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春少艾·太學院猴精難開竅(1 / 1)

芸芸唱 鰻魚Tech 1869 字 3天前

“慕茗,你來背《逍遙遊》。”一位窗邊的白衣少年聞聲站起來,他咬字清晰,聲音清揚:“……‘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裡,摶扶搖而上者九萬裡,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朗朗的書聲,偶爾夾雜著一兩聲鳥鳴,隨著風在樹林裡繞了一圈。“我且問你,'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何解?”“朝生暮死的菌草不知黑夜與黎明。春生夏死、夏生秋死的寒蟬,不知一年的時光。可解為人所狂妄,是因不知天高地遠,但人生短暫,何不有酒今朝醉?”最後一句語調上揚,透出少年人的意氣風發。王先生頓了頓,再開口卻道:“很好,我再問你,‘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你如何解?”“古之聖賢,無一完人,其所求者,無外乎內心圓滿。”不求大道,不為天下,這位清晨逆光而立的少年,蕭蕭肅肅,爽朗清舉,有著恣意瀟灑的風流。王仁遠看著莫家三代忠良僅有的一顆獨苗,突然想鎮北侯做了這麼多年燕國的定海神針,掌管燕國四方軍隊,幸而……毫無謀逆之心。這想法有些大逆不道了,王仁遠收回自己的目光,讓這位皇親國戚中的皇親國戚坐下去。又叫起一人:“四殿下,《韓非子·物權》有言,‘事在四方,要在中央;聖人執要,四方來效'你如何看?”後排座位上,一位青衣少年站起,他聲音低沉:“法乃治國之重器,必須有製定完善的法律,規定百姓的一言一行,違法者,必有相應法律來治,不同程度的違法行為,要有不同程度的懲罰,執法就必須嚴格依據法條。如此,'聖人'也不必費心思‘執要',自然‘四方來效'。”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淩旋側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少年,他眉眼俊朗,長身玉立,說話時聲音不快不慢,不高不低,有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穩重。四殿下,周允辭。長得真好看……唔,還是那位莫家小侯爺長得最好看。淩旋嘀咕著,又低頭翻了翻自己的課本。掃了兩眼《逍遙遊》,嗯?這老頭怎麼就從《莊子》跑到了《韓非子》?許是翻書聲音有些大了,坐下來的周允辭看了一眼旁邊趴成一坨的小公主,那女孩嘴裡嘀嘀咕咕,翻著手裡的書,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他回頭,翻著自己手裡的《八奸》,合上書放到一邊,拿起那本《莊子》。“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回去你們把今天的《齊物論》再溫習一遍,明天檢查……淩旋。”"……啊?啊,哦。"一到上課就睡覺一到下課就精神的淩旋正在想著晚上吃什麼,冷不丁被王仁遠點了名,今天楚爾沒在,是旁邊周允辭拽了拽她才把她飛到紅燜大蝦的思想拽過來。“你《齊物論》背得如何了?”“還好啊,背了個大概。”“那好,明早你第一個檢查。”