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子自小沒爹沒娘,他是楊總管撿來的孤兒,帶進宮做了小太監。這層關係宮內沒人知道,但小春子是個懂得感恩的人,私下裡對楊總管十分恭敬,在心裡是將他當做自己的長輩來看待的。“今日在朝堂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楊總管麵色深沉地看著眼前的小春子,語氣帶著一分責怪。“你不該為了皇上,頂撞賢王。你可知道,這會讓你成為眾矢之的?”他教訓著,小春子低著頭,沉默不語。楊總管在心底歎了一口氣,這孩子表麵看著溫順,實則一身倔強不屈的傲骨,實在是像極了......他道:“罷了,過段時間我會安排你出宮,賢王不會輕易放過你的,暫時避避風頭。”說著,他轉身離開,小春子站立在原地,臉上沒什麼表情,手裡卻捏緊了水壺。洛棯一大早醒來,就見到了公主府派來的人,迫不及待地更衣打扮,帶著小春子一起去了公主府。若說有什麼地方能讓小皇帝感到放鬆,可能就是她這個皇姑姑家了。“姑姑!”一見到昌平公主,洛棯就興奮地撲進她的懷裡。霽月姑姑對她好得很,和小皇叔那個壞蛋完全不一樣。洛霽月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蛋,軟軟的,臉上帶著笑意:“胖了。”洛棯看見大姑姑就忍不住撒嬌,撅著小嘴兒道:“明明是瘦了!皇姑姑好久不來看棯兒,朕想你都想的茶飯不思,自然瘦了啊。”洛霽月被逗笑了,平日裡威嚴冷傲的長公主,也隻有在麵對小皇帝的時候,才會展露一抹傾城笑顏。“就你小嘴甜。”洛霽月瞥了一眼一旁站著的小春子,那目光仿佛一把銳利的刀,將他從上到下剜了一遍。小春子不敢抬頭直視,但卻感受到冷冷的寒意,後背衣服都濕了。她很快移開目光,對著洛棯笑眯眯地說:“宴席已經準備好了,都是你喜歡吃的。”洛棯開心地點點頭,宴席上,駙馬許可刻也特意趕回府中,恭迎陛下蒞臨。他穿著一身戎裝,顯然是剛從軍營回來,麵容俊朗不凡,身材高大,和美豔動人的昌平公主站在一處,果真是一對令人豔羨的璧人。駙馬許可刻名震朝野,是不可多得的將才,年紀輕輕便被封為震北大將軍,自從迎娶了昌平公主之後,夫妻倆也算恩愛和睦,為人羨道。宴席上,小春子在一旁伺候著,洛霽月詢問:“這就是頂撞賢王的那個小太監?”洛棯心裡一緊,生怕昌平公主也看小春子不順眼,忙說:“皇姑姑,小春子他很好的,又體貼又細心,朕被他照顧的可好啦。”“你倒是喜歡他喜歡得緊,光顧著為他說好話了。”小春子則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心裡在想著什麼,斟茶的時候,差點燙到了洛棯。他心裡一慌,茶杯摔落在地,滾燙的茶水濺了幾滴到洛棯的手背上,燙出了幾個紅點。洛棯吃痛地叫了一聲,洛霽月鳳眸一凜,身後的下人直接踢出一腳將小春子踢倒在地,他艱難地爬起來跪在地上,麵色蒼白:“奴才該死,一時不小心......”“棯兒,這就是你說的體貼細心?”洛霽月開口,語氣不善:“我看他眼神輕浮,不似良善之輩,毛手毛腳竟然燙了聖上,實在該罰!來人,取我的鞭子來。”長公主竟然要親自動刑,可想而知有多麼震怒。洛棯顧不上手上的痛,忙求道:“皇姑姑,不怪小春子,是我自己沒拿穩。”“傷了聖上,就要挨罰!沒要了他的腦袋,已經是本宮仁慈了。”說著下人取來了軟鞭,那鞭子不粗,上麵卻有著密密麻麻的倒刺,小春子還是個孩子,這一鞭子下去,估計能要了他半條命。小春子跪在地上,忍不住的顫抖,也不辯解,看來是準備好接這鞭子了。“皇姑姑!”