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就像一束光(1 / 1)

神君為夫 織吱吱 2144 字 3天前

在回府的路上,蓮心快要急哭了。“小姐,你不能就這麼回去!”她聲音都帶上了哭腔,“要是被人看見你這幅模樣……”被旁人誤會不算,要是將軍想錯了什麼,豈不是活活斷送了小姐後半生的幸福。“那你說,我能去哪?”林之音有些累了,語氣輕輕的。她用帕子將手上的血拭去,勉強擦了半乾,可身上仍沾了不少那匪頭的血,看起來臟汙又嚇人。她滿身狼藉,根本避無可避。馬車剛駛到長樂街,卻聽到前麵由遠及近的響起雜亂的馬蹄聲。林之音正閉眼養身,自進城後,她心裡那根繃緊的弦鬆下來,精神也垮了,像是經不起任何折騰。可是車外似乎是一批人,聽著聲音估計有四五個。少女眼皮下滾了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車外一道淩厲的聲音響起,像是個當官的:“車裡是什麼人!停下!”林之音這才稍稍將眼睛睜開,看樣子這些人確實是衝她們這輛車來的。她緩了緩神,突然看到車裡未乾的血汙。她呼吸一滯,怕是血留到了車外,被什麼大人物瞧了去。她頭疼的厲害,局麵已經失控了。若是由著他們來搜,林家大小姐衣衫不整、身上帶血的消息,馬上就會飛遍整個京城。她自己受人冷眼就算了,可是爹爹這個年紀,怎麼丟得起這個臉。她蒼白的嘴唇動了動,等嗓子裡的乾澀好不容易褪去,林之音終於開了口:“我是丞相府上的,替老爺辦事的時候不小心受傷了,要是驚著了各位官爺,我先給你們賠罪!”即便她穩了聲線,可若是仔細聽,這段話仍然能讓人聽出微微的哭腔。車外那個說話的疑心更重了,這些天將軍查那些人許久,剛得了消息說這一帶可疑,如今便出來輛車轅帶血的馬車,實在是太巧了。剛想問將軍如何處置,卻見他翻身下馬,翻飛的衣擺讓他耳旁生風。聽到愈來愈進的腳步聲,林之音的身子縮了起來,她已經沒有退路了。轎簾被掀開的時候,突然的日光讓她極為抵觸。她不想讓彆人輕易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隻能將頭埋進膝蓋,側過身子不去看人。“公子請回避,求你了。”林之音艱澀的從喉嚨裡滾出這樣一句話,適才她在城外有多決絕,此刻她心裡就有多絕望。少女此刻的模樣脆弱又易碎,像是稍微碰一下就壞了。顧愈的喉嚨哽住了,他從未如此嫌棄自己沒用。眼前的這個女人是他的未娶妻,但是她現在渾身帶血的縮在角落,甚至都不敢看他一眼。他的眼眸暗了又暗,伸出手想安撫,又怕嚇著她。顧愈靜默良久,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額角青筋的跳動,胸腔像是有波濤翻滾,等湧至唇邊,也隻是兩個字:“彆怕。”少女蜷著的身子動了動,她聽出了這個聲音,雙眸裡閃著迷茫,稍微抬起頭看他。淩亂的衣領格外顯眼,那截雪白的脖頸處遍布紅痕,顧愈雙眼猩紅,背後的那隻手攥得越來越緊。“剩下的交給我,你放心。”這句話他說得極清楚,怕彆旁人看見車裡的情形,顧愈放下了那方轎簾。他動作極快,林之音隻來得及看清他的眼睛,明亮而又乾淨,跟車裡的汙穢截然不同。蓮心心裡十分忐忑,她不知道在這種時候遇上將軍是喜是憂。看著小姐似乎縮得更緊了,她實在揪心極了,想和她說說話,又怕嚇著她。那道英氣的聲音似是在吩咐著什麼,林之音並沒有心思去細聽。她的眼眸黯淡著,腦海裡愣愣的全是方才顧愈掀開轎簾的情景。他少見的穿著白衣,發冠鑲玉,長發如墨。原來他也可以如月芒般皎潔出塵,乾淨似謫仙。故而她濃烈的難過起來,為什麼這時她偏偏要滿身臟汙,還沾著惡心的血腥味。少女微涼的指尖撫上脖間,那些痕跡似是熾熱非常,燙得她立馬彈開了手。他定是看見了。雖然她護住了自己的清白,可是有了這些痕跡,其實都是一樣的。