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可是讓人好找啊!”一個白衣男子從林子走了過來,整個人沐浴在月光下,青衍看著他,神色沒有多大變化。“妖王藏的也挺深的。與眾妖合力演了出戲,為的不就是探查我的身份嗎?”青衍冷哼一聲。“三界都說神上寡淡薄情,但依我看來,神上卻是有著一顆大慈大悲之心啊!竟一路護著那凡人女子。”白衣男子輕笑出聲,“若不是你有意護那凡人,又怎會在洞中顯出真身,又怎會調動仙氣被發現呢?”“元墨,你到底想要什麼?”青衍似是一聲輕歎,他背著月光,一雙眼睛明亮的猶如繁星。“我要你死!”元墨雙眸一凜,殺意四起,妖氣自他身體溢出,周圍花草樹木無風自舞。手裡妖力凝聚,形成一團赤紅的火球,一聲低喝,手裡的火球瞬間飛向青衍。青衍急速後退,側了側身躲開火球,隻見原本射向遠處的火球竟又折了回來,再次朝他攻去。青衍喚來初影劍,揮劍斬去,劍氣如虹,將那火球從中間劈成兩半。誰知那火球竟又一分為二,赤紅的火球裡傳來陣陣嬰兒般的譏笑聲,緊接著從火球裡鑽出兩個嬰孩,雙眼赤紅,表情猙獰,像來自地獄的惡靈,咧嘴譏笑著,飛快的朝他攻去。青衍一驚,提劍去擋。“神上,若再不調動仙力,可就會被這惡嬰給吞了哦!”元墨揮身上前,與青衍纏鬥在一起。就這這時,一隻惡嬰猛的咬住了他的腿,青衍膝蓋一屈,另一隻惡嬰咬住了他另一隻腿,他忍著劇痛,牙關緊咬,強撐著不讓自己跪下,他不能跪下,一定不能!他一抬手,揮劍,擋了元墨的一擊。元墨譏笑,“名動三界的戰神我看不過如此,真是可悲!若你當初入了妖道,或許我們還是最好的搭檔,可如今…..我隻好替妖族殺了你這叛徒!”元墨十指成爪朝他心臟攻來,青衍閉上眼睛,欲調動仙氣。隻聽“咚”的一聲,數把木劍打在元墨的手上,逼著他連連後退。與此同時,青衍也被人往後拖去。苓羽架著他的胳膊,踏上木劍,‘嗖’的一聲飛出老遠。等妖王要來尋時,就隻看到滿天的繁星,連風都沒有,氣急,對著漫天繁星喊道:“青衍,不管你逃到哪裡,我都會找到你!”不過一日,她已經能掌握禦劍的力道了。木劍準確無誤的穿過客棧二樓的窗戶,穩穩的停在房間的地上。這一路上她架著他的胳膊,力氣也消耗的差不多了,等劍停了下來,手一鬆,青衍就滾到了地上,悶哼一聲。他滾落在地時,苓羽才看到他腿上纏著的兩個惡嬰,毫不在意的將他們一腳踹開。兩個惡嬰被踹到一旁,惡狠狠的盯著她,苓羽回瞪,“再看!再看我就讓諦聽吃了你們!”聽到諦聽兩個字,兩個惡嬰似是怕極了,一轉身沒了影子。“讓你傲嬌不跟著我們啊,被襲擊了吧。”苓羽將他仔細看了看,發現隻有腿上被惡嬰咬的傷口外其餘倒沒受什麼傷,“要不是老鼠精發現那邊有妖氣,你就完了。”青衍閉口不答,他還不能告訴她,他的身份,默了默道,“你知道那惡嬰?”“在地府待久了,這惡嬰見的多了。是個仗勢欺人的東西,它們最怕的就是諦聽了,因為諦聽的食物就是它們。”她狡黠一笑,“我當鵝的時候還抓過它們呢。”“在地府的時候,因為都是魂魄之體。這惡嬰傷不到魂魄。但要是咬在活人身上就不一樣了。”她看了看他逐漸消無的腿,皺了皺眉,“活人的魂魄會慢慢破碎,說簡單一點就是魂飛魄散。入不了輪回,也成不了鬼。你這個就有點麻煩了。”苓羽以為他多少會露出一絲害怕的樣子,但見他神情依舊淡然從容,“可有法子?”“飲忘川水。”她的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想要在那雙深邃的眸子裡看到一點膽怯之色,“不過忘川水一旦離開忘川,就會消失。所以,你要直接去忘川飲忘川水。”“好,我去。”他是上天入地的戰神,忘川與他而言不過是像去到瑤池那樣簡單快速。但苓羽不知道啊!“不行!”她急忙按住他,“你瘋啦!地府是不允許活人進的,哪怕你是個厲害的大妖怪!還沒到忘川呢就會被那些孤魂野鬼扯碎魂魄。”她力道用的有些大,將他摁倒在了地上,手還放在他的胸膛上。苓羽自是感覺不到這姿勢有多曖昧,隻一雙眼睛一臉嚴肅的盯著他。他看著那雙澄亮的眼睛,再一次失了神。