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晞黑眸間情緒轉換自如,那人聽到珞晡的話肩膀止不住地抖。隨即珞晡手鬆開,他身子突然失去了控製,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杜晞繼續說道:“你們明明可以靠自己的本事將兩城的優勢發揚光大,可你們卻固守那些執念,現在你們卻又要吵著鬨著見皇上,如果本宮沒猜錯,你們著急見皇上,也不過是想要狀告柳大人,或者你們也想告什麼玉大人……”客棧裡,頓時鴉雀無聲。有幾個男人又想動粗,可是礙於當今皇上在眼前護著,一直僵持著沒動。他們也清楚,這位貴妃娘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不然為何曆來以溫柔好脾氣出了名的一國之君,剛才開口時身上的那股狠戾,太明顯了。杜晞見他們終於冷靜下來,能夠好好聽人說話,緩和了語氣。“你們認為是他們克扣了朝廷的銀兩,聽聞皇上來到兩城,便想要在皇上麵前參那些大人一本,無非就是覺得皇上會顧及顏麵,選擇繼續加大朝廷對雲城和莨城撥發的銀兩,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皇上每年派巡查大人來這裡巡防,每年淨給你們兩城的救急銀兩早已超過白澤其他各城上繳國庫的稅收。”\r聞言,起初嚷嚷著吵鬨的男子也沒了聲響,隻是定睛瞅著杜晞。“隻是靠著朝廷不過是你們懶惰的借口,以那些所謂的女子才應該織綢緞來麻痹自我,也不過是你們腦海裡坐享其成的觀念根深蒂固,雲城女子本就不到本城人口的三分之一,單單靠她們來養家,就算她們能夠織出上好的綢緞也沒用,到頭來隻是積壓落灰塵,因為本質上你們這些骨子裡瞧不起絲織的男人們,也看不起她們織出的綢緞。”珞晡的目光也不自覺地看向杜晞。她這話說的沒有錯。其實他也早就從那些巡訪大人上書的奏折裡思索過問題所在。雲城百姓祖傳絲織手藝,可是大多繼承手藝的都是從小被長輩教導的未出閣的女子。雖她們的絲織技藝高超,可是沒有自家丈夫等的重視,絲綢從開始織染到最後可以使用的過程單靠這些女子,根本無法自己發揚光大。絲織手藝本來是雲城的一大特色,可是雲城的百姓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尤其是雲城的男子一直瞧不上這門手藝,覺得這手藝本就放不到台麵上去。就算少數男子自身想要發展這門手藝,在本城其他百姓的潛移默化下,也選擇了隨波逐流。“還有你們莨城,說什麼那些馬匹被你們當成神明侍奉,你們信奉神明本來不就是為了想要神明保佑你們可以養家糊口,生活幸福,如今你們連自己都養不活了,又何必死守著這迂腐的劣根?”“你懂什麼,這些馬都是我們祖祖輩輩供下來的好馬。”一男子擼著衣袖,怒氣衝衝的,看那樣子像是隨時就要衝上來。珞晡抬手拽過她手腕,兩人視線對上,杜晞瞧見他臉上清晰可見的保護,那黑眸裡有她小小的影子。她微微垂下眼。有些東西,就算想做假,想騙人,可也有些東西,根本騙不了人。他眼中的那抹溫情,根本藏不住,也假不了。杜晞收回自己的分神,凝眉看向客棧廊下圍著的人群。“既知是好馬,馬兒本來就是喜歡自由自在的奔跑,你們將這些好馬圈在自己的馬棚裡,讓他們終日守著那逼仄的角落,你們真的覺得那些馬兒就是開心快樂的?”有人顯然被她這番勸說給說服了,雖說開口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氣:“那依照貴妃娘娘所言,我們需要怎麼做?”“你們彆聽她說,我看啊咱們皇上就是不想再管我們這些窮苦地區百姓們的死活了……”杜晞在現代也沒少在網上看過這些類似脫貧地區百姓的例子,本質上,還是原來的觀念根深蒂固。再者,她隻是這樣說,他們不願意相信也正常。“皇上是一國之君,隻要是白澤百姓,皇上怎麼會置之不理?可是你們如果隻是一味的想要依靠皇上,說句大不敬的話,倘若哪一天白澤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雲城和莨城就守著邊境外圍,若你們始終學不會自保,那麼就算皇上想要幫你們,到那時你們覺得自己真能挨到皇上派人來送物資和銀兩嗎?”從剛開始就一直觀察著杜晞的隴時聽到她這番話,心裡也萌生出某種莫名的情感。看她的眸子裡,閃過詫異,以及欣喜。“兩城的百姓既然今日能夠一起來找皇上,那可以說明其實雲城和莨城的關係也不是沒有緩和轉變的餘地,既然現如今兩城的百姓都危在旦夕,無法自給自足,何嘗不換一個思維選擇一種全新的嘗試呢?”杜晞的目光下意識地飄向珞晡。隻一眼,很快移開了視線。“本宮倒是有一個想法,我們可以以一月為期限,雲城的男子也可以放開成見與自家妻兒等一起織布,等到這些絲織綢緞織好後,可以與莨城百姓合作,莨城的百姓們可以利用馬匹將這些織好的布先嘗試運往兩城附近的小城。”