淩旋:"……"《齊物論》是什麼鬼,她隻知道今天的東坡肉要少放鹽。旁邊的周允辭收回看著不在狀態的淩旋的眼光,收了書,和身後的伴讀趙夜瀾一起走了。以前一下課就竄出去的淩旋今天磨磨蹭蹭地不想走,她目送著周允辭離開,目送著一位又一位離開,最後目光定在了還沒來得及走的莫家小侯爺身上。“慕茗,慕茗,你今天背得真好。”她蹭到莫慕茗身邊,伸手幫他整理書本。淩旋平時在太學院裡並不起眼,她坐在後麵,經常看不到人影,隻有先生提問的時候才能有那麼點存在感。而且是個讓人笑話的存在感。莫慕茗不同,他屬於走哪哪發光的。莫家從燕國開朝皇帝到現在,世家大族裡與皇家沾親帶故最深的,出了兩代皇後、三任帝師,莫慕茗的母親是當朝皇帝的親妹妹,當朝唯一的長公主與莫侯爺獨生子,身份地位與皇子不相上下。莫慕茗本人,完全不愧於莫家鎮北候的威名。“怎麼了?”莫慕茗聲音溫和清潤,他專注地看著一個人的時候,隻有被看的那個人在他眼裡。“你《齊物論》背會了嗎?”“還好,怎麼?小淩旋,你是背不會了嗎?那找我也不能讓你一晚上就印在腦子裡啊。”他聲音裡的溫柔全然不見,眼角眉梢都帶了調笑的意味。淩旋:“……”“雖然我很想幫你,可是這種事也隻能你自己想辦法吧,話說你剛才為什麼告訴先生你背會了呢?”……我說背了大概啊。“你為什麼《莊子》學得這麼好?”“不知道,大概天資聰穎?”淩旋:現在沒人,我能打他一頓嗎?……好像打不過。出生在世代為將的軍人家裡,莫慕茗騎射每次測試都是第一 。“你想打我?你打不過我的。好了好了不要鬨……哎,哎你不是要哭了吧?不是吧,這就哭了?”莫慕茗看著淩旋擰在一起的小臉,投降似的喊道:“好吧好吧,今晚我家裡有事,明早你提前一個時辰來,我教你。”淩旋抬起頭,委屈地瞅了他一眼:“……真的?”“嗯,今晚你回去再自己背背,明早我來教你。”“慕茗,慕茗,你真好,你最好了。”給點陽光就燦爛的淩旋抹了一把鼻涕,拽著莫慕茗的袖子搖著晃著。莫慕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袖口,不動聲色地抽出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那我先走了,我都餓了,明早說好的啊。”“……嘟……”淩旋的肚子適時地叫了一聲,她揉了揉肚子,把書本胡亂一裹就竄出去了。留下有些淩亂的莫慕茗看著同樣淩亂的書桌……自己剛才不是整理好了嗎?皇宮西邊的小院。“楚爾,楚爾,我回來啦!今晚我要溫書,不要來…… ”人未至,聲先到,飛奔著進門的淩旋猛地撞到了一個人,一下子把還未說完的話咽到嗓子裡。“哎呦……”她揉了揉腦門,抬頭看見和她相撞的那個人。高眉骨,深眼窩,挺鼻梁,薄嘴唇,眼睛極黑。完全不是中原人的長相,很是英俊的一張臉,身姿挺拔,他全身包裹著黑衣,隻露出一張臉來。正是南疆世子——黎雯。“你怎麼又來找楚爾了?我跟你講,就算你一直獻殷勤,楚爾還小,她不會考慮你的!”見到這位大爺淩旋就一陣本來就腫的腦袋更疼了,黎雯是她們的鄰居,沒事三天兩頭跑過來找楚爾交流醫術。南疆和南越隔著天塹似的蜀山,一江分兩國,平時互為鄰居,誰也不礙誰。南疆多林,長了幾百年的大樹組成一片又一片的森林,平時下雨又多,水汽在森林裡蒸發,形成迷霧,加之大山又多,山裡什麼毒蟲鳥獸都有,南疆人善製毒煉藥,他們從小在毒藥裡泡著長大,尤其是這位南疆王的世子,骨子裡都帶著毒。這位世子平時不與人交流,連太學院也不去,每天做的事就是在自己的院子裡搗鼓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然後來找楚爾交流心得。