本來他不過是想知道這個吞了他妖丹的女子到底會如何,若她變成了妖,他就一劍將她斬殺。若她不成妖,遲早也會承受不住妖丹的力量而死。可經過這麼長時間,她既沒變成妖,也沒被妖丹的力量所摧毀,反而將妖丹的力量給融進了身體裡。她好似有一種魔力,吸引著他去了解她,時間越久越想朝她靠近。她膽小怕死,卻又無比堅強。極重情義,彆人給予的一點溫暖,她都會牢牢的記在心裡。“我死了,內丹就是你的了。為何還要回來救我?”他鎖住那雙眼睛,想在那雙眼裡找到一絲懊悔,但沒有,依舊一片澄亮。“因為我善良。而且我還得仰仗你教我術法,替我尋人。”聽到她這般誠實的回答,他竟嗤笑一聲,“你怎麼知道我就一定會替你尋人?”她嘿嘿一笑:“這不明擺著麼?因為你比我還要善良啊!是個善良的大妖怪!”對於她這般諂媚的話,他自是不信的,他確實是要找那凶獸,不過不是因為他善良。如果那個王氏說的是真的,那麼他的兒子很有可能就是三百年前從鎮天杵裡逃出來的凶獸之一——蠱雕。他身為戰神,封印凶獸維護三界安定亦是他的責任與義務,而更重要的是,他要找到三百年前消失的鎮天杵,還有陪了他萬年的那個女子。鎮天杵消失後,那女子的氣息也一並消失了。他有一種感覺,隻要找到了鎮天杵,就一定能找到那女子的下落。三百年間,他隻花了一百年的時間便成了三界人人敬畏的戰神,剩下的兩百年,他尋覓三界,隻為找一人,即使萬年來他從未見過她的模樣。但隻要有她的氣息,他就一定會認出來。隻是這百年來,他從未探查到有關她一絲一毫的氣息。就好像那女子隻是他的黃粱一夢,夢醒了,他卻沒醒。“好了,不說這個了。現在得想辦法把你送去地府,不然你就魂飛魄散了。”苓羽鬆開手,摸著下巴思索道。他看著自己逐漸變得透明的小腿,皺了眉:“你可信我?”“什麼?”苓羽尚未明白過來他話裡的意思,隻見他唇角一勾,“帶你去地府。”苓羽隻覺兩眼一黑,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已經站在了忘川河邊。忘川河,囚人魂魄,渡人輪回,卻不渡她,或者說不渡落入畜生道的人。百年來,她隻得以魂魄之軀入忘川,到奈何橋,喝孟婆湯,然後再入畜生道。再一次站在這忘川河邊,忘川河水噬魂削骨的痛楚瞬間蔓延全身,恐懼使她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孟婆湯讓她忘不了每一世的記憶,同樣也忘不了忘川河水蝕骨的疼痛。她不怕入輪回,也不怕入畜生道,她怕的是忘川河水裡那些鬼魂不停的撕扯她的魂魄,那種痛深入骨髓,痛心切骨。她的身子越發抖的厲害,腦中也是空白一片。一條小青蛇倏地從她袖中滑落,落地,變成一清俊男子,扶住她顫抖的肩膀,“怎麼了?”語氣是他也不曾察覺到的擔憂與關心。苓羽抬頭看他,原本清亮的眸子此時已渙散一片,沒了焦點。青衍心頭一涼,卻不知為何她會露出如此驚慌害怕的樣子,待那雙眼睛重新聚焦到他臉上時。扶住她肩膀的手被她冷冷的打了下來,她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清冷,“我從未說過我要來忘川,你自己能來,為何要拖著我?”青衍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見她的唇色發白,額頭上冒著絲絲冷汗,身體還在輕顫。一時間,他竟覺自己的心臟被狠狠抽了一下。她後退一步,轉過身去,背對他和忘川,“既然來了,就快些飲忘川水。不然被閻王發現了,你我都走不了。”青衍望著她的背影默了一瞬,這是她第一次用背影對著他,也是他第一次發現這個內心倔強的女子竟是如此的嬌小單薄,但她的背始終挺得筆直,就好像她雖膽小怕死,但真正遇到困難的時候,卻比誰都有勇氣。他走到忘川邊,用手捧了一把忘川水,蝕骨的寒意讓他忍不住皺了眉頭,原來忘川的水竟是這般噬人心骨。蝕骨的痛感散去時,手裡的那捧水也消失不見,是了,她說過,忘川水不能離開忘川。