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閒正式成為公司董事兼總經理，誰讓大優有近一半在他手裡呢。董事長是一名叫蕭江的中年人，第一次開會，鄭沾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PPT。她一會兒要準備演講，闡述自己對工作崗位的看法和理念。“董事長好。”“董事長好。”隨著身邊的同事紛紛站起來，鄭沾衣抬頭，就見一個中年人微笑著走進會議室。她亦隨著站起，禮貌地問候。那是個麵目慈善的中年人，唯獨眉宇間有深色環繞。蕭江先是談論了一下公司的現狀，表示對在座的各位高管寄予殷切的期望。隨後每個部門的負責人開始發言，到法務部時，一個高挑的女孩兒站了起來。鄭沾衣不由眼前一亮，那是個明豔張揚的年輕女孩，看著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女孩微笑著，眼裡閃爍自信的光彩。“大家好，我叫蕭若華，是法務部的負責人，雖然我去年才從國外回來，但對於大優，我非常熟悉，因為我的父親，經常在我耳邊念叨大優的種種好處。”說到這裡，她的語氣中透露出一股無奈。蕭江坐在椅子上，首先笑了起來。其餘眾人也一起發出樂嗬嗬的笑聲。鄭沾衣明白過來，這個女孩是蕭江的女兒。“所以，我要體驗一把，我相信我的加入，會使大優變得更好。”蕭若華神采煥發，短短幾句話，就使在座的各位老人露出愉悅的笑容。“果然是，虎父無犬女。”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帶著十足的中氣。鄭沾衣循聲望去，隻見說話的是個打扮精致的中年婦女，她覺得這人有些麵熟，細一思索，忽然想起之前在公司，好像在電梯裡見過這個人。當時她看到這樣珠光寶氣的婦人被閃了一下眼，所以印象格外深刻。想不到，會在這裡再見到她。看她說話的時機和神態，也像是大優的某個股東。“什麼鬼，虎父無犬女，沒文化真可怕。”鄭沾衣在心裡默默吐槽了這一句，而那些高管還笑得很開心。她於是將目光投向陸景閒，隻見那人一襲寶藍色西裝，芝蘭玉樹般靠在椅子上，麵上是淡淡的笑。旁人或許會覺得他在笑，但鄭沾衣一眼看出，他心裡早已神遊到不知道哪裡去了。到鄭沾衣發言時，她發覺前麵的人都在打水漂，根本沒有認真彙報工作。鄭沾衣提著筆記本電腦就上了台，也不管台下眾人何種眼光，就著PPT就開始闡述。她在創意部多年，又一向追逐潮流，所以談得有理有據，整個會議氛圍也變得正經嚴肅起來了。會議結束後，她剛合上電腦，就看見蕭若華朝自己走過來。“你好，我叫蕭若華，很高興認識你。”來人大大方方朝鄭沾衣伸出手，笑得自信又神采。“你剛才講的真有邏輯，我學了這麼多年法律，都覺得比不上你。”鄭沾衣輕笑：“那很巧了，我大學學的就是法律。”“哇！這麼巧。”蕭若華驚異起來：“那你更厲害了，學的是法律，還把創意搞得這麼好。”問了鄭沾衣在哪個學校後，蕭若華歎道：“你們學校辯論隊是不是特彆厲害？”鄭沾衣覺得這個女孩真是開朗：“我是辯論隊的一員。”“好吧。我今天是變著法誇你了。”蕭若華道：“方便一起吃午飯嗎？”“呃……”鄭沾衣眼珠一轉，看到正假裝低頭坐在桌前的陸景閒，從那人一本正經的姿態中看出些被冷落的弱小、無助又可憐。“不好意思，下次我請你。”“行。”蕭若華倒是很爽快地答應了，提著包就出了會議室。