她的語調越來越柔和:“這樣雲城百姓就不用再擔心這些布匹隻能積壓在本城,而莨城的百姓也可以讓自家的馬兒發揮它們真正的作用,也可以在幫忙運輸這些絲綢的途中讓雲城百姓為自己付出的人力和馬匹支付一定的銀兩。”為了讓他們更加放心,杜晞眨眨眼,對眾人作出了保證:“當然了,大家不用擔心,既然是約定,那麼最初大家發揚絲織手藝的銀兩由本宮為大家支付,就算一月後這些絲綢都賣不出去,本宮也會再給你們這一個月付出的辛苦支付一筆銀兩,足夠你們補貼本月的家用。”“真的嗎?”杜晞仰頭,笑著等珞晡發話。“朕向來一言九鼎,貴妃所言也是一樣,你們大可放心。”剛才對杜晞出手的那個男子突然出聲詢問:“那我們莨城呢?如果我們莨城提供了馬匹,可還是無法解決我們本城的難處呢?貴妃娘娘也會為我們尋找另一個出路嗎?”“當然,如果一月後,你們還是無法自食其力,那麼本宮將會買下你們手中所有的馬匹。”“可是貴妃娘娘您……”聽他那語氣,是覺得她沒有那麼多錢麼?想她杜晞也是在白澤內第一小富婆了,隻不過……如果到那時真的沒有像自己所想象的那樣,幫助兩城百姓自己自食其力,那麼她自己名下的那商鋪……可以的,沒問題,自己現在名下所有的收入再加上賣掉商鋪的錢,解決這兩城百姓的難題,也足夠了。再說了,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車到山前必有路麼。“你們大可放心,本貴妃還是很有錢的。”此話一出,本來圍在客棧不討到便宜不願離開的百姓們最後鬆口:“既然貴妃娘娘如此體貼民情,那我們今日回去,便著急兩城所有的百姓,明天一早,我們雲城的百姓便可以起早開始投入將絲綢發揚光大的偉業中去。”莨城的人一聽,也立即附和道:“我們也是,我們今夜回去便開始說服馬兒,祭拜祖先……”嗯,很不錯,看起來他們還是有事業心的。也不是無藥可救。杜晞拍拍自己胸脯:“好了,既已如此約定,各位便先行回去吧。”眾人卻遲遲不肯挪動腳步。“怎麼還不走?”雲城為首的那人一臉憨笑,雙手不自然地攏在一起:“貴妃娘娘,咱們開始買織絲綢的絲線……也是需要錢的。”整挺好,合著是等著她杜晞給銀子的。杜晞回頭,衝樓上叫了聲綿兒。綿兒立刻推開門,抱著一個大箱子從樓上下來,腳步晃晃悠悠的,步伐緩慢。腳步聲很重,看上去,她手裡抱的箱子就挺沉。剛邁下最後一層台階,綿兒手一滑,箱子直接從自己懷裡飛出去。杜晞眼疾手快的閃身,一個旋轉,落地,箱子穩穩落在自己懷裡。眾人終於了解到為何皇上對咱們這位貴妃娘娘會如此不同。這位貴妃娘娘看來也不是如傳聞中的那樣留戀風月之事,整日裡無所事事啊。“這些銀票你們先拿去用,不夠的……諸位稍等,剩下的銀兩還在路上,不久後應該就到了。”珞晡抿唇。原來所有的一切,她早已安排好對策。為首的男子從杜晞手裡接過箱子,本以為很輕,畢竟看杜晞抱箱子的表情很輕鬆,結果箱子剛落到自己手裡,抱箱子的雙手打滑。身子也跟著不自覺地向下墜。他立刻回頭喊人:“隔壁的莨城老四,你過來,你們莨城也要出人力啊,不能隻出馬。”兩人聯合抱著箱子,將箱子放在地上,推開箱子,兩人眼裡發亮,滿滿一箱,塞的穩穩當當的銀票,眾人也跟著傻眼了。咱們貴妃果真是有錢。珞晡為了體察民情,隨為首的男子一起去城裡閒逛。眾人散去後,杜晞隨意靠著旁邊的長廊坐下,正準備讓綿兒幫自己倒杯水。扭頭,就又撞見綿兒哭的稀裡嘩啦,落下的大水珠子都能裝滿一杯茶了。“綿兒,怎麼了?”“小姐……那可是您這三個月來……辛辛苦苦賺來的……”這一次,杜晞怎麼哄都哄不住了,正準備讓珞晡幫忙想個辦法,眼前晃出一道黑影。杜晞再抬首,眼前又多了紅橙黃綠青藍紫,一道色彩斑斕的靚麗風景線。她一臉欣喜,起身:“哥,您終於來了。”“杜大小姐,杜大少爺非要說您要賣了那商鋪,您這是為什麼呀?”杜斧拎過斧頭朝杜晞麵前一站:“大妹子,你怎麼突然要賣了你那商鋪子,怎麼地了?”杜晞實在困了,來不及向他們解釋,隻是問:“哥,那商鋪賣了多少錢?”紅娃哼哼唧唧:“杜大小姐,賣了整整三千兩銀子。”杜晞蹙眉:“這麼少?”杜斧出聲:“大妹子,不少了……還有你那些商鋪裡的人都按照你吩咐,我替你為他們尋了個好去處。”杜晞還沒來得及問杜斧,就聽到杜斧傲嬌的拍拍自己的斧頭:“大妹子你放心,你商鋪裡的那些人,我都給你帶來了。”杜晞:“……”嗯,她這位哥哥,是真覺得她是出來陪皇上旅遊了嗎?還把那些人給她帶到這裡來了?等等……杜晞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她的那些商鋪裡都各自有各自的才能,留他們在這裡幫忙,也可以算得上是人崗匹配了不是。突然飛了不少銀子的那抹淡淡的憂傷立刻煙消雲散。杜斧轉眼,又瞧見一旁還在繼續哭的綿兒,杜斧好心安撫:“綿兒怎麼幾日不見,你又作甚呢哭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