洛棯心裡著急,但皇姑姑向來說一不二,發起火來,就是先帝在世也攔不住。駙馬許可刻原本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突然,他瞧著小春子的胸口有一朵極為眼熟的祥雲胎記,心中驚起了滔天巨浪。眼見長公主動手揮鞭,許可刻突然道:“霽月,這小太監還是個孩子,一時疏忽情有可原,不如就算了吧。”一向冷情冷性的駙馬竟然為了個小太監向她求情,長公主手一頓,略帶幾分驚訝地看著他。洛棯趁機道:“小春子,你還不快退下,免得皇姑姑看著你更加生氣!”小春子低著頭退出去,洛棯連忙擠進長公主的懷裡,撒嬌道:“皇姑姑不生氣,棯兒回去之後肯定好好罰這個小太監!棯兒不痛的,皇姑姑放心!”洛霽月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你啊......算了,暫且饒過他這一回。”洛棯悄悄鬆了口氣,心裡卻暗暗叫苦,怎麼一個兩個,都和小春子過不去啊?許可刻麵色如常地吃著菜,可心裡卻不甚平靜。吃過飯,洛霽月領著洛棯去了公主府的演武場看兵將們演練,而許可刻則是找機會接近了小春子。小春子就站在離洛棯不遠的地方,隨時等待著傳喚,突然被許可刻一把拽住胳膊,塞進了一間房內。他麵露驚訝,許可刻打量著他,越發覺得這孩子長得和他父親幾乎一模一樣。尤其是那眉眼,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駙馬,您這是做什麼?”小春子不敢反抗,隻能任由許可刻撕開他的外衫,露出那朵祥雲圖案的胎記。看清了那胎記的形狀,許可刻眼眶微紅,竟是抑製不住地顫抖了起來。“若懷......”他喃喃地說著,眸中閃過一絲狂喜,果然是他的幼弟徐若懷!可是看到幼弟成了一個太監,他心下悲痛,不禁對該死的洛家,該死的皇室又怨又恨。許可刻伸手要扒下小春子的褲子一探究竟,小春子麵色一變,死死地護住了自己的腰帶。楊總管說了,不論什麼時候,都不能讓外人看到自己未曾閹割,否則性命不保。“駙馬,請您自重!若是我現在喊一聲,陛下和長公主可都被引過來!”小春子威脅道,許可刻楞了一下,他剛想解釋,卻被小春子趁機溜掉了。駙馬爺好半天才回過神兒來,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隨即憤恨地掀翻了桌子。小春子,便是他失散多年的幼弟徐若懷。兄弟倆再相見時,一個隱姓埋名成為了駙馬,另一個忍辱負重進宮當了太監,實在是造化弄人......許可刻壓下了眼中翻湧的情緒,走出房間的時候,又變成了那個冷麵無私的駙馬爺。回皇宮的馬車上,小春子擔心洛棯的燙傷,牽過她的手仔細查看,小春子愧疚地說:“是奴才的錯,害您受傷了......”洛棯安慰他:“又沒流血,有什麼關係。倒是你,剛剛挨了一腳,現下有沒有哪裡疼,不舒服?”洛棯眼裡流露出真切地擔憂,不放心地問:“不如一會兒回宮之後,叫禦醫給你瞧瞧吧?”小春子心裡暖暖的,搖了搖頭:“奴才沒事兒,讓陛下擔心了。”“唉,以後朕不帶你出來了,也不讓小皇叔和皇姑姑見你了,他們一見你,肯定又要找你的麻煩了。”洛棯歎了一口氣,小春子聽了,心底沉了幾分。他今日總算明白楊總管所言非虛,自己再留在小皇帝的身邊,遲早會被人當成靶子打,最後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洛棯,若是他走,她能接受的了嗎?小春子垂下了眼眸,小皇帝肯定是舍不得他的,他也......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