蕭江的聲音遠遠傳來：“怎麼才來。”“哎，爸爸，我跟你講，那個創意部的小姐姐好厲害噢。”蕭若華明亮的聲音漸遠。鄭沾衣走上去，陸景閒兩條長腿一收：“寶貝，讓我親一口。”說著就起身要抱她。鄭沾衣無奈給她親了下臉，兩個人才笑著一起走出了會議室。過了幾天，李逸聽說她來北京的消息後，說是要請她吃飯。“上次去你那沒來得及一起吃頓飯，這回來北京，我無論如何也要請你。”“好啊。”鄭沾衣在電話裡應承，又看了一眼不遠處正玩電腦遊戲的陸景閒：“我和男朋友一起來，師兄呢，也把女朋友帶出來給我見一見唄。”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李逸道：“好。”放下電話，鄭沾衣走到陸景閒跟前。他的遊戲正到激烈處，雙方打得不可開交，陸景閒的技術還是不錯的，不過他隻擅長玩一個這英雄。鄭沾衣就靜靜等他玩完這局，而後攬著陸景閒的脖子，開口。“親愛噠，李逸給我打電話，說要請我吃飯。”她觀察著陸景閒的神色：“你陪我一起去嘛。”陸景閒白皙的臉泛上一絲紅，往她懷裡縮了縮，弱小、無助又可憐：“你說去就去，不過你不許見了師兄就不管我了。”見這小子居然賣起萌，鄭沾衣心裡也就放心了。她一直擔心與李逸的過往會給陸景閒帶來影響，如今看來他們兩個在這件事上立場是一樣的。“聽說李逸女朋友很漂亮，你到時候不準偷看。”她凶道。到了吃飯那天，四人約在一家烤鴨店。那是北京出了名的美食，李逸選的地，古色古香又清靜。鄭沾衣看陸景閒穿了淡色風衣，自己也挑了一件顏色款式相近的，看著像情侶裝的，暗戳戳拉緊他的手出了門。李逸和她女朋友已經在裡麵候著了，然而一進門，看到李逸身邊坐著的人，兩道明亮的聲音同時響起。“若華？”“是你！”蕭若華五官大氣張揚，卻刻意穿了低調樸素的衣服，坐在高傲孤冷的李逸身邊。然後看到陸景閒，看到二人緊扣的雙手，她又搖了搖頭：“京城真不大。”鄭沾衣笑了笑，過去和李逸打了招呼。陸景閒也乖巧地和李逸還有蕭若華見麵問候。他們這一桌，每個的顏值都那麼高。進來上菜的服務員看了一眼又一眼，有的看李逸，有的看陸景閒。經過一頓飯的交談，才知，李逸和蕭若華是朋友介紹認識的。說到這裡，蕭若華羞澀地吐了吐舌頭：“我有眼光吧。看到他我就再也看不進去彆人了，趕緊死纏爛打。”聞言，李逸也罕見地微微笑了笑。那一頓飯吃得很融洽，蕭若華開朗而大方，問起陸景閒與鄭沾衣是如何認識的，鄭沾衣簡單闡述了一下過程。正在吃鴨的陸景閒抬起頭，連忙補充：“七年前見了她，我就神魂顛倒了，不過死纏爛打得晚了點。嘿嘿。”“同道中人。”蕭若華笑著和他拍了個掌。他們又聊了一些大學時候的事，陸景閒說他在北京上學天天逛故宮，惹得蕭若華哈哈大笑。飯局因為他們兩個的玩笑而氣氛高漲，鄭沾衣心想，這樣也挺好。李逸那麼內向的人，配這樣真實明豔的女子，以後的日子一定會很好。結束後，李逸送蕭若華回家。鄭沾衣和陸景閒則牽著手，在京城的夜空下四處晃悠了起來。已是初春，京城已有河水初漲的趨勢。他們緊緊牽著對方的手，說一些不著邊際對未來的設想，時而停下來接吻，就像一對剛上大學的小情侶。過了幾天，鄭沾衣在創意部剛適應了下來，準備大刀闊斧地乾一番。她與陸景閒白日裡不相見，午飯也不一起吃，隻有晚上才一起回家，鄭沾衣美其名曰距離感。其實另一方麵的考量是她想多留點時間熟悉部門的人。然而，蕭江忽然找上門是她始料未及的。