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身工作一段日子後,一切總算是穩定下來了。陸景閒每天給她帶早餐,遊戲裡歐萊雅毫無動靜,微博上粉絲依舊熱情高漲。快晚上時,鄭沾衣打了個電話給汪晴,約她看電影。汪晴在一家公司做設計,工作比較忙,今天倒是有空。到達電影院時,鄭沾衣取了票,在凳子上坐著等汪晴。這部武俠片的主演是一個不太紅的明星,可能是因為沒有在大熱電視劇裡擔任過主角,這個有演技有顏值、私下裡還很隨和逗比的男演員並沒有發展成炙手可熱的流量小生。片子改編自她小時候看過的一本經典武俠,鄭沾衣還是蠻期待的。忽然,不遠處的電梯門“叮”一聲開了,隨著人流湧出,鄭沾衣一眼就看到了汪晴。那個白皙貌美的女子,踩著比腳腕還要細的高跟鞋,穿了緊身裙,外麵罩著一件大大的毛大衣。整個人嬌小地裹在大衣裡,隻露出纖細的腳踝。鄭沾衣眼看她從人堆裡走出來,邁著步子朝自己走來。“今天風大麼大,怎麼沒把你吹走?”汪晴到跟前時,鄭沾衣脫口而出問道。“坐在車裡來的。”汪晴懶洋洋回道。鄭沾衣一看她不太高興的樣子,忍不住笑道:“江明惹你生氣了?”汪晴和江明是初中同學,江明自上學那會兒就喜歡汪晴,把人追到手後,更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口裡怕化了。平時上班下班專車接送,早餐都是江明帶到汪晴樓下給她吃,午飯江明會點外賣送到汪晴公司,晚飯,隻要汪晴沒應酬,就帶她去各種高級飯店。鄭沾衣常常吐槽,年少時的愛情真是要命,在一起會膩死人。這回看電影,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江明開車送汪晴過來的。不過她神色有些蔫,鄭沾衣就猜兩個人是不是鬨矛盾了。“不是,江明最近太累了,我沒讓他接我。來的路上碰到個討厭鬼,哼。”汪晴說著,不滿地哼了一聲。“哪個討厭鬼,惹我女王不開心了,甩脫了沒?”此話一出,汪晴幾乎要跳起來:“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他非要我坐他的車,說順路。結果到了電影院,他說他也要看電影,我趕緊找了個電梯溜了。”“帥嗎?”鄭沾衣不懷好意地打趣她。汪晴做了個誇張的表情:“老男人。”說完,她又拉了拉鄭沾衣的袖子,“寶寶,我想去趟洗手間。”二人走到洗手間門口,男洗手間那裡有一個男人忽然走了出來。汪晴隻看了一眼,就立馬拉著鄭沾衣躲到了牆角。“就是他!我靠,這都能遇到。”水聲傳來,那個男人應該是在洗手。汪晴小聲道:“咱們先躲會兒,等他走了再去。”鄭沾衣都沒有來得及看到那個男人,就被汪晴拉了出來,於是點點頭。心想,能叫汪晴也束手無策的男人,她還挺想見見的。放映廳中一片黑暗,稀稀落落的幾個人分布在座位上。鄭沾衣感到汪晴拉緊了自己的手,她往她身側擠了擠,小聲道:“怎麼還不開始。”汪晴怕黑。她小時候出去玩,一不小心掉進一口井裡,在裡麵待了兩天兩夜,從此植下對黑暗的恐懼。看似張揚無所畏懼的人,其實心底有這麼軟弱的地方。眼看電影還沒有要開演的趨勢,而這暫時的黑暗尤其令人難熬。鄭沾衣掏出手機,屏幕上的光一下子映到人臉上。汪晴眼底的不豫之色稍退。她們二人相識於高中,彼此分享過小秘密,暴揍過渣男,關係之親密,往往令汪晴男朋友都嫉妒。汪晴外表嬌小玲瓏,內心卻無匹強大,有自己一套玩世不恭的法則。她們一起從家鄉小縣城出來,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汪晴隻有一個母親,這一點是她心裡的隱痛。畢業後,兩個人都是初出茅廬的小女生,在這個城市合租了一套房子,開始各自奮鬥。失敗時相互鼓勵,成功時分享喜悅,直至如今,她們已經有了各自的生活,那份情與誼,倒是愈來愈深厚。不知不覺間,電影開始了。當電影畫麵與人物躍入眼簾時,汪晴一下子從她身上彈開,坐得直直的,伸著脖子看了起來。汪晴是個武俠迷,這是二人成為好基友的契機之一。鄭沾衣也聚精會神地看起了電影。“江明說得果然沒錯,是很爛。導演成功拍出了四不像的感覺,可憐了這麼好的原著和演員。”到了結尾,一場所有人集中在一起的決鬥戲,汪晴吐槽了一句後倒在靠背上,一臉生無可戀。鄭沾衣知道,她對這部片子抱了很大期待。但當看到一個披著武俠的皮,學國外大片敘事反而砸了攤子的故事時,心態一定很不好。“不忍直視。”汪晴把臉轉過來,朝她吐吐舌頭。鄭沾衣細細品評道:“是的。首先故事線很亂,沒有一以貫之的流暢感。其次女二出現太突兀,與男主的回憶片段像是蛋糕上趴了個蚊子。”“噗。”汪晴被這個比喻逗笑,忍不住捂著嘴笑出了聲,捶上了她的肩。兩個人的動靜引來不少人側目,偌大的放映廳,總共坐著不到二十個人,她倆一個明豔一個優雅,又坐在最中間。這會兒打打鬨鬨,幾乎把觀眾的目光都從屏幕上吸引過來了。鄭沾衣回頭看了一眼,捂住汪晴的嘴:“走,吃夜宵去。”出了放映廳,鄭沾衣想去洗手間,汪晴看到另一邊有抓娃娃機,興衝衝地換了硬幣趴到跟前去抓娃娃了。