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手機的鬨鐘響起時，安先驚醒。在看到美人在懷時，有一瞬間的恍忽，不過看到陸茶的臉，他才安下心來，輕輕地收緊了手臂，在陸茶耳邊輕語。“其實我又不用打卡，用不著起這麼早對不對？”陸茶覺得現在其實也挺舒服的。早上一睜眼，安就在眼前，這種感覺說不上哪不對，但突然就覺得特彆舒服。原來身邊有人是這種感覺，就算什麼也不做，身邊有個人，她不用一早一睜眼想的是一天的行程安排，或者是要快點起，因為到點安會來接她上班等等，現在這個人就在眼前，她隻用想他一個人就好了。“我不介意，我怕你爸媽介意。”安想想認真地答道。“唉，沒有比你還會冷場的。”陸茶長歎了一聲，鬱悶地起來，但起來時，卻還是在安的唇上啄了一下。安突然覺得，其實昨天晚上若是運動一下，也挺好的。早餐開在父母那邊，對於他們一起上來，茶媽他們倒沒什麼可驚訝的，隻是一邊給他們夾煎蛋，邊還埋怨，“你弟弟來了，怎麼也不請進來坐坐。以後就是一家人，用不著那麼客氣的。”“太晚了，過幾天，公司的事穩一點，我讓他來拜見兩位。”安忙雙手舉盤接過後，才慢慢地說道。“昨天有事嗎？”陸戰看向了女兒。“沒有，媽，安的戶口本拿到了，我們過會就去登記，你們要一塊去嗎？”“算了，登記有什麼好去的，我今天去廟裡為你們請個期，這才是重點。哦，等下，我看看，今天是不是利登記。”茶媽又起身去翻老日曆，“哦哦，今天好，日值上朔，大事勿用，宜：祈福、結婚、安床、納財……嗯，你們去登記，我跟你爸去拜拜！”茶媽那表情就是，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陸茶對母親都忍俊不禁，覺得媽媽真是太搞笑了，忍不住問道，“那上麵有沒說忌乾嘛？”“當然有，忌開工、立券、納財、出貨、開張、開業、開市、移徙。”“哦，那我們今天去玩吧，上麵說了，忌開工。”陸茶忙看向安。“玩什麼？”安想想也可以，公司那邊其實現在也做不了什麼，查賬，各人的安頓，其實都是需要時間的。而這個陸茶急也沒用，最重要的是，他們對這事還是沒有真的好好談過。“大觀樓吧，我小時候聽他們說過挺好玩的，沒去過。”陸茶使勁地想著。她這輩子是不缺啥，不過想想，好像就缺玩。哪哪都沒玩過，實在氣悶得很了。“怎麼沒去過，明明去過的。對吧，他爸。”茶媽又不乾了，“我還有你小時在大觀樓拍的照片，安，過會我給你看，我們茶……“那次是去看茶藝表演，不讓動，人家表演完了，你們還讓我上去表演。等能走時，天都黑了，公園都要關門了，想玩啥都沒了！”陸茶想想就有氣，那就是自己曾經的童年，好容易去次公園，結果還不是去玩的。陸戰又不說話了，那天女兒對他發的脾氣，言猶在耳，這些天他其實也在想，是不是真的把女兒逼迫太過，於是現在他們父女的關係才成這樣了，女兒有事也不想跟自己說。安也覺得有點尷尬了，看看陸戰，又看看陸茶，忙給他們分彆夾了些小菜，趕緊向茶媽笑道，“媽，昨天茶說鹵餌塊好吃，您會做嗎？”“怎麼想到吃那個，我們家一般吃……”茶媽下意識地說道，但馬上意識到，重點不在鉺塊，在安叫她“媽”！急急地說道，“唉、唉，我沒準備紅包呢！”“為什麼準備紅包？”