她心裡發悶,不知道以後該怎麼麵對那個人。她悲戚的想,就算他對自己有那麼點心動,可是又有哪個男人,會不介意自己的妻子可能並非完璧?馬車晃了一路,林之音抱著膝蓋,鼻尖是難聞的血腥味,秀氣的小臉掩在亂發中,眼睛輕輕的闔著,看上去累極了。看小姐好歹睡過去了,蓮心鬆了口氣,正準備去幫她披件披風,馬車卻停了。她掀開簾子一看,認出來是顧府的後門。顧愈將人抱下車時,林之音的手輕輕的放在他身前,淺淺的呼吸著。這樣無意識的動作,顧愈的心真的就像被她的手撓了一下。他低頭,見她眉間稍蹙,睡得並不安穩,手裡的動作更加小心穩當,生怕驚著人。顧府上的下人們見將軍帶了個染血的姑娘,瞬間就慌了腳步。這些人都是有眼色的,打量了將軍神色後便明白了,老實的閉上嘴辦事準錯不了。林之音醒來是因為丫鬟要過來替她沐浴更衣,她睜開眼,見有人過來扶,心一慌就抱住了床邊的顧愈不肯撒手。“將軍……這……”那小丫鬟頓時手足無措,立在床邊不知如何是好。感覺到懷裡柔軟的觸感,男人猶豫著將手撫上她的背,手裡傳來輕微的顫栗,他心裡一驚,將房裡的下人都趕走了。等到隻剩他們兩個人,原本的嘈雜跟著那些人一齊被帶走,周身靜得異常,唯一的聲音便是少女刻意壓抑的啜泣,深深淺淺的,每一下都清楚的落在顧愈心裡。原先頓住的手試著輕輕順她的背,他不敢太用力。可懷裡的哭聲越來越大,他眼睜睜的看著身前的布料被一點點打濕。心裡的自責和愧疚隨著少女的哭聲不斷積壓,顧愈將人嚴嚴實實的摟進懷裡,聲音艱澀:“現在沒事了,彆怕。”這句話讓林之音頓了頓,她緩緩的露出臉,兩頰淌著淚珠,怔怔的看著他。良久,她伸出手去牽他的袖子,垂眸低睫,聲音裡帶著濃重的鼻音:“你還要我嗎?”她低著頭,緊緊的盯住他衣服上繡著的雪浪金紋,極力的想憋住眼淚。一雙大手捧起她的臉,在她的淚眼婆娑中,顧愈的神情從未像現在這般溫柔,讓她恍然間想起昔日天宮裡的神君。“當然要。”他輕輕的摩挲著少女臉上未乾的淚痕,一雙黑眸沉靜堅定。林之音嘴角一撇,剛才憋了許久的淚水不受控製的湧了出來,一時間顯得十分狼狽。“那你還娶不娶我?”她不甚講究的將鼻涕眼淚都蹭到了他好看的白衣上,顯然是憋壞了。顧愈鬆了一口氣,他終於露出了些笑意,將那顆亂蹭的小腦袋按進懷裡:“都說姑娘家要矜持。”見懷裡人安靜下來,他怕她誤會,忙將人撈上來,正色道:“我巴不得娶你過門。”“騙人。”林之音臉上微紅,覺得他是在逗自己笑。顧愈盯著她看了好久,突然開口:“林之音,你信不信我?”他知道名聲對一個女子來說有多重要,林之音跟自己有了婚約,她現在出了事,那他就必須把這事兜住了。她原本應該裙邊無塵,鬢角無霜的好好生活,她不該因為這些臟事,以後要受彆人的白眼和指點。無論以什麼身份,他都得護住林之音。少女心頭一動,雖然她害羞,但是鬼使神差的,她說:“我信。”“那好,你乖乖的沐浴更衣,等我來接你。”眼前的男子白衣染血,可是絲毫不顯得狼狽。以前她覺得顧愈這個人,剛毅有餘,細致不足,特彆是碰上了姑娘家的婉轉心思,更顯得是塊木頭。但是,在她對未知充滿恐懼和不安時,他像是清楚自己全部的顧忌,捧著她的臉說得無比認真,一字一句,生怕她聽不明白似的。她望向顧愈的眼睛,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化開般,隻覺軟成一片。她突然什麼也不怕了。顧愈換了身衣服,打點好下人,出門後直奔顧母的院子。府上這麼大的動靜,她自然是知道的,顧愈也明白,他可以保證那些人不對府外傳,但瞞不了顧母。他不能讓她知道林之音出事了。雖然之前她對他們百般撮合,但並不代表她不會在意這些。母親的考量,顧愈一向都很清楚,一旦她知道林之音也許沒了清白,這樁親事算是毀了。“愈兒?”顧母看他神情凝重,心下也疑惑起來,忙開口詢問:“出什麼事了?”顧愈眼神堅定,麵帶歉意,然後跪在了顧母麵前。