淩旋不喜歡他每天鬼鬼祟祟見不得人的樣子,加之覺得世子要把她家年紀尚小的楚爾拐走了,對他很是不客氣。“胡說什麼,還沒進門就大呼小叫的,快去洗手吃飯。”楚爾聽到這兩位又開始吵架……是淩旋單方麵地吵,無奈地從醫房裡出來,對著淩旋道。“每次你都向著他。”淩旋委屈哭訴道。“人家是客人,自然要禮待,再者哪次不是你在挑事?”“是我叨擾了,我這就走。”黎雯沒搭理淩旋,向楚爾拱手告辭。楚爾拿出一本書,對黎雯還了一禮:“是我們招待不周,本想留你吃飯,可是我們的飯怕是你也吃不習慣,以後有機會我去貴府拜訪,這本書我就先留著看了,下次還你。”“無妨,告辭。”說罷也不逗留,徑直走了。淩旋在後麵對他背影擠眉弄眼,看著像是想上去打一架,可是不敢。楚爾把書卷成一卷敲了淩旋腦袋一下:“人都走了,安分些,不是要溫書嗎,快去洗手吃飯。”“哎呦,腦袋剛受傷啊你怎麼還打?”楚爾不理她,轉身向廚房走去。淩旋揉了半天腦袋,見楚爾沒搭理她,撇撇嘴去廚房幫忙。好歹也是南越來的公主殿下,做飯卻要自己來。當初大陣仗送她們來的隊伍,一個人影也不見。偌大的院子,隻有兩個還未及笄的少女和幾個打掃院落的仆人。這仆人還是二皇子安排的北燕的人。飯菜很是簡單,沒有淩軒想的紅燜大蝦,也沒有酥爛的東坡肉,隻有白菜豆腐和一碗雞蛋湯,淩旋卻沒有說什麼,很是自然地吃著清湯寡水,嘴裡叨叨著:“楚爾,你和那個南疆世子走得很近?”“沒有,平時也就交流醫術。”“嗯,楚爾,你不要離他太近,他要是拐走你了怎麼辦,我都誤會你們倆了。”楚爾夾著菜的手頓了頓,很快恢複正常:“嗯,我知道。”淩旋看楚爾聽進自己的警告了,也不在多什麼了。他們身在北燕,有些事,是需要注意的。兩人吃了一頓安靜的飯,飯後,有仆人來收碗筷,楚爾去煮茶,淩旋去溫課了。第二天天還未亮,比平時早起的淩旋打著哈欠,出門了。到了太學院,莫慕茗還未到,她趴在自己的書桌上,拿出《齊物論》才看了兩眼,聽到腳步聲,她未抬頭:“慕茗,你來得可真早。”腳步聲頓了頓,繼而走到自己的旁邊坐下來了。沒有聽到回話,淩旋抬頭,看到了坐在自己旁邊的人,周允辭。……周允辭拿出《齊物論》,開始小聲背起來。沒有風,窗外的樹木安安靜靜的,也沒有早起的鳥兒抓蟲吃,天邊隱隱約約有一絲曙光。燈光明了又暗,飛蛾繞著燈火隨時準備撲上去,用生命燃燒一場輝煌。屋裡隻有低低的背書聲,男聲低沉,女聲清亮。淩旋看到來人是周允辭那一霎那,有些吃驚,可是周允辭沒有一絲要搭理她的意思,自己背著自己的書。淩旋是見個人都能撩一把的,她和莫慕茗總共沒說過幾句話,卻意外很快熟悉起來,對一直坐在自己旁邊的周允辭,卻是一句話都沒說過。這位四殿下,頗得王仁遠的精髓,迂腐呆板,說一不二,每天不是溫書就是練劍。寒來暑往,從未斷過,一點少年人的活潑都沒有。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能把自己一言一行按皇家要求規範得連大人都望塵莫及。他話不多,除了自己的伴讀趙夜瀾,沒見過他和彆人多說幾句話,這個課堂裡,總共不過七八人,隻有他一位皇子,他不願說話,彆人也高攀不得。隻有慕茗,雖然和周允辭兩人每次相遇,都是彼此客氣一番,看著點頭之交,卻莫名讓人覺得,這兩人,特彆熟悉。應是多年老朋友。淩旋知道,這個課堂裡除了她的幾個人,都是從資善堂一起上到崇文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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