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地震了(1 / 1)

巨燈島 陸離 2809 字 3天前

大關趴在小窗上看了悲喜候的死狀,連連搓手道:“這下可怎麼辦?難不成在這裡悶死了。”海木青喝道:“死就死了,有什麼了不起,看你怕成那個樣子。”大關羞慚無地,默默退到牆邊。海木青還想罵他,陡然看見大關脖子上的牙印,還帶著血跡,想起在陰陽殿中他之所以中了法術也是因為對自己一片癡心。自己對他卻全無好感,連句好話也沒有。海木青本來對他甚是嫌棄,後來為葉空冷遇,終於知道了單相思的難處,想想暗歎一聲,也就罷了。葉空心神稍定,緩緩道:“既然我師兄出去過,咱們肯定也能出去。”劉青山道:“對,我們再把四周都查看一遍。長了水草牡蠣的都要敲開看看。”此刻潮水已經退回,五人一犬踏著殘水,細細搜尋起來,牆壁地麵都用兵器小心敲打。找了良久,大關的單鉤砍上了什麼堅硬物質,反彈回來。他用鉤尖剝去麵上的海草牡蠣,隻見牆角處伸出一根棍子模樣的東西,拔也拔不出,擰也擰不動,上下左右都扳動不得。眾人聚在牆角,無論如何搬弄,四壁森嚴,沒半點變化,想要放棄,又是不舍,何況彆無其他線索。葉空盯著這根黑長的棍子,皺著眉頭,一手撫著鬢邊,忽然心念一動,伸手握住。果然,內力到處,牆縫中溢出綠色的光芒來。插在牆裡的正是葉空師兄徐遠的佩劍。他們同門三人的兵器,一曰斬月,呈藍光,二曰鎖星,呈紅光。徐遠的佩劍名為斷日呈綠光。葉空運力一拔,斷日劍已被牆壁牢牢吃住,無論如何也拔不出來了。劉青山蹲在地上觀察半晌,暗道:“這裡肯定有什麼機關,當年徐叔叔從這裡逃出去,定是把佩劍插進這裡的牆壁。”可是他抽出長劍在斷日劍附近試探,並無任何反應。要把斷日劍拔出來重新插入,又是不能。當下隻好把斷日劍的劍柄削斷,用自己的劍貼著它的劍身疊插進去。葉空見他舉劍,知他心意,攔住他道:“斬不斷的,反而砍壞了你的劍鋒。”劉青山一怔,道:“那可怎麼辦?”隻見藍光一閃,葉空已經抽出斬月刀。他們三人的兵器為同一塊隕鐵所煉,除了彼此相撞,刀槍不損。葉空舉刀要斬,心中卻百感交集,多年前徐遠從這裡逃出生天,帶著星瑤自儘,害葉空痛苦一生,但他留下的線索今日卻救了眾人一命。此刻看著師兄昔日貼身之物,劍在人亡。正所謂物是人非事事休,就像繡娘講的,有些事情,知道了又能如何?葉空沉默良久,終於牙一咬,斬月刀落下,劍柄應聲而斷。葉空把斬月刀貼著劍身緩緩插入,眾人看著刀鋒一寸寸沒入牆壁,五顆心臟一起砰砰跳動。斬月刀甚長,剛插入大半,眾人麵前有道石門嘎嘎升起。外邊天已黑儘,隱隱有怒濤拍岸之聲,濕冷的海風卷著雨水猛地灌了進來。眾人齊聲歡呼起來。不等石門升到半人高,葉空就道:“趕緊出去吧。”白犬一矮身子,率先匍匐著溜了出去,緊跟著阿阮和海木青。門外是一道絕壁,高達十餘丈,崖底驚濤拍岸,門前隻有一小塊地方可以站立。阿阮一出石室就險些被大風刮下崖去,還好被海木青拉住,兩人隻好背靠石壁緊緊貼門站著。風雨不住拍打在自己臉上,連眼睛也睜不開,但卻比幽閉在石室中強得多了。大關和劉青山出去後,葉空握住斬月刀的刀柄,正要拔刀出門,卻忍不住又看了那小窗一眼。小窗裡仍舊有燈光射出,講故事的人卻再也不會開口了。生死候隻因為悲喜候不愛自己,就把所愛之人害得家破人亡,慘死石牢。哪知,葉空隻這一刻的猶豫,麵前石門忽然快速降下。劉青山見機最快,趕緊用肩頭抗住。可那石門有兩尺多厚,何止千斤萬斤,片刻就把劉青山壓得蹲了下去。大關趕緊伸出雙手去抬,兩女也驚叫起來。海木青叫道:“葉空!快出來!”葉空見狀,運勁於臂,閃電般抽出斬月刀就地一滾,石門在他身後嘭得合上了,差點把劉青山與大關壓在下麵。