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暴露(1 / 1)

少年遊 鰻魚Tech 1762 字 3天前

常年不見光的屋子裡,患病的人們躺在破舊的草席上,細弱的呻吟聲回蕩在屋子裡,屋中空氣流通不暢,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飄散不去。山賊也不喜歡這些味道,是以把守在離大門兩丈遠的地方,根本不想靠近屋子半步。反正裡麵大多是些老弱病殘,跑也跑不掉。?李四兩手拎著一桶清水,吃力地撞開屋門,衝裡麵喊道:“胡大夫,水來了!”“來的正好。”蒼瀾大步走來,接過他手中水桶。一排排惡氣熏天的葦席,走向屋子最裡麵。那日他同方暮塵分彆後,便返回地麵請救兵。曲興命人將山內的還活著的人抬回灰墳寨,令胡佐使全力救治。胡佐使借口人手不夠,留下蒼瀾等人打下手。眼下,屋子裡躺著這些人便便是黑頂山山崩過後,所有的幸存者。屋子另一頭,胡佐使正在幫一個傷員上藥。染血的衣物與皮肉粘連,長孫遺策用清水浸潤傷處,剛剛和的血塊一點點化開。傷員喉嚨中發出幾聲低弱的呻吟,身體而因疼痛抽搐。蒼瀾在屋子中央擱下水桶,蘆葦席上立刻有傷員伸出手:“水……水……”他們躺在葦席上不能動彈,仍舊儘力掙紮著,渴望得到這一點救命之源。李四背過身,不敢看這場景。忽然有隻手摸索過來,抓住了他的腳踝。李四嚇了一跳,低頭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滿是血痂的臉。“水……”中年男人用儘力氣喘息著,“阿四……水……四……”恐慌鋪天蓋地而來,李四拚命的往回縮,試圖將腳踝從男人的禁錮中解放出來。男人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卻無論如何不肯鬆手。“你認識他。”蒼瀾抱著水瓢和幾隻破碗走過來。“不不不認識。”李四彆過頭,心虛的地說。蒼瀾從桶裡舀了半碗涼水,小心的喂到男人口中。清水滋潤了衰竭的肺腑,男人清醒了一點,手仍然死死地抓著李四的腳踝:“你,你就是李四……”他忽然睜大眼睛,好像想要努力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樣:“不對,李四不該在這,你是李三……”“你說我哥?”李四忽然不恐慌了,他蹲下來,反手抓住男人的肩膀,急切地問,“你見過他?他在哪裡?是不是就在灰墳寨?”“怎麼了?”胡佐使和長孫遺策已經換完藥,聽到這邊有動靜,便走了過來。“遇上熟人了,正在敘舊。”蒼瀾也沒完全摸清楚狀況,隻能衝長孫遺策聳聳肩。李四拚命晃著男人的肩膀,男人受不了這麼大的外力,脖子一歪,暈了過去。蒼瀾和長孫遺策連忙七手八腳拉開李四,胡佐使探了探男人的鼻息,鬆了口氣:沒死。蒼瀾和長孫遺策將李四拖到遠離男人的另一頭,避免他因情緒激動而造成什麼無法挽回的後果。“說說吧,那人是誰?”待李四情緒平靜下來,蒼瀾問道。李四低著頭,咬著自己的下嘴唇。“喂,好歹都同甘共苦這麼長時間,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們?”蒼瀾無奈。他忽然有種深深的無力感,難道人和人之間總是這麼互相提防嗎?過了一會兒,李四才悶聲悶氣地說:“……他是我們村的鐵匠。”“你們村那個失蹤的鐵匠?”長孫遺策向他確認。他想起那天到李莊的時候,村民們就說過那個鐵匠失蹤了一段時間。如今他作為山崩的幸存者之一,是不是就證明了……長孫遺策看向蒼瀾,蒼瀾衝他點點頭,印證了他心中的猜想。“他剛才一直在念叨李三,李三是誰?”胡佐使替鐵匠診完脈,不知何時也坐了過來。“是……我哥。”李四說。他的腦袋越來越低,像是要貼到地板上一樣,聲音更是幾不可聞。他好像又恢複了之前那種唯唯諾諾,八竿子都打不出一聲的可憐模樣。“其實你一直在追查你哥哥的下落,對不對?”一陣靜默中,長孫遺策忽然說。第一次引起他懷疑的,是在李莊的時候,陳衡開玩笑的那句“這小子日子過得不錯,還有錢買書”。普通小老百姓,一家數口勞力,生活尚且捉襟見肘,更何況一個年紀不大的孤兒。於是他便懷疑,會不會有人在暗中接濟李四。隻不過長孫遺策當時以為,是李三之前人緣好,所以在他出事後,有人願意幫助他弟弟。第二次讓他覺得奇怪的,是各種有關王麻子是如何複活的離奇討論。王麻子王麻子,所有的焦點都在王麻子一人身上,一時間各種妖魔邪說都被扯了出來。大眾熱衷於討論自己所知道的旁門左道,似乎都堅信王麻子就是從地府歸來的遊魂。直到離涯子證實,這些謠言是有人在背後刻意散播,目的是為了掩蓋真正的事實。一般來說,謠言與事實總是相反的,謠言裡的焦點,或許隻是事實裡的細枝末節。那麼,真正的重點在哪裡呢??仿佛鏡子上的霧氣逐漸散去,映照出事物原本的清晰模樣。“其實你去淮安,就是為了找你哥。”長孫遺策看著李四,平靜地說,“而那天,你確實看到他了,對不對?”