在洗手間外麵,鄭沾衣理了理頭發和衣服,對著鏡子看了一番。“嗨!好巧。”忽然,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在身邊。那個聲音如此熟悉,並不陌生,但卻是鄭沾衣意料之外會遇到的人。鄭沾衣從鏡子裡看到旁邊男洗手間走出一個男人,筆挺的西裝,斯文的眼鏡,精英的造型,正一臉親切地看著她。“總裁。你也在,好巧。”她連忙裝作很意外很驚喜的樣子,問候道。“私下裡,叫我南哥就好。”陸正南笑了一下,緩緩問道,“你一個人嗎?鄭沾衣勉強笑道:“我和閨蜜一起。”正說著,一個甜美且帶點尖的聲音適時響起,“總攻!我抓到兩個娃娃,哈哈哈,快誇我。”在鏡子前的兩人同時回頭。一個是因為聽到了好基友的聲音,一個則是如見了初戀情人一般瞬間紅了臉。汪晴手裡拎著兩個毛絨玩具,一臉愕然地站在洗手間門口。該怎麼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像小女友一樣衝到好基友麵前,一轉眼卻看到了自己最討厭的男人。“嗨,小姑娘。”陸正南先反應過來,打了個招呼。鄭沾衣又將目光移到陸正南臉上,隻見平日精英的總裁,此刻笑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小男孩。羞澀、憨厚,還帶點不好意思。原來,汪晴口中的那個討厭鬼,是陸正南!“你怎麼和我朋友搭訕?真討厭。”汪晴毫不買賬,狠狠瞪了陸正南一眼,衝上來就要拉鄭沾衣的袖子往外走,“沾衣,彆理他。”“晴子,他……是我boss。”“……”她心裡想,這件事的奇妙程度,大概僅亞於相親遇到陸景閒吧。“沾衣,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陸正南笑著向她們道彆,及時離去。但看他的笑容,絲毫沒有被員工撞到戀情並且被嫌棄的尷尬,反而還有些竊喜,為意外發現了些什麼了不得的關係。鄭沾衣目送這個三十五歲男人的背影,心裡對他充滿了同情。汪晴是怎樣的人,對待愛情又是怎樣的態度,她最清楚。一般來說,敢在她有男朋友的情況下還展開追求的人,下場都不會很好。不過,相對於總裁未來的命運,她更關注的是,這兩個人到底怎麼搞一起的啊喂!“沾衣,這件事我回頭再跟你說。”汪晴神色冷漠地看著陸正南離開,似是已經猜到了她要說什麼,徑直轉身走出了洗手間。鄭沾衣見她態度已經嚴肅了許多,明白她這個時候是不會透露什麼信息給自己的了。她尊重汪晴的選擇,汪晴一向是個很有主見的人,如果她不說,鄭沾衣也不會非要去問,她相信汪晴有能力處理好自己的感情問題。陸正南走出酒店,在看到路邊停著的一輛奔馳後,忽然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你女朋友和閨蜜剛看完電影,但閨蜜的男朋友來接她了,地點是商業大廈。”說完就掛了,隨手將手機兜裡,心情很好地吹了個口哨去開車了。汪晴不想坐直升電梯,走向了滑動電梯口,經過一個垃圾桶時,隨手將手中的兩個娃娃扔了進去。“晴子,你開心一點。”鄭沾衣攬了她的肩,於心不忍道。“沾衣,我真的很討厭他,遇見他是我做過最錯的一件事。”汪晴目中空空的盯著前方,忽然緩緩說了一句。鄭沾衣被她語氣中的消極嚇了一跳。“對了,剛才江明給我打電話了,他在樓下等我。讓他開車送你吧。”汪晴又道。“不用,我家離這兒才二十分鐘的路,你和江明去吧。我想散散步。”在這個時候,相較於基友,還是一個男朋友更為貼心。更何況,她也不想去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電梯還未到一樓,鄭沾衣就看到一個男人左顧右盼,站在電梯口向上看來。那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相貌很硬朗,笑容帶著點憨氣。“晴子。這裡!”看到汪晴乘電梯下移,他興奮地舉起手招呼,同時朝鄭沾衣禮貌地笑了一下。江明在一家會計事務所作會計,對於陌生人,他笑得還是很職業的。“瞧你穿這麼少,我一定要來接你,不然把我的寶貝兒凍壞了怎麼辦。”江明衝上來,把汪晴整個人結結實實抱在懷裡。“就知道你最好啦。”汪晴笑著回應了這個擁抱,方才眼角的一點紅已然不見。江明前不久剛買的奔馳停在門外,閃著燈等一雙歸人。送汪晴離開後,鄭沾衣回到一樓商場逛了逛,心下索然,突然覺得有些空虛。這就是有男朋友的人和沒男朋友的人的差彆。說到男朋友,陸景閒的臉浮上心頭。他算不算男朋友呢?鄭沾衣笑了笑,在一樓的化妝品區隨便逛了起來。然而一轉頭,她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容。“好巧。”鄭沾衣幾乎脫口而出。陸景閒正立在她身後,一臉笑意地看著她。“對啊,總監也在這邊,我去吃夜宵,一起?”“好,好啊。”鬼使神差地,鄭沾衣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