崖上風大雨大,還好五人一犬都平平安安。葉空出了口氣,暗道:“當年師兄無同行之人相助,定是來不及拔出斷日劍。沒想到,靠著這條線索反而救了我們一命。”眾人驚魂甫定,又發起愁來。石崖上又窄又滑,崖壁光溜溜如同刀削,連白犬也攀爬不上,崖下又是驚濤駭浪,讓一行人哪裡去好?他們不知當年徐遠有悲喜候指點,脫逃時正逢漲潮,出了石室便遊水逃走。而此時,遇上退潮,懸崖下礁石嶙峋,水麵離得更遠。“繡娘說看到海,就快走,”葉空暗道。“現在海是看到了,可往哪裡走呢?”隻要下了水,便可悄悄遊到上岸的沙灘找尋來時搭乘的小艇。即便小艇被毀也應有辦法發出信號,讓大船來接應。葉空正暗暗盤算如何下崖入海,忽聽大關道:“快進去避一避,外麵風雨太大。”葉空一抬頭,隻見數丈之外有一個山洞,大關正張羅眾人進去避雨,阿阮和劉青山都已經進去了。葉空趕忙奔進洞裡抓住大關的肩膀,道:“趕緊出來,繡娘說……”一句話還沒說完,背後又降下石門。這次門邊隻有葉空一人,待他驚覺,石門已經落到腰下。葉空趕緊伸手抬住,哪裡抬得動。隻見腳邊白光一閃,海木青和白犬在千鈞一發之際鑽了進來,石門也砰然合上了。葉空不去怪大關,先怪起海木青來,大聲道:“你進來乾什麼?你留在外邊才能想辦法回到大船上去。”海木青撇撇嘴,道:“不要,我要跟你在一塊兒。”葉空道:“胡鬨,繡娘說了看見海就快走,他們當時暈倒了沒聽見,難道你也沒聽見嗎?”海木青道:“繡娘把我們關在石牢裡,我才不相信她呢。何況我就是樂意跟你在一起,就算死了,也是我高興。”說著,竟然咯咯笑了起來。葉空看她笑嘻嘻地伸手把大辮子盤在頭上,手腕都是烏青之色,自然是適才被陰陽候捏的。葉空本來還想訓她兩句,也就罷了。葉空轉身摸索了良久,又是用手指摳挖,又是用斬月刀戳刺,石門都關得嚴絲合縫。還好山洞另一端延伸得甚遠,黑洞洞看不清儘頭。海木青摸著白犬,道:“這頭堵住了,就往那頭走唄,還能有什麼法子。”葉空沉吟不答。忽然洞頂掉落下些碎石灰塵,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地麵猛地一沉,竟然地震起來。葉空扶住洞壁道:“那快走吧,先出去再說。”地震很快就停歇了,但是地洞卻極深極長。眾人拍成一列,劉青山打頭,葉空斷後,走了小半個時辰才走到一處開闊空間,又是一間大殿。各人手中扣著暗器兵刃,生怕遭到偷襲。可是四周始終沒有動靜。這間大殿雖然跟陰陽殿差不多大小,卻沒有什麼可怖的裝潢,桌椅跟尋常人家一樣,到處積著灰塵,牆角幾匹布幔萎頓在地,殿中間的柱子上寫著八個大字:“善惡有報,悲喜無常。”葉空看見“善惡”兩字,想起了繡娘,暗道:“繡娘一定是向著我和馨兒的,否則她要動手,早就動手了。此刻也不知她在哪裡?她說要毀掉此島,可不知怎麼毀掉?難道剛才的地震就是她的動作?但願她自己不要受傷才好。”一想到如今悲喜候已死,善惡候卻是自己的摯友,葉空感慨萬千,看著這八個大字怔怔發呆。阿阮卻被大殿上的一尊石像吸引住了。這石像正麵是一尊白衣觀音,慈眉善目,嘴角帶一抹淺笑,背麵也是同一尊觀音,一般地目澄如水,悲天憫人,隻是嘴角沒了那抹微笑。不知怎的,阿阮看著背麵的佛像,越看越覺得佛像的表情悲戚,看著看著,自己心中也悲傷起來, 這佛像是悲喜候的悲喜兩麵佛,但凡高興之人看了隻會越發高興。而阿阮一路經曆危險,又在石室中得知了悲喜候生前的事跡,心中感傷,頓時被悲喜候之“悲”所感染。此刻與佛像四目相對,仿佛對方正無比憐惜地俯瞰自己,阿阮心中的難過頓時噴湧而出。便在此時,地麵又開始震動起來,比方才山洞中更厲害了一些。可阿阮全沒察覺,淚眼模糊中仿佛看見佛像變活了,向自己靠近過來。