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李四。李四仍然保持著原先姿勢,一動不動。但他的那副認命般的神態卻表明,他承認了。“……我哥失蹤後,我每隔一段時間都能收到一筆錢。”埋藏許久的秘密被人揭破,李四反而釋然。他苦笑道:“我才不相信他死了,他那人一向有辦法,他說風聲過了就回來,那他一定不會死。但一年多了,我越來越慌,有人建議我去淮安尋他的下落。”後來的事他們都知道了,山崩之後,黑風寨人手不夠,不得已派王麻子下山。而李四就在那裡撞上了王麻子,才有了後續的事件。“……我看到他了,和王麻子在一塊,但他倆都裝作不認識我。我之前太過激動,引起了不少人注意,怕給我哥帶來麻煩,隻能說自己看錯。但太晚了,已經有人開始覺得他倆麵熟……他倆見情況不對,立刻就跑了,當時場麵混亂,我哥隻來得及叮囑我一句‘躲起來,彆讓其他人盯上’。”“可你還是回了李莊。”長孫遺策說。“村裡長輩寫信給我。說我哥要見我,我就去了。”“結果卻是他們把你出賣給了灰墳寨。正好我們倒黴路過,也被抓了個正著。”蒼瀾翻了個白眼。“對不起。”李四有些愧疚,“你救我那麼多次,我卻害了你。”“算了,這種事情隻能說機緣巧合,天意如此了。”蒼瀾本來就沒有怪李四的意思,他揮揮手,表示就此揭過。等到白天忙完,胡佐使給最後一位病人診完脈,四人才終於能喘口氣,躺下歇息。等確認胡佐使和李四睡著了,長孫遺策起身,果不其然看到蒼瀾的鋪位上空無一人。他走到窗邊,窗戶明顯有被人打開的痕跡。長孫遺策無聲笑笑:“真夠冒險的。”清冷月色透進來,灑下一地銀輝。時間一點點過去,夜間溫度越來越涼,長孫遺策卻並不著急,就站在那兒與月亮相對。屋外傳來動靜,長孫遺策忙推開窗戶。蒼瀾輕手輕腳外麵翻進來,甫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說:“好消息,小白剛剛來信,阿昱他們見到王麻子了!”“他們進展也不小啊。”長孫遺策笑道,“我還以為隻有咱們在認真查案呢。”?“咱們也不輸他們。”蒼瀾說,“還有個消息,王麻子其實沒殺過人,他是被李三嫁禍的。”長孫遺策瞥了眼李四,確定他仍在熟睡,才問:“王麻子具體怎麼說的?”??蒼瀾將陸昱信中所寫的說了一遍。“事情果然和淮安王府有關。”長孫遺策歎了口氣,“看來殿下的淮安之行是免不了了。”“該打聽的都打聽到了,咱們也可以找機會撤了。”蒼瀾說,“黑頂山內部礦道眾多,可以通向外麵……”突然“砰”的一聲巨響,門突然被人從外麵猛力撞開,正在說話的兩人具是一驚,還沒反應過來,闖入者粗暴的抓住了手腕,扣住脈門,然後將他們手臂反剪,伸手抵住他們肩膀。蒼瀾下意識地掙紮,但對方狠狠一拳擊在他的腹部,他吃痛蹲了下去。他感到有人走到他麵前,來人抓起他的頭發,蒼瀾被迫抬頭,發現麵前的人是曲興。曲興顯然正在氣頭上,話都說不利索:“好,好。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蒼瀾回敬:“副寨主誇獎,晚輩收下了。”“少裝蒜。”曲興“啪”地給了他一巴掌,“你膽子不小,敢在我眼皮子底下送信!”一個長著山羊胡子的手下走上來,而他手中正抓著一隻拚命掙紮的鴿子。鴿子被人抓著腳倒拎起來,一身白色羽毛被折的七零八落。“小白!”?山羊胡子根本不理蒼瀾的驚呼,而是粗暴的將信取了出來,交給曲興。曲興接過,神色一凜。長孫遺策心中一緊。曲興忽然惡狠狠地將紙拍到山羊胡子頭上:“去,老娘又不認字,你給我做什麼?”“……”蒼瀾努力製止自己想翻白眼的衝動。萬幸蒼瀾平時對陸昱都是直呼其名,因此山羊胡子對著月光看了半天,也沒從信裡猜出這個“阿昱”的來頭,隻能再次來審他們:“說,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無辜路人。”蒼瀾聳聳肩。長孫遺策怕他這樣激起山賊怒氣,趕忙解釋:“來揚州和淮安遊山玩水。”“因為沒錢隻能借住李莊村民家中。”蒼瀾試圖表現自己無辜受難。“本來錢帶夠了,但第一次出門沒經驗,路上被人坑了不少次。”長孫遺策補充細節,力求真實。我信你們的邪!山羊胡子眼睛一瞪,胡子抖了三抖,揮舞著信道:“彆說廢話,就說你們的這個同夥!他現在在哪裡?”“我們也想知道。”蒼瀾道,“我們被抓,他也不來救我們,大概已經扔下我們自己跑了吧。”山羊胡子看起來快要背過氣了;“你以為我會相信?”“我們也很不願相信他丟下了我們,但事實就是如此。”蒼瀾一臉沉痛。“你不說沒關係,”一直沒說話的曲興突然冷笑。她俯身,挨個掃過蒼瀾和長孫遺策:“我們讓這隻小鴿子去送信,看看到時候,你們的同夥到底來不來救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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