“孩兒不孝,有愧母親。”顧母這下是真急了,連忙去扶他,語氣慌亂:“你這孩子,瞎說什麼?好好跟為娘說,先起來!”他身姿不動,聲音拔高了些:“請母親先聽我說完。”顧母直起身,一臉狐疑的看著他,心下覺得可能真出了什麼大事,也提著一口氣,皺眉道:“你說吧。”他頓了頓,垂下眸,聲音艱澀:“我與林之音,有了肌膚之親。”“我想即刻去林府提親。”顧母已然糊塗了,她還在想剛才顧愈說的話,好一會兒,她回過神,抬起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她指著人道,臉色十分難看:“你說什麼?!好啊!”“堂堂三軍統帥,我教你知禮守節,你便是這麼做的?”顧夫人實在是生氣,她語調都拔高了:“有媒為聘,無媒就是苟合!你怎麼對得起人家?”“都是我的錯,一時有了醋意,沒把握分寸。”他認錯的態度向來很好,知道怎麼讓她消氣。果然,顧夫人無奈歎氣,她的兒子,她再了解不過,既然能跪在她麵前認錯,那便是早就有了這個打算。“你倒是有氣性,傳家法。”顧母許久不曾動手打過他,上次也隻是嚇唬一下罷了。但是家法並不是擺著看的,這顧家的家風,在她手上必須守好了。即便她舍不得,她也得打。不管他出於什麼原因,越禮孟浪,她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顧愈心裡有數,進了這院子,他就都想好了。家仆抽鞭子的時候,他咬牙沒喊一聲疼。“你既然要去提親,聘禮就在庫房,是早早備好的,自己去拿。”顧母看他強忍的模樣,心裡實在難受,她現在也是嘴硬心軟,“我就不去了,丟不起這個人。”顧愈怎麼不知道這些,他在心裡舒了一口氣,道:“多謝娘。”林之音安心了很多,也不怎麼抵觸彆人來碰她了。隻是她沐浴更衣之後,過了許久都沒見顧愈來找她。她穿一件白色中衣躺在床上,身子清爽了許多。少女大半張臉都埋在被子裡,隻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杏子眼,看著屋裡的丫鬟進進出出。她身上並無外傷,其實也用不著喝藥,但是大夫已經開好了方子,那碗烏黑濃稠的藥端進來的時候,裡麵飄出來的苦澀味道讓她鼻頭一皺。真苦。她捏著鼻子喝完後,感覺整個舌頭都是麻的。剛喝完藥,顧愈就推門進來了,臉色略有些發白。“換衣服,我去房外等你。”“是要去哪嗎?”原本背對著她的男人稍稍側過頭,臉上有淡淡的笑:“帶你上林府提親。”林之音心跳漏了一拍,她怔怔的愣在那,不知道如何反應。還是一旁的丫鬟輕聲催她道:“姑娘,起身換衣服吧。”等顧愈出了房門,林之音在小丫鬟的服侍下穿上了一身嶄新的衣裙,她認得出這是京城尚衣閣的手筆,它家的料子最為細膩精致,輕便又顯身段。梳妝好了之後,林之音看著銅鏡內熟悉的臉龐,小巧而嬌媚,隻覺恍惚。她心裡十分疑惑,覺得現下很不真實。出門的時候,她抬頭第一眼便看到了顧愈。他又穿上了往日常見的深色便衣,一束墨發垂於腦後顯得他長身玉立,英姿超凡。她走至男人麵前,脖間被繞上了一塊淡色的絲帛,將她的那些痕跡遮得毫無破綻。她聽見顧愈俯在她耳邊輕聲道:“我一定讓你風風光光的出嫁。”按理,她應該會難過的。畢竟他會特意拿這樣的絲帕給她,意味著他確實知道自己遭遇過什麼,而且細細想過該如何遮掩。但是她偏不覺得局促,反而覺得他實在是個溫柔的人。之後林之音便什麼也沒主意了,隻一味被顧愈牽著,由著他吩咐打點,直到二人上了馬車,她的意識才稍稍回籠。她想起方才跟在車後的十多箱聘禮,忍不住開口:“顧將軍好大的手筆。”顧愈方才一直閉目養神,聞言,他睜開眼,雙眸漆亮。“猶嫌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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