陸茶還真不知道。“改口費！”陸戰掏出了一個遞向了安，看著特彆隨意。“謝謝爸！”安笑著雙手接過。“你什麼時候準備的？”茶媽看著老公。而陸茶也瞪著老爹，什麼時候他有揣著紅包吃早餐的習慣。又看看安，這位什麼時候嘴這麼甜了，說好的酷哥呢？“昨天你準備紅床單時，我就包了一個。”陸戰低頭喝粥，淡淡地說道。“真是的，安，今天你爸給，回頭媽給個大的。”茶媽現在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了。“謝謝媽！”安忙笑著又叫了一聲，樣子不要太狗腿。陸茶斜睥著安，“之前說好的酷哥呢？我跟你說話，半天都不搭理我的那個安呢？”安抿著嘴，笑眯眯地把紅包放進了西裝內袋裡，跟哄孩子一樣對著茶說道，“過會給你買糖吃。”這回陸茶也笑了，她也沒有反駁他，自己不吃糖這一事實。領證之前說了，特彆簡單。俊男美女，表情端正，兩人證件齊全，看著心智還正常，想結婚還真是不難。就是太簡單了，反而沒有真實感了！領完了，出來，兩人對視一眼，剛剛倒是在那啥台子上一塊念了誓言，不過現在回想起來有點跟做夢一樣。“是不是太簡單了？”安皺著眉頭，拿著證，一回頭，兩個殺馬特式的男女穿著破牛仔褲就在他們後頭進去了，嘴裡還咬著口香糖。讓人想忍不住問問，你們成年了嗎？或者說，你們知道啥是結婚嗎？“所以在我媽心裡領證，跟定婚差不多，而真的結婚，就是辦婚禮。”陸茶也覺得跟著自己後頭那兩位實在有點不靠譜，不過，自己真的想通了嗎？不過，結婚不是為了自己，也不是為了愛情，而是因為他們現在需要結婚。陸茶把證放在一邊填表的台子上，用安的手機拍了結婚證的照片傳給了沈芳，讓她替自己傳到微博上去，至於怎麼寫，她自己看著辦。還有就是讓她加一下聖天安的官方微信群之類的，把這個也上傳，務必讓所有人知道，他們的老板真的娶了老板娘。她這個安太太是貨真價實的。安對於陸茶這一舉動也覺得無語，覺得陸茶這是鬥氣的行為，不過也算了，這對安來說，是小事，他剛剛覺得有點尷尬的是，念完誓詞，下頭看的人問他們怎麼沒戴婚戒。自己果然不懂事，這麼重要的事竟然都忘記了。“走吧！”“嗯，今天天氣不錯，公園應該好玩。”陸茶雀躍起來，拉著安的手，滿眼都是星星。“先去買對戒指！”安盯著陸茶，覺得自己不懂，怎麼陸茶也不懂呢。不過看看紮著馬尾辮、戴著棒球帽，一身休閒運動衛衣，擺明了就是出來玩打扮的陸茶又算了。明顯的，她就是來辦個手續，此時她心裡，隻怕也沒有成為彆人妻子的自覺性吧。“戒指？”陸茶這方麵還真比安更盲目，低頭看看光光的手指，她除了耳環，還真沒戴過什麼首飾。不過終於想到了剛剛行禮時，下頭多嘴的那位了，剛剛有點緊張，她完全顧忌不到外人的話，現在想想也是，婚戒總得有一對的，“走吧，對了，你有錢不？”“謝謝您，這幾年工資幾乎沒花。”安對陸茶做了一個鬼臉，成功讓陸茶大笑不已，對了，安天天跟自己一塊，工資除了買日用品和巧克力，好像也真沒什麼可用的地方。“那我挑個貴的。”陸茶哼哼一聲。安無語了，自己好歹也是有個公司的人，身家就算不如陸茶多，但真的也不算是窮人一枚好不。不過算了，在陸茶心裡，自己其實還是那個永遠站在她身後的安，也成。這一天，陸茶過了有生以來最不同的一天，當然這對安來說也是。