阿阮哭出聲來,不自覺張開雙臂。而旁邊的大關發現時,隻見到佛像吱嘎嘎向阿阮倒去,忙縱上去抱住石像。哪知道地震早已把石像震裂,大關雖然抱住下半身,上半身卻錯開了向阿阮砸去。還好白犬叼住阿阮衣袖把她及時扯了出來,半截石像已經跌在地上粉碎。海木青聞訊趕來,看見大關兀自死死抱著石像,臉憋得青筋暴起,不由笑道:“哎喲,還好你反應快,不然我們的小神醫就給壓扁啦。”大關從沒得海木青說一句好話,此刻居然呆了。臉一紅手一鬆,下半截石像也跌了出去。葉空奔過來相助,看到眾人無恙,摸著阿阮的頭道:“怎麼發呆了?連石像倒下來都沒看到?是太累麼?”說罷,又摸摸她額頭。每逢馨兒生病,葉空便是這般摸馨兒的額頭,此刻阿阮也被他摸著,頓時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臉上流動,又是慚愧剛才被石像所迷,又是害羞被葉空關心,片刻就兩頰通紅。最後才趕來的劉青山看著阿阮和大關,暗暗奇怪,這兩個人怎麼都滿臉通紅。大殿之後,再無其他殿堂,眾人走在隧道之中,前方既無光亮,後麵也無退路。葉空暗道:“不知方圓候和生死候的住所又是怎麼樣的?史冷潭既然是生死候,那是否此刻也在島上?他如果不在島上,誰來打理巨燈?如果在島上,隻怕會對我們不利。”隧道越走越深,越走越熱。起初大家被關在海邊石室裡還冷得發抖,此刻全體汗流浹背。大關把外衣一扯,歎道:“咱們這是要走到地底去了麼?”劉青山摸著四周的石壁,隻覺得熱熱地有些燙手,奇道:“也不知是什麼人費這樣的大力開鑿出這麼一條通道來。”葉空道:“這不是開鑿出來的。你看這石壁光滑,又呈拱門型,定是山中的岩漿流出,在山裡燙蝕出的通道。悲喜候不是說這是一座火焰山麼?”大關變色道:“那我們這樣走,不就是走到火山口裡麵去了麼?要是岩漿再從這個通道裡流動,不是把我們都燒死了?”葉空道:“不會,這裡的岩壁甚是堅硬,早已凝固多年。我們繼續走罷,也沒有彆的出路。”大關一想本來海邊懸崖眾人可以脫逃,都是自己非要走進這山洞中,後悔不迭,隻好往前走去。再走了裡許,腳底已經燙人,空氣也變得極其渾濁炎熱。三個男人都打了赤膊,兩個姑娘隻穿了裡衣,都是滿身大汗,白犬也拖著長長的舌頭,汗水不住順著長舌下滴。葉空手持斬月刀在前方領路,隱隱似乎看到隧道儘頭有些亮光,他正要奔去查看,卻聽後麵海木青一聲驚叫,原來阿阮耐不住高溫已經昏倒。海木青給阿阮喂了些清水,又幫她按摩了許久,阿阮才悠悠醒來。葉空單手一托把她扶上犬背,輕聲道:“你再忍耐下,前麵就有出路了。”阿阮滿臉蒼白,微微點點頭,伸手抓住白犬的長毛,也勉力能坐在犬背上。大關見了,道:“小白可真不錯啊,還能當馬騎。也不知跟老爺的飛雲馬比起來怎麼樣?”說完想去摸摸狗頭,白犬卻頭一偏避開了。大關見它碧眼冷漠,倒真不敢惹它,伸手撓撓頭又放下了,心裡忽然惦記起家裡的馬兒們來。哪知隧道儘頭的光亮處非但不是出口,反而是一條深穀,一條火焰穀。血色的岩漿彎彎曲曲地流經腳下數十丈深的懸崖,火光衝天,煙霧彌散,眾人都給嗆得睜不開眼來。大關等人更是滿腔失望。葉空忙讓各人掩住口鼻,自己抬頭望去,隱約在霧氣中看見一座石梁,通向對岸,而石梁多長多寬,對岸有什麼,全都看不清。葉空見眾人都有暈厥之態,微一沉吟,便道:“我先過去探探,大關你跟我來。”大關還沒答應,海木青已搶道:“我也跟你去!”葉空橫了她一眼,並不答話。答話也沒用,這些天來,葉空已經明白一個道理:海木青是甩不掉的。他又對剩下兩人說:“你們好好待在這裡,如果能過去,我喚你們過來。”阿阮趴在犬背上,已經虛弱得說不出話來,劉青山道:“小心!”白犬眼看主人遠走,十分不舍,搖著尾巴要跟來。