那天，鄭沾衣正在休息室裡衝咖啡，蕭江推門而入。鄭沾衣回頭客氣地打了個招呼，蕭江上來將被子放在咖啡機下，開口：“小鄭，聽若華說你大學在C大學法律，研究生時還是B大名師手下的高徒。”“高徒不敢當，我畢業後從事創意工作已經五年了，董事長您儘可放心。”鄭沾衣客氣一笑，用勺子一點點攪著咖啡。“噢。哈哈，像你這樣全麵發展的人才可不多啊。你專業那麼優秀，為什麼不做法務呢？”蕭江明明是在問帶有私人性質的問題，表情和語氣卻好像在話家常。“可能創意工資比較高？”鄭沾衣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倒是，創意部是按能力發錢的，而且動不動就發獎金。蕭江笑吟吟地接滿咖啡，在旁邊的桌子邊坐下，朝鄭沾衣伸手示意：“如果我給你開比創意部高的薪資呢？大優法務部，了解一下？”鄭沾衣愣了。這是為什麼？不會有人無緣無故讓她突然轉崗，一方麵她本職工作很出色，另一方麵也沒有事實證明她在法務上很有特長。“董事長，您可真有錢任性。”鄭沾衣微微抿了咖啡，在他對麵坐下，“不瞞您說，我十分熱愛現在的工作。”聞言，蕭江看了她一眼，有些沉重地把咖啡杯放在桌上。“今年公司打算搞兩個大項目，法務需要很有能力的人，這兩天準備發布招聘信息，要的都是年薪50W+極富經驗的人。且不說很難找到合適的，就算招進來還需要時間熟悉大優。我想來想去，符合條件的，眼前不就有一個嗎？”說著，蕭江看向她：“沾衣，考慮一下？”為了增加說服力，他又補充道：“這兩個項目很有挑戰性，實不相瞞，創意部的計劃都比不上這兩個。“我聽說，沾衣你可是個從來不懼任何挑戰的人？”鄭沾衣思考了一下。她對蕭若華還蠻有好感的，而且她是李逸女朋友，如果能共事，相信她與陸景閒，與李逸的聯係都會更近一些。那種其樂融融的景象，她很希望看到。難道她這把寶刀還未老，還能在法務崗上大展拳腳嗎？鄭沾衣不由失笑。“董事長，我考慮一下，給您答複。”實際上，在她心裡，怕是早已傾向於給蕭江一個肯定的答複。說真的，在創意部工作了五年，她有些想嘗試新的事物，薪資、人脈，乃至與李逸的聯係，都令鄭沾衣心裡蠢蠢欲動。晚上回到住處，幾番思索，最終心裡定了主意。陸景閒在書房玩遊戲。他平時除了工作，會和一個叫張黎的朋友開黑玩那款很火的5V5對抗遊戲。鄭沾衣刷了刷陰陽師，她問過陸景閒玩不玩，陸景閒說接觸過。看來相比這種休閒娛樂類遊戲，他還是更喜歡競技類。陸景閒推完水晶，一進臥室，就看到他的小女朋友坐在床上，雙手握著手機，一臉緊張。他微微笑了笑，然而，對方看見他進來，立馬拋下手機，衝上來抱住。“給你說個事。”她開口。陸景閒挑眉。“蕭江讓我去法務部工作，我同意了。”聽見這句話，陸景閒身子不可察覺地震了震。他把人抱起來放到床上，蹲在旁邊，一本正經。“四年前，大優有個最大的股東入獄了，你知道嗎？”鄭沾衣愣了一愣，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如此正經，遂點點頭。她記得那個股東好像是因為虛假出資，當時大優經曆了一場大劫難，整個公司的財務鏈斷裂，差點就要破產，好像就是因為那個股東虛假出資還抽逃出資。那段時間，是她進大優的第一年，好幾個月沒發工資，她差點就辭職了。“我爸是創始人，在那件事發生前就把股份都給了我，然後找了一個顯名股東，我相當於隱名股東。”