陸茶終於像所有女孩一樣，坐在櫃台前，讓人拿著戒指和安一起，一個個地試戴著，不僅要自己戴得好看，還要安戴得好看，感覺像是做遊戲一般。最後安還給她挑了一枚鑽戒，又給茶媽買了一套珍珠的套飾，當然付賬時很好玩，對戒用的安在綠色茶園的工資卡。而珠寶卻是用的他的黑卡。茶才想起，這位當初離家時應該還帶著錢包，所以這位從來就沒真的窮過，隻是懶得花。買完了戒指，安還戴著陸茶去化妝品櫃台坐了一下，雖說啥也沒買，但是，之前，她怕身上會沾上香味，她都不會靠近，隻會拉著安遠遠地看。逛完了街，安帶她去吃了臭豆腐，帶她去兒童樂園，坐小火車、咖啡杯，兩人也不管其實裡麵坐的都是五歲下的兒童。最後兩人坐在森林小賣部裡，一個舉了一個甜筒的冰淇淋。“其實玩也挺累的。”陸茶靠著安，真是累得直喘氣，現在兩人都沒穿平日上班的衣服，一身情侶的休閒裝，透氣清爽，不然一個西裝革履，一個改良版旗袍裙的，在這兒就得被人看成怪物一般了。“發呆不累。”安想想認真地回答。“嗯，等公司的事了了，我們回茶山一塊發呆去，我也覺得在茶山最好。”陸茶笑了，側頭閉上眼，不讓安看到她眼裡那一閃而過的陰鬱。她想到了安最喜歡發呆的地方是那棵榕樹下大石頭邊。那是他想念他的小公主的地方，所以正如劉風說的，其實她的對手，從來就不是劉風，而是那位給他巧克力的小公主！安沒看到她那抹失落，隻以為她累了，便由著她靠著自己閉目養神，並從她的手裡把冰淇淋拿走，她其實隻是嘗個味道，其實剛剛她吃完一口就沒再吃了。“安，你會愛我嗎？”陸茶閉著眼，靠著他的肩膀輕輕地問道。安低頭看看她，她還閉著眼，安不知道該怎麼回。在安看來，這是不該問的，陸茶常說她的全部身家都在他的身上，他就笑，但是現在，其實他已經把他的全部身家都交給了陸茶。這才是真的交付，現在他們是夫妻了，這個還用問嗎？陸茶等了一下，沒有等到她想得到的聲音，心更沉了，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而這時，茶媽救了他們，她打電話問安要不要回家吃飯，她做了鹵鉺塊。安答應了才掛了電話，“回去吧，爸媽在等我們吃飯了。”“好！”陸茶跳了起來，笑眯眯的就好像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安其實知道自己應該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拉著她上車回家了。茶媽真的做了一桌子菜，桌上還擺了一瓶汽泡酒，打開時，茶媽又拍拍腦袋，“又忘記了，安，你給你弟弟打個電話，我們一起吃個飯，怎麼說也是慶祝你們結婚。”“不用，他住得挺遠的，趕過來就太晚了。”安接過酒瓶，給陸戰和茶媽先倒上，再給茶倒了一點，自己倒滿。“你爸身體不好，不能喝，我和茶都不會喝，喝這個算是個意思。”茶媽有點不好意思，她也不知道安到底會不會喝，但還是得解釋一下。“我不怎麼喝。”安笑了，舉起杯對著陸戰和茶媽，“爸媽，謝謝你們接受了孤兒的我。”“真是的，我們也謝謝你，我們茶的脾氣不很好，謝謝你忍了她。”茶媽都要哭了，女兒終於嫁了，外頭的事如何，她也管不了，但她覺得安眼睛很正，不會是壞人。現在女兒出嫁不離家，茶媽真的幸福感蹭蹭地往上走。