海木青連忙攔住,指著地下道:“小白,你就呆在這裡,我一會兒就叫你過來。乖啊,乖啊。”說著伸手從懷裡掏出塊乾糧喂給它吃了。小白對其他人雖然冷漠,對主人卻親熱得不行,吃完乾糧又用濕熱的舌頭把海木青的手舔了個乾淨,又是把腦門抵住她蹭來蹭去。海木青心中一酸,暗道:“要是小紅也在就好了。”不由得長歎一聲,背過臉去。大關知她心意,想要拍拍她肩膀安慰兩句,又是不敢。葉空手持斬月刀走在前麵,一步一探。三人手裡握著鎖星鏈,排成一行,但凡誰掉落,另外兩人也可設法救那人上來。石梁寬有數尺,底下便是火焰深淵。岩漿隔得雖然遠,噴上來的熱氣和毒霧卻熏得人昏昏欲倒。海木青雖然膽大,此刻看著葉空高瘦的背影在濃霧裡若隱若現,也是忐忑不安,腳下加快,生怕跟丟,又怕一個不小心掉落下去。 大關跟著海木青身後也是一般地心臟狂跳,握住鎖星鏈的手滿是汗水。石梁又長,三人走得又慢。過了好一陣,葉空才踏上實地,自是長長地出了口氣。趕忙拉兩人上來。石梁這頭的空氣清新許多,大關站在實地上,忍不住大聲喘氣。雖然還是在懸崖邊,但是心情愉快與方才在石梁上膽戰心驚不可同日而語。海木青放脫鎖星鏈,笑道:“看你喘成這個樣子。”跟著向對方喊道:“阿阮,青山兄弟,你們過來吧,走慢些。”跟著又呼哨一聲,召喚白犬過來。葉空走到前方不遠處,看著麵前的一道巨門。這巨門高有數丈,黑黝黝不知用什麼金屬打造。門上雕刻著的形象,不論人鬼,都受著各種殘酷折磨。有的斷手,有的拔舌,有的正被撕裂成數塊,有的托著自己的頭顱在尖刀上奔跑。每人的長相不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達官貴人,也有販夫走卒,表情都是一般地絕望,淒厲。那鼓出的眼珠,張開的嘴,和支棱著的四肢……葉空看著這副景象,背後受烈火蒸烤,仿佛都能聽見他們的尖叫聲回蕩,聞到他們皮肉被撕裂烤焦的臭氣。巨門的左下角,雕刻著一個女人,手托嬰兒,正被烈焰燃燒。那女人的雙腿已經融化,皮膚已經撕裂,露出血肉和內臟,卻努力地把嬰兒捧出火焰。然而她身下是巨大的火潭,浸泡著斷肢和頭顱,遲早也會把她和嬰兒都淹沒。那女子兩眼空洞,眉宇間似乎有無窮的悔恨。葉空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發覺這張臉與悲喜候有些相似,也與何星瑤有些相似,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便在這時,地麵又震動起來,開始比較輕微,又猛地加劇。葉空急忙轉身,隻見海木青正張開雙臂迎接白犬和劉青山從石梁上走來。他大叫:“小心!”跟著縱到石梁前。石梁卻已經斷裂,白犬"嗷嗚"一聲連著背上的阿阮跌落下去。海木青大叫:“小白!”便要俯身往下,被大關一把拉住。葉空單手勾住崖壁,另一手揮出鎖星鏈。劉青山踩住碎石,往上奮力躍去,手指剛剛搭到鎖鏈,卻滑脫開來,身子直墜入深穀。兩人一犬瞬間便被霧氣淹沒。葉空掛在懸崖上,眼睜睜看著腳下的岩漿似乎一亮,顯然是他們跌入火焰河中了。海木青嘶聲道:“小白!阿阮!”她掙脫開大關的雙臂,回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大關臉上。跟著自己也癱倒在地,掩麵大哭。葉空翻身上崖,臉上身上都給熏得黝黑。他看著海木青大哭,心中也是劇痛,忽然眼前一亮,巨門緩緩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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