫婉在一旁，手裡麵握著匕首，要不是因為她需要祝雲賀這個幫手的話，她現在這把小匕首倒是想先捅了祝雲賀。“你先彆說話，總得先讓我知道，這人想要什麼吧。”祝雲賀勸著莊溫婉，讓她稍安勿躁。“小姑娘，你這相公有點意思。”無臉怪人看起來倒是很欣賞祝雲賀的樣子，“雖然半點功夫也沒有，但眼神明澈堅定，不見一絲懼怕，還算有膽量。”“閣下過獎，畢竟如果我現在跪下來求你，放我們兩個一碼，你會答應嘛？”“估計……不能。”“所以不管我是卑微求饒，還是奮力反抗，都逃不了你給我的命運，那麼我為何還要從一開始就委屈我自己，”祝雲賀直直盯著麵前的人，雖然這人的臉已經被鬥篷完全遮住，但是祝雲賀好像能透過那黑洞一般的鬥篷，看到他的眼睛，“閣下還沒有回答我，閣下是誰，為何找上我娘子？”“名字嘛……混跡江湖多年，早已經忘了，江湖上現在大家都叫我無臉怪人，雖然不好聽，但就是個名字而已，沒什麼可糾正的，你就叫我無麵吧。至於這個小姑娘……”無麵抬起一隻手，寬大的黑袍隨著他抬起的手臂呼呼生風，他用手指指著莊溫婉的眼睛，道：“這個小姑娘的眼睛很好看，所以，我想要她這雙眼睛。”“閣下便是現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無臉怪人，在下不才，雖不曾混跡江湖，但對於閣下的事情也是道聽途說，略知一二。閣下想要內人的這雙眼睛，是為了賣個好價錢？”“你知道？”無臉怪人有點驚訝。不僅是無臉怪人，連莊溫婉也有點驚訝，她本來以為，像祝雲賀這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眼睛裡麵隻有天禕繡坊，這些事情他是根本不感興趣的。雖然莊溫婉回來之後，跟他小小的提過千絲莊主的事情，但是也隻是將那天晚上的時候簡單帶過，祝雲賀從來都沒有詳細的去問過，所以莊溫婉一直以為他是不在意的。“在下是商人，所以買賣這一類，大抵還是知道一些的。”祝雲賀接著道：“閣下想要內人這雙眼睛，若是為了賣個好價錢，那麼在下願意用雙倍的價格，將內人的眼睛買下來，不知閣下意下如何？”“若是平常，買賣而已，價高者得，但是這次，這小姑娘的眼睛確實好看，所以我想取了，自己收藏。”“所以……這就是沒得談嘍。”祝雲賀歎了口氣，然後幽幽地道：“那若是，我不放她呢？況強人所難，欺負一個小姑娘，傳出去，閣下也不好做人吧。”“江湖行事，做不做人的，好像也並不這麼重要。不過小子，我看好你，所以今日我給你一個麵子，不取她的眼珠，但若是他日，你這小娘子心甘情願的將這眼珠給我，那我就沒什麼不好做人的了。你可得看好你這小娘子，彆讓她自己跑到我的手上，那我就不會手下留情了哦。”無麵看著麵前的兩個人，驀地笑了一聲，然後抖了抖衣袖，他的周遭便吹起一片薄霧，慢慢地，將他的身影隱在其中。“小姑娘，我不來找你，你也會來找我的。”無麵的話，像是讖語一般，在莊溫婉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就算薄霧散去，也沒有緩過神兒來。直到祝雲賀又重新拉了莊溫婉的手，她才像是回魂兒一般抖了一下。“怎麼，嚇傻了？”祝雲賀看著莊溫婉的狀態有點不太對，以為她是被剛才的無麵嚇到了，於是笑著幫她回神：“你剛才也聽到了，他說若你不自己送到他的手上去，他就不會動你。”莊溫婉看著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他怎麼那麼聽你的話？”“沒有聽我的話，隻不過他今天動作裡麵沒有殺氣，他今天根本就不打算殺了我們兩個，若是他的殺意已決，我們兩個現在早就在地下見了。”祝雲賀想了想，“不過他為什麼答應我不傷害你……可能是因為我比較厲害吧。”“祝雲賀，你這臉皮的厚度，是隨著年齡與日俱增的嘛？”“不管怎麼樣，今天我救了你一命，婉婉，你不應該好好謝謝我嗎？”“謝你個鬼！”莊溫婉將一直攥在手裡麵的小匕首收起來，然後狠狠地甩開了祝雲賀的手，轉頭往家的方向走去。祝雲賀也沒再上去牽她，隻是笑了笑，將手背在身後，在莊溫婉的身後，不緊不慢的跟著她，慢慢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