“好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大家相互容忍。”陸戰拿杯子輕輕跟他碰了一下，回頭看看女兒。陸茶想想父母的話，母親是慶幸自己能嫁，謝謝安忍了自己，而父親請安要相互容忍，想想自己的脾氣有多壞，讓父母要這麼說？但大家都舉了杯，她也拿了杯，四隻水晶的高腳杯這回發出了悅耳的聲音。陸茶隻是讓酒沾了一下唇，就低頭吃著菜。陸茶其實再不平，但有些東西卻沒法改變了。外頭的食物不管怎麼樣，她最終還是最愛吃母親做的菜。白天在外頭吃了一堆她沒吃過的小食，而最終，她回來時，還是餓了，埋頭吃著自己的。“茶……”茶媽注意到陸茶回來後就一直沒說過話，忙叫道。陸茶抬頭，看到他們三人都在看自己，她笑了，“鹵餌塊真好吃。”“今天你們去哪玩了？”陸戰看向安。“公園，我也沒去過，裡麵好些東西看著挺危險的。”安笑了一下。“嗯，我在電視裡看過，看得嚇死人了，咱們這兒還不錯，聽說好些地方有主題公園，那裡的東西才可怕呢！”茶媽忙看向了女兒，“你玩了沒？現在要小心，萬一有了……”陸茶正在喝湯的，被老媽一下子嗆到了。老媽永遠這麼超前嗎？自己今天領證，她就已經想到，自己萬一有了孩子怎麼辦的問題，果然，不服不行。“沒那麼快。”安也臉紅了，尷尬地一笑。“哦，我就是預防萬一，茶這個年齡懷孕最好了，我身體還不錯，可以幫你們帶的，你看茶養得多好，我很會帶孩子的。”茶媽拍著胸脯。“彆逼他們了，現在年輕人要玩夠了才肯生，生完了也要照著書養，覺得我們這些老頭、老太沒文化，會把孩子慣壞。你當年不是不肯讓我媽看茶嗎？”陸戰忙說道。當然，最後一句，聽著還是有點不滿的意思。“你媽不肯下山，我能讓茶跟她住山頂上嗎？那一年，你非要……”茶媽尖叫著。“媽，我一定不避孕，有了就生。生了一定給你帶，放心，放心。”陸茶趕忙攔住了發飆的母親，給母親夾了些菜，回頭看向安，“有意見嗎？”“沒有。”安也對茶媽笑著，把她的酒倒到自己杯子裡，給她盛了一碗湯。順便也把陸茶的那杯，也倒了過來。這種汽泡酒在安看來就跟果汁一樣，但是對於從小就有嚴格飲食習慣的人來說那就是酒了，她也就碰碰唇，是個意思罷了。“所以我當年真是瞎了眼，一輩子啊！”茶媽狠瞪著陸戰，於是這頓飯彆人都不用再說話了，就聽茶媽痛說革命家史，從她原本是前途無限的小學教員，結婚生女之後，如何被陸奶奶嫌棄，自己辭職回家帶孩子，然後也沒感受自己是不是真的嫁了豪門，就這麼過了一輩子。陸茶反正也聽慣了，也不言語；而陸戰也習慣了，茶媽一慪氣就會來這麼一場。反正陸奶奶早就不在了，茶媽說啥也沒人敢說她不對，於是大家都聽著。“二十多年前，陸家也算是豪門吧？”安是第一次聽，忙回頭看陸茶。茶媽嫁陸戰時，應該也是快三十年前，想想自己小時在山上，陸家的地盤，他也隻敢去那山澗而已。那時，陸家在大家心裡，是神一般的存在。“算吧，我聽我奶奶說過，他們是八十年代末結婚的。那時私營出口茶，就我們一家。用奶奶的話說，我們家那會賺的是美元。聽說我爺爺還是當時省裡著名的民營企業家，挺牛氣的。”陸茶也鬆了一口氣，笑著接口。其實那句話問出口，她就後悔了，但問都問了，卻不能收回。隻能默默地淡化，現在好像真的翻篇了，心情為之一鬆。