是以,他俯下身子,離水麵越近就越能感受到水裡鬼魂的哀慟之聲。他閉上眼睛,俯下身,飲了忘川水。一股熟悉的氣息瞬間鑽入鼻腔,他猛然睜開眼睛,看著那血黃色的河水,這水裡….竟有那女子的氣息!他頓時欣喜若狂,但又猛的一驚,這忘川河裡的魂魄都是前世犯了錯或執念太深無法入輪回之人,才會落入這忘川之中。那女子…..難道被困在了忘川水中嗎?就在他怔愣之際,忽聽河麵不遠處傳來一聲女子的厲喝,“何處野鬼,竟敢偷取忘川水!”還未看清來人,一記法力便從河麵打了過來,青衍揮手一擋,將那記法力擋了回去。紅衣女子又一記法力祭出,而後落在了忘川岸邊,看著眼前麵容清冷的男子,竟是妖媚的勾了勾唇,“喲,這幾百年來,終於來了個長得還算過得去男鬼了。”青衍掩了氣息換了容貌,所以孟婆並沒有認出他來。這也如他所願,現在他還不能暴露。聽到孟婆的聲音,苓羽也轉了頭,“孟婆婆。”孟婆眸光一凜,看向不遠處的苓羽,“哪來的野鬼,沒大沒小的。我這般貌美,竟敢喊婆婆!”苓羽挑了挑眉,雙手抱胸一臉玩味,“誰不知道你孟婆有個花癡的毛病。若是鬼魂中沒有俊俏男子,你變是一副滄桑老人的模樣,如是有俊俏男子,你便會變成美豔女子,魅惑那些俊俏男鬼。”“你….你個野鬼,再亂說我讓鬼差割你舌頭,讓你入畜生道!”被戳中脊梁骨的孟婆怒了,一記法力甩了過來,苓羽躲也不躲,依舊一臉淡然的看著她。青衍原本還想替她去擋,他一腳剛邁出,就見那記法力偏離了軌道,打在了苓羽不遠處的石頭上。苓羽看著那打歪的法力,搖了搖頭,這孟婆除了知道犯花癡和熬湯,根本不好好修行。“孟婆,是我,我是苓羽。那隻大白鵝。”孟婆一愣,上下打量著她,一臉的不信。苓羽見她如此,竟一撅屁股,昂起頭,學著她當鵝走路的樣子,而後“嘎嘎”叫了幾聲。孟婆還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苓羽清了清嗓子,道,“有一次你將一男鬼拖至荒無人煙的林子裡意圖不軌,被我撞見了。還有一次,你嫉妒人家殉情的情侶,本來人家是可以一起投胎的,但你愣是將人家拆散,還有…….”“停停停!打住打住!”孟婆一個箭步走上來捂住她的嘴巴。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青衍忍不住轉過身,嘴角輕揚,剛剛她學鵝的樣子實在過於滑稽。苓羽將捂住她嘴巴的手拿開,和孟婆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而後和孟婆撒起嬌來,“吞了他的內丹,自然是要救他的。所以才冒著危險來到這裡。還望孟婆大人,千萬千萬不要告訴閻王啊!”她朝孟婆身上蹭了蹭。孟婆看著背著他們的男子,笑道,“他連內丹都舍得送,區區幾滴忘川水我自是不會計較,不過苓羽”孟婆看了看她,“倒是奇怪了,以前你一過忘川,嚇得兩條鵝腿都打顫。如今不用過忘川了,竟也壯著膽子來了。倒是稀奇。”苓羽佯裝輕咳一聲,並未答話。倒是青衍微微側目看了她一眼,她的臉色還是有點蒼白,但比先前要好許多。苓羽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倒是孟婆看到了,朝他拋了一個媚眼。青衍眸光一凜,將目光轉了回去。孟婆見狀竟是低笑一聲,看了苓羽一眼,這大白鵝怕是有場情劫要曆了。“既如此,我們就先回去了。”苓羽看著他的魂魄,原本消失的腿已經慢慢變了回來,想來也是沒有什麼事了,於是就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離開。這忘川河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了。青衍了然,點了點頭,走到她身邊,對孟婆說了句,“告辭”而後就在孟婆眨眼之際,帶著苓羽消失在了忘川河邊。孟婆惋惜一歎,揮了揮紅色的寬大衣袖,“竟連句謝謝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