這些民法上的術語鄭沾衣都聽得懂，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但我隱隱聽說，事情並不全是那個股東的責任，也就意味著，有一部分人逃避了法律的製裁。”他這麼說，鄭沾衣已經明白了一切。法務部是整個公司負責這一塊的，也就是說，如果當年的事被抓了出來，法務部的人就得當先出麵頂著。而且虛假出資是個單位犯罪，責任不一定隻有某個人承擔，與之相關的負責人可能都會受到波及。鄭沾衣心裡一陣陣波蕩，她抬起眼看陸景閒，對方顯然是不希望自己進這個部門的。“放心啦，我會謹慎行事噠。”鄭沾衣坐在床頭，靜靜聽他說完，拍了拍陸景閒的肩。陸景閒不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她。目光仿佛在說，真拿你沒辦法。但他的憂慮不是無端的，鄭沾衣思考了一下事情的嚴重性，遂補充道：“再說，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今年就有人來抖這個陳年舊案嗎？”末了，她又笑道：“如果真的被我發現什麼蛛絲馬跡，說不定我搶著把那責任人給揪出來呢。”陸景閒輕輕搖了搖頭。“沾衣，我還是希望你不要碰這件事。”他歎了口氣：“不過，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也不會改變你的想法。”鄭沾衣定定看了他半晌，忽然問：“陸景閒，你該不會以為，我去法務部，是為了接近李逸女朋友，然後間接接近李逸？”陸景閒麵上的表情空了一下，隨即冷漠道：“沒有的事。”然而，他瞬間空白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鄭沾衣大笑著把人撲倒：“你個小醋王！”說著在他身上上下其手地撓了好多下，陸景閒被弄得耳根泛了紅。看著他這副樣子，鄭沾衣忽然放軟了手，輕輕道：“景閒，你在我心裡，永遠是第一位的。”回應她的是一個溫暖的擁抱。鄭沾衣也明白，陸景閒今天說的一切，全是為她考慮。從創意部調到法務後，因為是年初，公司有許多合同要搞。鄭沾衣每天都在擬合同，出去談判。蕭若華是國外留學回來的，主要負責涉外這一塊。兩個人漸漸在辦公室裡混熟了。快清明假時，大優接了個大型跨國項目，蕭若華忙成了狗。鄭沾衣故意開玩笑：“忙成這樣，和李逸師兄約會怎麼辦？”蕭若華從電腦前抬起頭，一臉淒慘：“不，李逸最近天天加班。約會，沒有。”鄭沾衣自動腦補了一個滿臉含淚的貓咪表情包。這段時間，鄭沾衣依然和汪晴保持著密切的聯係，問及她與陸正南的進展，對方神秘兮兮地表示：暫時還沒有拿下，等一切終結了再告訴你，我倆這過程太狗血了，真的。陸景閒和他小叔關係還蠻不錯，然而一個抱得美人歸，一個還在苦海中掙紮，簡直天差地彆。不知不覺，就到了清明放假的前夕。天色昏沉，黃昏時下起蒙蒙細雨。鄭沾衣和陸景閒在家裡吃過晚飯後就在家裡逗貓，三葉依舊很白很高貴，仙子的眼睛好像又圓了些。鄭沾衣一邊拿相機給兩位在地毯上擺拍，拍好後自動傳到電腦上，陸景閒則挑幾張做成表情包。平實二人聊天鬥圖的表情包的不是怒目圓睜的仙子就是冷漠高傲的三葉。鄭沾衣拍著拍著，鏡頭一轉，直接捕捉了陸景閒在電腦前的身影。她覺得人生如此，也是十分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